看到陈球探询的目光,周异说:“卑职觉得此案到了现在这个阶段,必须要对曹裘采取必要措施,才能取得重大突破:
其一,抓获曹裘是摧毁吴明吴亮的幻想和害怕、担忧心理的关键,如果曹裘被抓,吴明吴亮还有什么理由替他守口如瓶呢?他们必然会招供;
其二,吴明吴亮的招供又是抓获曹裘的前提,有了他们的供词,即使曹裘藏在皇宫,我们也可以抓他。因为他的罪涉及谋反,这是皇上丝毫不能容忍的,别说曹节,就是神仙也保不了他。”
陈球听后,点点头,心想:吴明吴亮只是从犯,而且拒不招供,曹裘地位特殊,明知道他有很大的嫌疑,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冒着巨大风险去抓,而且此人现在下落不明。案件陷入僵局,实在是够难办的。
他知道周异的笑是苦笑,虽苦但是仍然笑,是一种乐观,一种理智的乐观,是对苦的一种超脱,不同于因心情不愉快而勉强挤出的笑,他感到周异此笑也是对自己勇气的鼓励,欣赏,所以他挺感激。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异一眼。刚好周异也在看他,二人目光相碰,饱含理解、坚毅、欣赏的意味,他们给了彼此极大的安慰与力量。周异想了想,突然说:“大人,卑职觉得目前破案的枢机就是立即撬开吴明或吴亮的嘴,让他们招供!”
陈球听后,也苦笑了一下,说:“谁说不是呢,可是怎么样才能让他们说话呢?要想让他们招供真是比登天还难!几乎所有手段都用了。”
周异说:“既然曹裘与吴明吴亮成了两个缠绕在一起的突破口,我们还是要在曹裘身上做文章。”
陈球不解地问道:“怎样才能在他身上做文章呢?现在很难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如果有谁知道他藏在哪里,我就是拼了身家性命也要将他抓来。”
周异突然感到脑海中灵光乍现,他想起一个衙役,名叫向升,此人学啥像啥。
前几天,为了查大山的案子,周异带他去找过曹裘,回来后,他将曹裘的独特的公鸭声学给其他衙役听,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当时,周异碰巧从旁边经过,他感觉向升学得惟妙惟肖。
此时,他由曹裘联想到向升,实在是妙思偶得。于是,他将自己的想法说给陈球听,陈球听后,翘起大拇指,赞道:“妙!妙!此事成功,奇功一件!我一定奏请陛下嘉奖贤弟!”
周异听后,赶忙摆摆手说:“只要能破案,嘉奖不重要,但愿能够为兄长分忧!”于是,周异派人将向升找来,向他说明情况,并同他策划每一个具体的环节。然后,开始实施计划。
根据安排,陈球去刑讯房,他面露喜色,气定神闲,语气舒缓地对吴明说:“刚才周大人找我出去,是因为我们的案子已经有了重大突破!”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然后接着说:“告诉你也无妨,那就是我们已经将曹裘抓进来了!他不像你们是铁皮肉、钢筋骨、铜嘴巴。我敢说,不超过一刻工夫,他就会招供,而且会将大部分罪责推到你们身上。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兄弟俩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内心很欣赏,而且你们绝不是主谋,主犯,因而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肯招供,我就能根据你们的证言戳穿曹裘推卸罪责的谎言,既能保护你们,又能严惩他。只要你们肯配合我,就是在立功,我一定会尽力保全你们的生命!因为你们自始至终都是被人胁迫的,也是受害者!”
听了陈球的一番话,吴明起初吃了一惊,心想:他们真把曹裘抓进来啦?但是他没见到曹裘的人影,没听见他的声音,所以将信将疑,生怕被骗,因而处于犹豫状态。
他想:曹裘一旦被抓,那我就没有什么秘密可保守的了,我会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可是曹裘到底有没有被抓呢?
他想向陈球说出自己的疑问,但是不好开口,因为这样问,显然是表示对他的怀疑,这多么尴尬,等于当面向人说:我不相信你!
陈大人是个有身份有尊严的正人君子,怎么容忍一个嫌犯怀疑他的人品?不,不能问。
陈球察觉到他的表情,默默地点点头,心想:周异确实很高明,能让吴明走到犹豫这一步,已经是一个胜利。之前,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表现出让人绝望的排斥、顽固到底的态度,真是比钢铁还要硬。
现在,这块铁开始发热了,犹豫就是发热的表现,接下来就是熔化,铁水会汩汩流淌,他的供词会流出他的铁嘴铜牙,滔滔不绝。
就在吴明犹豫不决之时,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周大人,你们抓错人了,我同这桩案子毫无关系啊!大人,这可不是一般的案子啊,你们可要明察啊!”
吴明听后,大吃一惊,这分明是曹裘的声音,怎么,他真的被抓起来啦?!他说案子同他无关,这,这怎么可能,唉,看来遇到这样的无赖主子,我们的苦白吃了,我们的刑白受了!
根据声音判断,曹裘所在的位置有些远,后面的话他听不太清楚,只有在他大喊大叫的时候能听清楚,没错,是他,就是他。
陈球虽然背对着吴明,但是他无时无刻不在用心感受着他的每一个变化,通过他的由慢到快再到急促的呼吸声,他知道他很激动。吴明挣扎了一下,镣铐发出一丝响声。他在颤抖,对,激动的颤抖,对,他想要说话!他撑不住了!
于是,陈球猛然回头,看见吴明竟然泪流满面——他用泪眼看着陈球,嘴唇哆嗦,泣不成声地说:“大人,小人,愿,愿招!”
于是,吴明将曹裘指使他盗取宗庙祭器,以及他指使手下打死查大山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全都招了出来,并且他多次祸害民女时,吴明替他放哨。说完后,他如释重负。
接着,陈球叫师爷将笔录送给吴明签字画押。然后,陈球安慰吴明:“你放心,我与周大人一定秉公办事,还你一个公道,曹裘想赖是赖不掉的!”
接着,陈球又去吴亮的刑讯房提取口供,吴亮之前也听到曹裘的叫喊声——同吴明一样,他也十分愤怒!
他竭尽全力抖动手上的镣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这是他内心在悲愤地呐喊,他觉得自己与哥哥都被曹裘出卖,欺骗了,历尽苦难却被人家栽赃陷害,真是不值,真是太傻了!
他要揭露事情的真相,还自己,还哥哥一个公道,他内心无比憎恨曹裘——
这个祸害,没有他,怎么可能出这种事情,没有他的指使,怎么可能使宗庙的老看守丢掉性命,使他的家人遭受失亲之痛?而且他强抢民女,唆使手下打死查大山,种种罪恶无不表明他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狼!不,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他见陈球没来审问他,猜想他一定在问哥哥口供,所以,他强压住内心的怒火耐心等待。
同时,将他所知道的曹裘的罪恶在脑海中搜寻出来,好让陈大人、周大人定罪量刑。
时间不停地流逝,但他觉得今天的时间突然变慢了。
他的耐心在一点点逝去,就在他快忍耐不住时,陈球带人走进刑讯房。陈大人还没开口,吴亮就迫不及待地说:“大人,小人愿招,小人全招!”
陈球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知道你们是被曹裘胁迫的,刚才你的哥哥已经说了,下面你再详细地说一下,以弥补你哥哥叙述时的缺漏之处。”
于是,师爷摊开录状,将陈球的提问和吴亮所回答的话全都记录下来,然后叫吴亮画押。
录完供后,陈球同吴亮等人都如释重负,吴亮觉得自己的陈述不仅给受害人一个公道,而且给自己和哥哥一个公道。他觉得之前不应该拒绝回答陈大人的提问,现在终于全部说出来了。看到陈球满意的笑容,他内心的愧疚和后悔化解了。
当陈球走出刑讯房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他确实很累很累,所以步履沉重,但是,终于成功录取最为关键的口供,之前的努力总算有了回报,他感到很轻松,很有成就感。
他对选择周异协助自己破案感到十分自得。
陈球吩咐衙役尽量让吴亮兄弟舒服一些,比如取下沉重的刑具,送来可口的饭菜等。
他打心眼里欣赏兄弟二人的骨气,他们做到了威武不能屈。他知道二人被胁迫、被蒙骗,如果他们能及早同禽兽不如的曹裘断绝关系,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远处的一间房内,周异对“曹裘”的“审讯”也告一段落。
他在指导“曹裘”演戏的同时一直在关注陈球那边的动静,根据一些迹象,他判断陈球的审讯进行得很顺利。
果然,一个时辰后,陈球满载而归,他喜滋滋地告诉周异说:“周大人,成功了!来人,摆酒,我要和周大人喝几盅。”
一名衙役应声去准备。陈球激动地对周异说:“周大人,真有你的,他们兄弟俩全招啦,供词非常翔实,好,现在我就派人去皇宫曹节住的地方搜人。”周异点点头,表示同意。衙役将酒菜等布置好后,禀告陈球,请他们入座。
陈球说:“好,我们边吃边等待消息,我就不信曹裘能跑到天上去。一个大活人居然消失了,真是咄咄怪事!”说完,陈球命令左监副首领戚纯立即带人去皇宫搜查。为减少阻力,他取出皇帝以前颁给他的特查金牌,只要持有此牌,除了北宫、南宫里的几个大殿,以及皇帝同后妃居住的寝宫等不能进去以外,可以在掌管宫门卫兵的卫尉陪同下去皇宫中任何地方搜查可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