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枯松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排豆大的汗珠,三阳天书的威力虽然强大,但对人身体内真气的耗损,也是不小的。
他这么不遗余力地使用绝招击杀楚无颜,就为了不要再看到楚无颜那鲜血淋漓的身形。
越看到楚无颜这么尽心尽力地保护神父,他越感到羞愧,越是杀心四起。
绝招过后,楚无颜终于倒下,他双腿跪着,摇摇晃晃地立在半空,他还残余着最后一口气,已经没有人可以形容此时的惨状了。
他全身都在颤抖,血液几乎已经流尽了,露在外面白色的骨头也已经被鲜血浸润成了红色,简直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
他身体上的所有筋脉都悉数被刚才的“灭苍生”斩断,他唯一还能做到的就是脸上表情的变化。
他忽然冷笑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今天,就让我用鲜血来诅咒你们,永堕地狱。”
这句在临死前挣扎的一句话,让韩枯松跟木神师突然现出惊骇之色。
因为他们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同样来自天竺古国的秘术——血咒。
在天竺的神话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做红炎佛王的菩萨,他不满如来的统治地位,在第八层地狱中,历经鬼火焚身千年,终于练成了一种可怕的法术,冲破天地,与如来抗衡,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却也重创了如来,经此一役,如来领悟了“众生平等”的道理,才开始广布平等之道。
而这种可怕的法术,就是血咒。
血咒的发动有着严苛的条件,要受尽折磨,全身被鲜血浸染,在垂死之际,利用最后的残念与意志,才能够发动成功。
而一旦血咒发动,施法者本人也将死去,这本来就是同归于尽的狠毒法术。
所以,修炼这种法术的人越来越少,在千年之前,就已经绝传了。
但在楚无颜这里,却再次重现了。
掉落在马路上的鬼头大刀好像受到了某种奇异的召唤力,从肮脏路面上飞起,定在楚无颜的面前。
楚无颜利用最后的力气,念出了一段无人能够听懂的咒语,然后他的鲜血就顿时聚集了起来,凝注在了刀锋上。
顷刻之间,刀锋就变成了红色,杀气逼人。
黑色的夜幕忽然裂开,一团乌云在夜幕中旋转,闷雷虺虺。
“杀……”楚无颜面目狰狞,吼叫一声。
刀锋上的血色光芒暴涨,直插云霄,纵贯天地,这一刀,仿佛已经惊动了天神,雨点也像是刀锋一样,从乌云中砸了下来。
一片血光,将黑夜驱逐,无边际的血色中,只有刀锋在闪动。
刀起,刀落,带起一片砍在皮肉上撕裂的声音。
被撕裂的是木神师与韩枯松,这一刀,似乎已经无所不在,已经无可闪避了。
他们背叛了神父,本就该遭受这样的下场,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怨言。
但宇文从龙不想让他们死,宇文从龙的修为不算低,可他并没有研习过多少厉害的法术,他只有一招,那就是挥动铁拳,将所有不顺眼的都砸碎。
他第一拳打的就是刀锋,发出了“吭”的一声闷响。
这致命的一刀本来是要砍在木神师跟韩枯松的头颅上的,他的一拳打下去,将这一刀打的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硬生生地把两人救了下来。
“我来扛住,你们去杀楚无颜。”宇文从龙将两人推开,双手一拍,正好拍在了刀锋上。
这两人在大刀的乱砍下,差点丧命,不过幸好虽然伤势重,却并没有伤到要害,而且楚无颜伤的更重,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
血咒虽然霸道凶狠,但却在不断地消耗着楚无颜的精血,楚无颜已经离死不远了,已经没有再多的真气去维持这么强悍的法术了。
当刀锋被宇文从龙握住的时候,其实楚无颜心里也很清楚,他已经败了。
血咒这种大魔大凶的绝技,他终究还是缺少了足够的修为去驾驭他,跟大多数的冒进异能者一样,他也是跨越自己的修为等级,强行修炼血咒的。
这虽然可能给敌人致命一击,却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严重伤害的。
凡事都讲求循序渐进,这是自然界的法则,违背了这个法则,只会自食恶果。
木神师跟韩枯松两人,一左一右,从两面袭击楚无颜,但见锋芒闪动,咽喉裂开,不死的楚无颜终于死了。
他从空中直直地栽了下去,撞到了马路上。
刀,还在宇文从龙的手里。
宇文从龙看着下面楚无颜的尸体,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这么忠诚的部下,他何时才能够拥有呢?
他虽然得胜了,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陈三喜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已经看到了前面公孙魔凶逃遁的身影,只要加快点速度,他立刻就能追上了。
但追上之后呢,他真的能够狠下心来杀了这个老人吗?
陈三喜在问自己,他虽然心里回答的很有把握,可其实却没底。
拐过街道,正当陈三喜纠结的时候,他发现公孙魔凶居然凭空消失了。
公孙魔凶是人,不是鬼,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
他在哪儿呢?
他藏到了一个小木屋里面,小木屋在一个天桥下,除了他之外,还有夏无力跟公孙秋韵。
他们两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直到公孙魔凶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他们才惊呼了起来。
夏无力当时得手之后,就直接随着人流退出了君家酒店,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变故,他一定不会走的。
“他真的是宇文从龙的人?”公孙秋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指的自然就是陈三喜。
“是的,连我都想不到。”公孙魔凶显得很狼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本来顺滑的头发,因为一路逃遁,已经散乱不堪了。
公孙秋韵还愣在那里,这个事实,让她不能接受,难道陈三喜对他所表现出来的感情,都是假的,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吗?
“我们现在怎么办?”
夏无力的情绪还比较平定,能够帮神父脱身的,也许只有他了。
公孙魔凶拍了拍夏无力的肩膀,一双老眼中,已经是泪光交错,他强忍着痛苦,说道:“小夏,你跟着我也不算太久,这个时候,你还没有离弃我,我很感激你。”
夏无力勉强笑了笑,说道:“神父,事不宜迟,你有什么计划,就赶紧说出来吧。”
公孙魔凶点着头,说道:“你穿着我的衣服,伪装成我的样子,往东面继续逃跑,陈三喜一定会追上去的,我跟韵儿往南,暂时去一个朋友那避难,你若是能够逃脱,我到时候会再联络你的。”
夏无力将怀里的酒瓶丢了出去,他不能让任何东西影响他速度的发挥。
“神父,那麻烦你赶紧脱衣服吧。”夏无力已经先将自己的衣服撕了下来,只留下了两件内衣。
公孙魔凶的老泪终于沿着面颊挂进了嘴里,哽咽着说道:“我公孙魔凶虽然败了,但有你们这样忠实的部下,我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用力地捏着夏无力的肩膀,语气沉重:“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活下来。”
他已经见识了陈三喜的实力,他知道夏无力若是伪装成他,将会面临多大的危险。
夏无力似乎并没有将危险放在心上,只是把公孙魔凶的外套迅速地套上身,按了按公孙魔凶苍老的手背,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他并不是安慰公孙魔凶,他也自信有这个实力,能够甩脱陈三喜。
跟陈三喜的竞技,甚至还让他带着一丝兴奋。
他并没有兴奋太久,他刚走到门口,就发现有个人站在了门外。
“你们不用想方设法逃走了,我已经来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陈三喜,原来陈三喜早就找到了这里,只是一直没有进来。
公孙魔凶见到陈三喜,并没有太多的诧异跟惊惧,他只是苦涩地笑了笑,喃喃地说道:“该来的始终会来的,我命中注定躲不过这一劫。”
陈三喜低着头,食指在刀锋上不断地抚摸着,他一步步地走了进来,慢慢地说道:“没错,命中注定的事情,是逃不过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
公孙魔凶一直佝偻的脊背,在这一刻忽然挺直了,他面对着陈三喜,大义凛然地说道:“你动手吧。”
陈三喜抬起手来,他虽然不愿意杀掉公孙魔凶,但无奈这就是他的命。
“不要……”
韵儿忽然扑过来,挡在了公孙魔凶的面前,她伸开双手保护着公孙魔凶,正色说道:“你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陈三喜冷笑了起来,他抬起头直视着韵儿,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韵儿沉默,她心里也确实有这个残念。
“如果你觉得我下不了狠心杀你,那你就错了。”陈三喜的右手抬起来,指间的弯刀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韵儿凝视着陈三喜手里的弯刀,她不相信陈三喜真的能够下得了手。
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都是虚伪的吗?
光芒闪动,消逝,不过是弹指间,陈三喜的弯刀已经刺在了韵儿的胳膊上,虽然刺的不深,但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陈三喜真的出手伤了她。
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看着鲜血沿着胳膊流了下来,从手指尖滴落。这种疼痛感是如此的真实,她彻底地绝望了。
“你……你……”韵儿整个人都几近奔溃,她想说话,可说不出来。
陈三喜只是冷笑着,他希望自己的这一刀,可以让公孙秋韵知难而退,他必须要杀了公孙魔凶才可以获得真正的解脱与自由,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
刀锋划过,鲜血飞溅。
韵儿忽然拔出胳膊上的弯刀,飞速地划过自己的脖子,一串绚烂的血花,染红了陈三喜的眼睛。
陈三喜呆住,看着韵儿的人倒下去,陈三喜整个人瞬间被掏空了,一时之间,他居然忘记了该怎么办,他愣在了那里。
公孙魔凶一把抱住了韵儿下落的身体,嘶声喊道:“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