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太阳之下

早晨,太阳如常升起,普照万物带来光明。

房间之中,手机和平板电脑相继点亮屏幕,开始播放今天的早安曲。

“早晨,阳光灿烂……玉帝有旨,文曲星君……飘向北方……ご主人さま,起きてください……”

一条纤细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摸索着抓住兀自高歌的手机一通乱按。

奕秋大小姐带着锣鼓班退场,奶咖组合还在旁边平板里高歌,卖水男孩和岛国女仆的高音竞赛也没有停歇。

三个闹钟持续轰炸,床上的姑娘终于清醒过来。把手机抓到脸前眯眼睛看清时间,申雪妮霍然坐起,侧身轻拍同伴,“大王大王,快起床啦!”

张许瑶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甜,闻言只是呓语几句,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过去20小时,俩姑娘都处在忙碌奔波当中,乘坐十几小时的长途航班飞越太平洋,刚刚抵达加州洛杉矶市,就在蜂影北美员工的帮忙下跑去租赁器材和服装,接着又马不停蹄地打飞的穿州过县,连夜赶到俄州林肯市投宿,生怕错过第二天上午9点的日食盛景。

因为是本次超级日食的起点,这座海滨小城被无数远方游客塞满,车位床位极其紧张。若非佳境控股旗下租房平台ClickHome点点安家在这里有三家小旅馆,若非张许瑶早在上个月就拜托汤佳怡帮她留房间,俩姑娘一准儿要跟外面那些晚到的倒霉蛋儿一样,在车里过夜甚至露宿街头。

即便如此,俩姑娘也没能弄到第二间房,就连加床也没弄到,最后只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好在长途旅行、四处奔波积累了太多疲劳,她们几乎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却是没有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

虽然ClickHome自营旅馆的环境设施都很不错,但过短的休息时间还是无法消除所有疲劳,申雪妮虽已醒来,头脑还是有些昏沉沉。

眼见温柔唤醒无果,她只得祭出更强力的手段,一把抓住旁边被子猛力扯到怀里,让某人只穿内衣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同为太平洋沿岸城市,林肯市的纬度比海参崴和北海道还要高,气候偏凉昼夜温差比较大。得到清晨凉气助阵,依旧响个不停的手机闹铃终于建功,床上的张许瑶睁开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

赖床的姑娘多少都有些起床气,等到她的视线对焦,看清眼前那对包裹在粉色罩杯里的木瓜,一股嫉妒之火腾地升起。

张许瑶快速恢复了清醒,翻身下床躲进卫生间。动作敏捷轻快,一点儿也不像打着石膏的伤患人士。

申雪妮追之不及心中恼火,怒瞪玻璃门后那到人影,“臭流氓,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等下有你求我的时候,”门后传来挑衅之声,接着则是自来水冲出龙头的声音,“哗哗哗……”

刚刚起床,听见水声,身体难免会有所反应,两抹红霞悄然飘上脸颊。狠狠瞪了门后刷牙洗脸的某人一眼,申雪妮也是硬气,走到衣柜那里开始脱衣服,打算简单收拾一番,去外面借卫生间解决问题。

刚刚解除武装,身后小门却突然打开,有人笑着说道:“快进去吧,可别给憋坏了!”

狠狠瞪了那家伙一眼,圆脸姑娘抓着换洗内衣,快步冲进了卫生间。

得意一笑,张许瑶麻利脱掉身上衣服开始换装。今天的主角毕竟是天上的太阳,她没在化妆打扮上花太多心思,挑了条蓝色连衣裙换上,外面套上旅馆赠送的日食主题T恤,再随便画个日常妆、擦上防晒霜、梳个高马尾挑出空气刘海就算齐活了。

说是没花心思,实际做起来还是花了很多时间,她还在热风吹头定型,申雪妮已经下楼帮两人取来了早餐。虽然某人能跑能跳一如平常,小腿上的石膏却也不是假的,能不动还是别让她动弹的好。

早餐通常都不复杂,旅馆提供的更是如此,培根煎蛋烤面包片,旁边还有一杯拿铁,简单粗暴易加工,很符合欧洲人眼里的美式早餐,就是咖啡里面放了牛奶和奶泡,显得不够地道。

各自吃过早饭,申雪妮收拾一番,站到房间中央,招呼张许瑶帮她换衣服。

后者手拿一件本白丝绸里衣在她身上比划,却不帮她穿上。

“等什么呢?没时间啦!”前者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张许瑶斜睨她一眼,“你就准备让我帮你套在外面?不说画风问题,难道你不怕热么?”

前者回瞪回来,“还不都是你害的?”

旁边的床上的被子已被简单叠起放在一边,床单上平铺着青幞头、三绺髯、绸里衣、红绣袍、小蛮靴、抱肚锦带、短角弓、皮弹袋,再加上其他挂坠饰物,零零碎碎简直不要太多。

按照计划,她要以日食为背景跳“天狗天狗你别跑”,这些东西便是等下要用到的服装道具。

这首童谣取材自“天狗吞日”、“张仙射天狗”的神话传说,主角是擅长射弹弓的送子神仙——“张仙”张远霄。

传说中,眉山人张远霄得四目仙翁传授弹珠神技,下打灾邪瘟疫,上打孤辰寡宿,更能驱散天狗护持星宿下凡,可让世上无嗣之人得子,是华夏神话中绝无仅有的送子男神。

据说宋代文豪苏洵婚后无子,后来诚心祈拜本乡名仙张远霄,才得以连生二子苏轼与苏辙,兄弟连个接连高中进士,文名远扬天下。有了“苏门三进士”的名气加持,张远宵很快走出川蜀,成为闻名全国的送子神仙,在一些地方更是将其奉为“二十四仙之上八仙”,甚至说他是“福禄寿三星之禄星”。

古代通讯不便,神话传说在流传中经常走形变样,也有人说禄星实为后蜀皇帝孟昶,所谓张仙只是花蕊夫人胡诌出来应付赵匡胤的假名。

及至清代,张仙射天狗还是民俗年画的流行题材,有小孩的家庭将其贴于烟囱旁边,以之吓退钻烟囱的天狗,护持小儿健康成长。再后来,随着烟囱和年画的逐渐消亡,张仙也是被人遗忘,只在一些地方还有残存宫观和零星习俗流传。

《天狗天狗你别跑》的灵感,便来自“张仙射天狗”的清代彩绘年画。画里的张仙着锦袍戴彩帽,身边稚童环绕,举弓弹射天上的凶神恶狗,构图生动喜气洋洋,全然没有战斗该有的惨烈肃杀。有感于此,那位调教师特意将虚拟歌姬奕秋的声线调到童音区域,配合戏剧锣鼓,创作了这首风靡网络的古风童谣。

虽然是临时起意决定要跳“天狗”,张许瑶还是想要做到最好,特地弄来这一大堆戏服配饰,其中甚至还有唱戏用的三绺髯,打算帮申雪妮打造最还原的造型。

在她的催促说服下,申雪妮脱掉T恤牛仔裤,换上丝绸里衣外袍和小蛮靴,围上了抱肚腰带。可那条铜丝为勾牦牛毛编成的假胡子(戏曲髯口)却让她迟疑起来。扭头看着某人,弱弱问道:“大王,这个就算了吧?”

“不行!”张许瑶果断拒绝,“做戏做全套,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反对无效,申雪妮只得低下来头,让张导帮她挂上假胡子。

全部弄完,时间已经走到8:40,张许瑶大略检查了一遍,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好了,Let‘s gogogo!”

最合适欣赏拍摄的地方,其实是风景秀丽的郊野公园。不过她俩来得太晚,附近的森林公园和房车营地早就被人占满,城外公路上停满了汽车,却是无法插足其中。

再说就算有地方,她们的家人朋友也不会允许两个女孩子跑去治安力量薄弱的野外。

还好的是,ClickHome提前布局“日食游”、“观星游”等天文旅游题材,特意沿着这次日全食路线挑选合适物业改建旅馆民宿,她们现下却是不用外出寻找拍摄地,直接上到楼顶就能看到不错的风景。

来到被改造成休闲平台的屋顶,俩人不出意外地看到很多性急早至的房客。

这些人都趴在围栏上,打量着楼下的人们,日食还没到来,人们已经自顾自地嗨了起来。普通的只是谈笑等待,热情地开始放歌尬舞,最奇葩的还是那些信奉末世论的家伙,举着“浩劫将至”和圣经摘录的牌子招摇过市,恍如看破世情的先知。

见到一身戏服的申雪妮,房客们陆续转过头来,看得她俏脸绯红。

淡定地拨开路人,张许瑶拉着她来到旅馆特意隔开的拍摄地,地上铺了三条摄影机轨道,林林总总超过7台摄影机,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辅助器材,穿着统一T恤忙碌不休的工作人员更是超过了十指之数,这般阵仗显然超过了业余拍摄宅舞视频的程度。

因为没戴眼镜,申雪妮眯眼看向张许瑶,“这是怎么回事?也太正式了吧?”

“你想多了,”后者淡定地摇摇手,“那些机器大部分是用来拍纪录片的,和咱们关系不大,等下只管跳你的就好。”

月球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一旦两个星体在地上的投影相遇,便会发生日食。因为投影特性,地球公转一圈,至少会出现两次日食。但对同一个地方来说,想要再次遇到日全食,确需要等待三四百年的时间。

换言之,只要过了今天,ClickHome投资布局的这些“日食旅馆”就会失去最大价值。为了确保利益最大化,他们需要想办法延长日食事件热度挖掘剩余价值,然后就想到了网络直播一起拍摄纪录片。

“哦,原来如此,”申雪妮抬头看看一如往常的太阳,又看向张许瑶,提议道:“那个,既然人家要在这里拍纪录片,我的舞步也还没练熟,咱们今天就别拍了吧?你不是认识他们经理嘛,回头要一份视频素材,回去棚拍舞蹈特效合成,简单轻松方便,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张许瑶果断拒绝,“日食时的光线变化很大,后期合成会显得很假。”

“好吧,”申雪妮毕竟不擅长拒绝人,眼见对方语气强硬有理有据,只得闷声应下,“我尽量跳得好一些。”

“随便跳没关系,”张导摆摆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我给你准备了提示器,到时用这个给你播放教学视频。”

看着那台BBQ电脑,蝴蝶屏倒是不惧阳光,可申雪妮还是无语地指指自己眼睛,“没有眼镜,离远了我看不清。”

百密一疏,张许瑶也有些灰心丧气,“要不你还是戴上眼镜吧?”

这回却轮到申小猫不乐意了,“我还要挂胡子呢,就这么跳吧,咱们尽力就好。”

“也是!”张许瑶点点头,把笔记本塞到对方手里,“你先看看,就当临阵磨枪了。我去找他们借下巴德膜。”

巴德膜通常指的是Baader Planetarium公司生产的AstroSolar减光膜,其拥有远低于墨镜的透光率,可以更好地保护眼睛,是日食爱好者必备的护眼神器。

至于数码摄影器材,虽然不会被强烈日光灼伤,但初亏、食既、生光、复圆阶段强烈的阳光会导致图像过曝,需要在镜头前安装巴德公司的ND系列减光滤镜,等到太阳被月亮完全挡住的食甚阶段天空变暗,又要迅速拿掉以便捕捉贝利珠和钻石环,直至进入生光阶段再把滤镜装回去。

张许瑶准备了两台摄像机,其一对准申小猫拍摄近景,另一台提前调好角度等待捕捉太阳,却是需要减光滤镜来防止过曝。

除此之外,她和申雪妮同样需要采用减光膜制作的日食眼镜。因为超级日食的关系,这东西最近着实卖疯了,美亚相机及摄影器材分类热销榜前20名全是它们,前一百名里大部分也是。然而正所谓大热暴死,很快亚马逊就下架了绝大部分日食眼镜,要求制造商提供ISO、CE、NASA的安全认证。

早在国内时,张许瑶就准备好了日食眼镜,价格便宜卖家众多,她为了保险起见一口气买了五副。拿到手一看,却都属于缺乏认证的不安全产品,自是不敢使用,只好找别人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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