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八之夜残星聊聊，华灯繁盛照亮街市。
从央视大楼里走出，马竞转头看向旁边的刘海洋，“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两小时前，本年度的315打假晚会准时上线。他俩当时就在现场，全程观看这出特殊的晚会。
经过28年连续举办，这台晚会逐渐铸就自己的口碑和品牌，对规范市场秩序贡献良多，也因此成为众多消费者和相关企业的关注热点。危险与机遇并存，使得企业老板面对晚会表现出迥然态度：心里有鬼的自然心里惴惴如临大敌，唯恐丑闻曝光雪上加霜；底气充足的自然是该干啥，强行曝光正好笑纳白送的热度流量；不够资格的却是想尽办法掺一脚，产品上不了晚会就让老板上。
当然，这些之外还有第四种情况，那就是情怀参观派。
回家过了个年，刘海洋突然脑抽想要见识下315晚会，念及动念太晚弄不到入场券，他直接找上了在边出差开会的马竞。马老板出面自然没有问题，俩人在最后时刻成功上车进入了直播大厅。
走进演播大厅之前，老刘脑子再抽，和马竞打赌今年会有蜜蜂产品“上榜”。在他看来，近几年的晚会逐渐将火力转向网络科技公司，蜜蜂产品线漫长业务众多，出问题遭曝光是迟早的事情，他自己的赢面应该很大。
然而，他猜到开头却没能猜到结尾。今年315忽然将目光转向食品行业，密集曝光了洋垃圾回收料水管、山寨仿冒饮料、食物相克谣言等问题。节目时长有限，食品这边关注多了，网络科技行业得到的关注自然变少，最终只余押金难退的共享单车维持着“门面”。
此时听见马竞的问题，刘海洋却是竖眉瞪眼：“我不服，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名单！”
“这个还真没有，”马竞大摇其头，“人家不来曝光我们，我们也懒得往上凑。”
“也是，”老刘忍不住摇头，“世上黑幕骗局那么多，别人有着充足素材，当然懒得招惹你们。嘿！小金本来都已经凉凉，这下子更是神佛难救了。”
随着各地制定共享单车政策、风险投资数额下降，一度大干快上的共享单车企业纷纷遭遇资金问题，进而使得本就存在的挪用用户押金现象变得更加普遍和严重。押金被违约挪用，自然无法及时如数退还，这次遭到曝光的小金单车便是众多问题企业之中的代表。
“正常，”马竞表示淡定，“共享单车的商业模式太过理想化，整理维修等人工方面的成本被严重低估，最终只是看起来很美。”
“听说小橙小黄这回真的打算合并了？”
随着烧钱大战进入僵持期，进军海外市场受挫，两家企业背后的投资人便频频放话撺掇合并。不过两家很快就出面辟谣，表示没有这事。
“单车和网约车不一样，两家企业各自有着庞大的存量资产，合并可不只是换一个APP那么简单。更有可能的结果是创始团队出局、公司卖给愿意烧钱的接盘侠。”
听他这么说，刘海洋笑着追问一句，“怎么，蜜蜂绿行有意接手？”
“这个你得问绿行那边，反正我这边没这想法。实在感觉钱多，我宁愿投资共享汽车。”
“也对，”老刘笑着点头“共享汽车做好了，将来光是车牌、车位、充电桩这些就值很大一笔钱。”
当然，这话他也就是随便说说。交管部门明显没有培育“二手牌”市场的打算，车牌想像房子一样保值增值并不容易做到。
低头掏出手机解锁屏幕，他满是期待说道：“也不知道我有没有上电视？”
“没有，”马竞摇头打破对方的幻想，“慧眼并没有发现你。”
所谓慧眼，其实是蜜蜂网络推出的流媒体人脸识别服务“蜜蜂慧眼”。通过搭载该服务的页面播放流媒体内容，后台会自动查找分析关键帧，进而标记视频里出现的公众人物：文体明星、明星企业家、电视主持人、知名科学家艺术家、达官显贵等等。刘海洋因为从事生意特殊，俨然企业家里的另类明星，自然也属于公众人物的范畴。
听到自己没有上镜，老刘微微有些失望，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头看他一眼，马竞开口吐槽：“你专门跑来参加315晚会，就是为了上电视？那之前的春晚、元宵晚会你怎么不参加？”
“央视春晚看不上我，地方晚会我又看不上。”
“您的要求还真不低！”
马竞摇摇头，大步朝迎接他的汽车走去。随着自家小马汽车陆续上市，马竞出行时的座驾也相应发生改变，这次出来坐的便是新近上市的雷马S1 SUV。
见到老刘也跟着坐进后座抓起了安全带，马竞斜眼看他：“现在才刚过十点，刘老板你不出去挥霍青春，跟过来做什么？”
某人将成为“东方海夫纳”作为目标，夜生活向来多姿多彩五光十色。于他而言，这个点远没到回酒店休息的时候。
老刘闻言耸肩，“我倒是想啊，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出去能玩什么？”
马竞白他一眼，没有接这个话茬，扭头示意司机开车回酒店。
汽车发动，刘海洋换了个话题：“大佬，给条活路行不行？”
这个弯转得猝不及防，马竞愕然转头疑惑道：“我怎么你了？”
老刘用力扯动嘴角，惨兮兮道：“MMO市场本来就萎缩的厉害，你们一口气放出三款游戏，还让我们这些小公司怎么活啊？”
虽然数码老虎以玩偶玩具为主业，但高端产品成本高盘子小、低端产品竞争激烈，真正为公司贡献最多利润的却是网游业务。得益于MMORPG《美丽新世界ol》的成功移动化，老虎游戏的营收和利润有了明显增长，连带母公司数码老虎的业绩也好看了不少。
然而他却清楚，这番增长只是特例，几乎没有延续性。
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手游、直播、信息流、短视频接连兴起，必然分薄网民有限的娱乐时间。由此带来的结果，便是MMORPG（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游戏）这个曾经的网游王者不可遏制地陷入衰退，虽然靠着随时随地可玩的“重度MMO手游”续了一波，却还是无法改变玩家在线时间越来越少的大势。
世情本就不易，蜜蜂互娱还在前几天的“233大会”上接连披露数款MMO新品，更是给了老刘很大的震撼。除了被人偶然发现的海战手游《猫与战列舰》，蜜蜂互娱还在之后发布了四款端游《诸天万界》、《蛮荒》、《废土》以及《流浪舰队》，从名字、原画和首波宣传CG来看，应该分别是穿越、原始狩猎、末日废土、太空经营题材。
“猫”和“舰队”题材差异太大，应该不会对老虎家的BNW造成明显影响，另外三款可就不好说了，三款游戏都有强调NPC的高智商、高颜值以及高自由度，老虎家美丽新世界的核心卖点人偶与之相比，难免显得生涩丑陋，就像小镇金花之于倾城绝色。
听见他的问题，马竞当时就气笑了，“没有蜂游给引擎给技术，还派人进驻指导，你们能够那么快就把BNW做出来？能取得现在的成绩？做人，要懂得感恩啊！”
“我们当然心怀感激，再说当初也是给了钱的。”
刘海洋笑着辩解一句，接着说道：“蜜蜂互娱已经两年没有发过MMO了，这次忽然带来四款，我很好奇是为了什么，你们看好MMO市场？快说说看，要是有道理，我也好取下经。”
“首先，”马竞笑着伸出右手食指摇了摇，“不是两年没有发布，去年的‘蜀山器灵传’手游就是MMO类型。只是我们在玩法上做了创新，将人工智能挂机融入其中，试图以此迎合没啥时间的玩家，目前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想到那个可以扮演“随身老爷爷”的奇葩游戏，老刘马上追问：“所以你们准备推而广之，把挂机玩法和人工智能应用到其他MMO游戏里面？”
“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马竞点头确认，接着说道：“还有一个原因，随着微软强推Win10升级、显卡厂商放弃32位系统，我们认为PC游戏将迎来一波画质和玩法的革新。这次披露的端游，便都是为了这一目的而来。”
“画质革新可是要钱的，”老刘摇了摇头，“这波赌这么大，你们就不怕亏本么？”
“还好吧，”马竞笑着摆摆手，“蜜蜂有完善的引擎和开发工具，文本、美术和音频资源库的建设力度也是国际一流，开发成本从来不是第一考虑的东西。”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在我们看来，MMO之所以陷入衰退，一方面是市场环境变化，玩家遭到分流，上线时间越来越少；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开发理念严重过时。MMO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最早的MUD（多用户虚拟空间）游戏，是最早的网游类型。然而几十年过去，除了画质越好、服务器成本越来越贵以外，宏观玩法层面的进化完全却很缓慢，某些地方甚至存在倒退。”
“MUD时期硬件性能糟糕，游戏没有图形界面，玩家只能用文字描述和控制自己的人物，反倒给了大家放飞想象的空间。等到图形MUD、MMORPG出现，技术和画面固然进步了，玩法的丰富度、自由度反而下降了。”
说到这里，他丢给对方一个问题，“对了，我们的‘秘境’，还有欧美现在很火的‘堡垒之夜’，你都有了解吧？”
“当然，”老刘翻了个白眼，“这两游戏都没少坑我的钱！”
“这两个都是免费的竞技向游戏，氪金都是你自愿的，”马竞右手一摊，“这就是MMO的问题所在，不管是过时的时间付费，还是主流的道具付费，消费带有一定的强制性，很难给人自愿花钱的动力。”
老刘闻言就是一瞪眼：“至少国产网游还能免费白玩，哪像你家的单机游戏，本体卖200块不说，还想尽办法骗人自愿充值仙玉！”
“仙玉是给你这样时间有限，又不想云玩的玩家设计的。我们有分析大数据，确保主流玩家能够享受到游戏的完整内容，末了还能剩下一点成就之星，如果他对时装饰物宠物这些没兴趣的话。”
“噗！你觉得这样的玩家会很多？”
马竞摆了摆手，“收费系统涉及利益博弈，很难做到人人满意，只能优先满足一部分。”
“回到MMO的问题上面。除了EVE等少数游戏，绝大多数MMO的世界都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玩家不断变化向前，NPC和整个世界却是一成不变，开服什么样，关服还是什么样。市面上那么多西游和三国题材的网游，取到真经、一统天下的真没有几个。”
实际上，仅有的几个几乎都出自蜜蜂游戏自家，这一点他不说老刘也该知道。
这么一说，老刘顿时秒懂了，忍不住撇了撇嘴，“类似‘激战2’那样的动态世界？”
《激战2》的一大特色便是遍布游戏世界的动态事件，小到一个村庄的存亡、大到整个世界的剧情走向，都和玩家的选择息息相关，呈现出迥异于传统MMO的独特风貌。
“只能说有些相似，但不是一回事，更像是‘武林至尊’镜像世界的扩大版，”马竞摇头否认。
“‘激战2’所谓的动态更像是给予玩家选择的权利，选项和结果少而固定，整个世界虽然多了一丝生气，却还达不到活过来的程度。”
“嘿！不管是‘激战2’还是‘EVE’，商业上的成绩都只是一般，这么搞就不怕亏本么？”
《激战2》国服的活跃度很低，还可以归咎于卖断式收费、运营商坑爹，但是外服人气和成绩同样远不如一众新老热门网游，却是让人对动态事件、动态世界的吸引力产生几许怀疑。
至于以自由度高著称的《EVE（星战前夜）》，国服各种惨淡不用多说，国际服境况好很多，却也只是“小康”水准。
“情况不一样，”马竞笑着摇头，“我们有钱有人有技术，还没有拖后腿的股东。”
“没人拖后腿？骗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