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羽田机场，停机坪远端。
扭头看到那架修长的湾流飞机，刘海洋不由长舒口气：“呼！飞机还在！”
羽田机场是在东京湾内填海造陆建设而成，他站在幕张海滨的酒店房间里就能远远看到飞机起降。
只是可惜，这座老机场的近只是直观感受，真要是计算路上耗时，东面35公里外的成田机场虽然距离更远，却有着远离市区不易堵车的好处，实际耗时反倒更少一些。
这次便是如此，老刘早上出门正好赶上周末出城高峰，一路走走停停到达机场时已是接近十点钟。万幸飞机上的马竞很给情面儿，得知情况特意推迟起飞，一直等到了现在。
低头提起行李，刘海洋跳下摆渡车几步蹿上舷梯，验明身份后很快进入豪华精致的客舱。抬头找到马竞，他连忙走过去表示感谢，“这次真是要谢谢啦！要不是你好心收留，我就要流落异国回不去啦！”
抬手示意对方先坐下，马竞这才笑着说道：“哪有那么夸张？就算真把你留在这儿，你也可以坐国际航班回去嘛，咱们刘老板那么壕，可不像是买不起机票钱的人。”
在空姐协助下安放好行李，刘海洋抓起安全带低头系在腿上，这才摇头辩解：“不一样，坐惯了大佬的私人飞机，再坐民航班机怎么受得了？老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马竞早系好了安全带，见状挥手示意空姐通知机长起飞，这才接着说道：“做不惯民航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的公务机又不是很贵，你大可以自己买一架。要是嫌买飞机还要天天交停机费，也可以直接办张公务机公司的VIP卡，用起来也很方便。”
“那什么卡我了解过，线路都是固定的，还要跟别人同乘一班，等于是用豪华公务机搞空中小巴，公务机自由舒爽的特点几乎全丢了，变得和民航没多少差别。”
“想要自由，那就买一架呗，想怎么飞就怎么飞，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买不起！买不起！”老刘听了却是连忙摇头，“好点儿的公务机都要几个亿，咱就一点儿小本儿生意，可不管和坐拥世界五百强的马老板您相比。价值超过4亿的湾流G650坐着不过瘾，又怒砸8亿买那什么Aerion AS2，如此壕无人性的你我可是学不来！”
“哎对了，现在进口美产飞机还有额外关税，你那个新飞机是纯正的‘Made in America’，空重貌似也在15吨至45吨的加税范围里面，1.2亿美元出厂价再加30%关税刚好是10亿软妹币。”
“我只是交了笔订金而已，”马竞竖起食指摇了摇，“Aerion AS2的参数定的太高，首飞计划一推再推，现在改成2023年首飞、2025年过审开始交付。至于关税的问题，还是等将来真的造出来飞上天，也通过了各国的适航认证再说吧。话说回来，这个问题其实并不严重，有的是规避的办法。”
“嗯哼？你打算和轮船挂巴拿马旗一样，把飞机注册在国外？”
“这个只是备选方案，七八年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这倒也是，”刘海洋看了眼窗外缓缓后退的跑道，随口说了句“飞机开动了”，接着又把话题拉回到那架稀罕的超音速公务机上面，“话说那个AS2是怎么回事儿？当年的协和式飞机，从英法签约合作研制到首飞只用了7年时间，图-144貌似也是7年，Aerion号称从2002年就开始研究，结果16年了还没搞定样机，还要再花5年时间？”
协和式（法文：concorde）飞机和图-144（Tupolev Tu-144）是世界上唯二两款投入过商业运营的超音速客机，且立项、首飞、投入商业运营的时间节点都很接近，算是航空领域一时双姝。
因为同样有着可下垂尖机头、下单三角翼、腹下四发动机以及无水平尾翼设计，且披露时间较晚，图-144一度被戏称为“协和斯基”。当然，单靠抄袭可没法做出一家超音速客机，两者相似的外观更多是相同用途导致的“趋同进化”，和时下家用轿车千篇一律的造型是一个道理。
话说回来，这两款飞机之所以能在短短7年里就从图纸变成现实，其实应该归功于前苏联的举国体制。要不是图波列夫设计局快马加鞭，抢先在1968年最后一天实现试飞，更在两年后将派遣原型机亮相巴黎航展上门打脸，协和式的研发工作也不可能一再加速，最后更是借助抢先开通商业客运航线扳回一盘。
只是可惜，协和式虽然在和图-144的竞争中抢得上风，却在忽然暴涨的国际油价面前败下阵来。
1973年底，第四次中东战争因为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的停产禁运演变成第一次石油危机，欧美各国经济衰退，交通运输企业也都迎来寒冬。从那以后，节能省油就成为汽车和飞机买家最为关心的重要指标，不但挥霍动力的美式肌肉车自此走上下坡路，翱翔于天空的协和式也受到打击订单锐减，走到了失败的边缘。
1983年，图-144率先停产转入研究用途。协和式虽然撑到了新世纪，却遭遇2000年的725空难和2001的911事件，最终只得在2003年黯然退休，彻底让出天空。
差不多就在同一时间，一伙美国航空工程师成立了Aerion公司，想要研制更安静、更安全的新一代超音速客机。除了接近协和式的超音速巡航能力，他们还想要赋予新飞机“无音爆超音速”飞行的能力，以期降低民众和监管部门对超音速飞机的反感态度。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后他们的Aerion AS2就成了航空领域的跳票王。
对于自己预订的那架飞机，马竞表示跳票实属正常。
等到座下青鸟号腾空起飞，他稍等一会儿这才开口：“协和式最初是英国主导研发，英国本来就是航空大国，哪怕到了喷气时代也是仅次于美苏的第一流水平。他们早在1956年就开始研制超音速客机，后来发现自己搞太费钱才把法国拉上一起干，就这样等到第一架样机试飞还是花了整整13年。”
“Aerion公司完全是民间工程师自己捣鼓的小微创企，要技术没技术、要经验没经验、设备也都要找大公司借，说是研发了十几年，真正花在研发上的人年时间其实没多少。”
“嗯？”刘海洋挑了挑眉，“既然知道他们不靠谱，你干嘛还掏钱预订他们的新飞机？就不怕飞机没谱、团队跑路、资金被坑么？”
“怕这个做什么？”马竞撇了撇嘴，“左右不过一小笔订金，成了就是花钱买个紧跟潮流的机会，败了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嘿！当年协和号刚试飞成功，咱们民航总局就和英法签约，帮国航订购了3架，那还是在1972年。”
“国内还买过协和？我怎么没听说过？”
“没买成，第二年石油危机爆发，本打算买协和的航空公司都砍单不玩了，国航也没有继续坚持。”
“唉，可惜了，”刘海洋长叹口气，“这可是一代经典啊。”
“航空领域的经典机型多种多样，到了退役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得退？别的不说，几个号称‘空中美男子’的机型，不是已经退了，就是正在退役，前段时间波音757退役还上新闻了。”
“空中美男子”常被用来形容外观修长漂亮的飞机，国产的歼8Ⅱ和强5，前苏联的图-154，以及美国的波音757都曾得到过这个雅号。
因为油耗和故障率普遍偏高，国内民航公司早就相继淘汰了旗下的苏系客机，现在终于轮到波音757/767等美系客机里的老前辈。
“嗯，现在貌似只剩鹭航还有757机队，不出意外应该也快退役了。”
“那是自然，”马竞微笑点头，看着窗外的城市说道：“毕竟是36年前的老机型，就算还能飞上天，油耗和维护成本也比新飞机高太多，被淘汰是迟早的事情。对了，757的生产线早就关闭了，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对了，”刘海洋忽然冒出一个脑洞想法，“话说你也买了不少二手飞机了，就没考虑过弄一架757回来？”
“我弄它做什么？蜜蜂物流不做长线的。”
“怎么扯到蜜蜂物流了？757买回来，完全可以改装成大型公务机嘛，要不捐给学校充当特色教室，貌似也不错。”
马竞回头看了他一眼，“757被民航淘汰是因为跑客运不如其他新机型划算，改成货机它的运力和航程却是独一份，应该还能再战好几年。至于你说的那种飞机旅馆、飞机教室，其实都是用报废飞机改建的，和那种用报废车改建的房车还有厕所是一回事，只是个头更大，看着更加气派罢了。”
“至于公务机，”马竞拍了拍座椅扶手，“就现在这一架已经是树大招风了，再去弄架更大的，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我现在需要低调攒人品，可不能这么胡搞。”
听见这话，刘海洋不由面露笑容，看着他说道：“先是宣布闭关一个月，出关就跑来岛国开发布会，全力推销你们的新主机，你这还叫低调？”
“那是当然，”马竞欣然点头，“我最近既没有放什么豪言，看到狗粉越闹越欢也没搀和进去，已经非常低调了。”
“额，”刘海洋被他噎了一下，最后不得不点头承认：“按照你以往的习惯，这时候应该已经和狗粉撕起来了，照这么看确实有够低调的。”
曾经的马竞是一位微博客狂人，高峰时期每天都要发布数千条围脖，内容涵盖方方面面，虽然显示了他广博的阅读面和高效的打字速度，却也给广大粉丝制造了很大的困扰。用户投诉的多了，马竞只得让蜜蜂围脖推出频道细分功能，允许粉丝只订阅自己的分类博文，再后来更是逐渐降低了发文频次，开始和其他企业家一样隐身幕后。
看到机翼下的圆形山峰，“我有一个问题想了几天没有答案，不知道低调的马老板能不能帮忙解个惑？”
“什么问题？”马竞探头看了眼外面，“和下面的富士山有关？”
“算是吧？”刘海洋点了点头，“这两天我哪儿也没去，净呆在酒店里和手下员工一起玩‘房车旅行2’，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马竞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老刘也不多卖关子，接着便说起了他发现的问题：“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游戏里的场景还原度非常高，看起来很像是现实照片。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少见多怪，还专门跑去问公司里的其他员工，结果不管是华籍还是日籍员工，试玩之后也都说有同样感觉。为了验证这个，我们专门做了个小插件比对游戏场景和现实街景，结果发现了这个。”
说到这里，他掏出自己手机，找到一个视频点击播放。
马竞瞥了眼手机屏幕，心中很快了然。
视频内容是专门录制的比对视频，一边是游戏场景，一边是Google街景。虽然两者一个高清、一个有码，但显示出来的画面却有着高度一致****里出现的建筑，有很大概率在街景里找到，只是位置通常会有所偏移。
显然，游戏应该采用了街景的数据，然后对相关建筑元素做了移花接木处理，再加上虚构的各种店招广告，形成一个看起来很像却又有所不同的东京都市圈。
等到不长的视频播放完毕，马竞这才开口：“现在才发现这个，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
迎着对方诧异愕然的目光，他笑着说道：“蜂游很早就尝试将还原现实建筑乃至现实城市，不过那时建模的效率不高，只在个别场景里使用。后来他们的程序化生成技术有了突破，又和蜜蜂地图、谷歌地图签约引用两者的街景数据，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城市转换，这才在‘RV2’上来了这么一手。”
“那野外呢？富士山的形状和贴图，也是谷歌街景提供的？”
“这个是卫星建模，外加旅游照片，”马竞挑了挑眉，“反正也不需要100%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