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竞点点头，“二次元潜力蛮大，值得深挖。”
汤佳怡转头看他，“既然清楚二次元的潜力，做起事来干嘛犹犹豫豫、三心二意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马竞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她道：“你是说蜜蜂动漫？”
看了眼果盘里的番石榴，汤佳怡点头：“当然，磨磨蹭蹭的，这是要当起大早赶晚集的代表么？”
蜜蜂涉足二次元领域的时间点确实很早，早在2TC爱吐槽上线后不久，蜜蜂就主动建立蜜蜂动画为前者提供原创动画内容。后来为向IP上游发展又先后建立漫画和轻小说平台，再加上依托兄弟企业进行游戏和影视改编，蜜蜂动漫完全可以说是国内第一批尝试IP整体开发的文化企业。
然而起步虽早，蜜蜂动漫的发展策略却稍显保守，因为不愿和竞品打补贴大战，相关产品的发展速度已经不复当初，用户规模和产品数量已经沦为国内二流。
虽然被妻子当面揭短，马竞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伸手抓起那颗番石榴放进大盘子，抓起水果刀熟练地削尖去皮切块再插上牙签推到汤佳怡面前，马竞这才开口解释起来：“二次元确实很有潜力，但是门槛和壁垒也有些高。”
“型月社从同人社团做起，各种正传外传小说动漫做了十几年，这才有了遍布世界的月厨（型月世界TYPE-MOON的粉丝）。即便坐拥优质IP、海量粉丝，他们也是到了现在才做成了一款现象级的FGO手游而已。再看国内那些扎堆冒出来的所谓二次元产品，基本上只是传统抽卡游戏套个二次元画风，没人设、没故事，更没有动漫的人气积累，最后会有什么结局不用看也知道。”
捻起一根牙签咬下果肉细细嚼了，汤佳怡开口说道：“一边说没有IP基础成不了气候，一边又对扶持培育原创IP各种不上心，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马竞闻言却是摇头笑笑，边吃边说道：“我可没有忽视这块，之所以要求蜜蜂动漫走精心化路线，也是为了集中资源培植头部IP。国产动画长期被限制在儿童题材、国漫更是死了几十年，基础薄弱一味补贴只会催生一堆骗钱作品，最近的行业变动也印证了我这个判断。”
“别人已经做到行业第一了，当然不需要继续补贴。现在的问题是蜜蜂动漫再不想想办法，回头怕是会更加边缘化。”
“几个网站的数据都还好，慢慢发育总能起来的，用不着替它们着急。”
“能不急吗？”汤佳怡撇了撇嘴，“蜜蜂动漫能授权的作品就那么点，服装IP的产量完全不够我们消化的！”
“服装创意的问题，”弹指把吃过的牙签崩进垃圾桶，马竞扭头看她：“蜂游不是已经帮你们接入时装商城了么？几千万玩家给你们当参谋，怎么还会缺乏设计创意？”
因为采用同款引擎开发，蜜蜂旗下游戏的基础接口也都保持一致，互相之间导入素材、移植Mod都很是方便。一开始只是部分玩家和工作室制作通用Mod，后来蜂游索性自己上手，依托通用接口推出独立于游戏之外的时装商城。
玩家在商城购买的时装可以在多款同风格游戏内通用，修改定制甚至自主设计也变得更加方便快捷，甚至有很多玩家天天泡在商城里做衣服、看衣服、低买高卖，马竞口中几千万玩家便是指的这部分人。
“商城那边确实不缺创意，问题是能用好用的实在没有多少。大部分玩家都没学过美术以及服装设计，要么全凭感觉随意捣鼓，要么直接照搬别人的版权作品，参考价值实在有限。”
“这确实是个问题，”马竞点头同意，想了想建议道：“回头你让人和蜂游那边碰下，联合开发一个服装查重还有AI打分系统，应该能够提升不少效率。”
“又是AI？”汤佳怡下意识撇撇嘴，“在外面言必称AI，做业务都想用上AI，这算不算是一种病啊？”
“算是吧，”马竞坦然承认，“高科技公司都比较焦虑，唯恐错过下一个热点风口，出现你说的情况实属正常。而且现在确实到了AI实用化的前夜，已经有不少成功范例了。”
“AlphGo那种？”
“那个更多是科研产品，”马竞摇了摇头，“我想说的是人脸识别、视频美颜、智能弹幕这些已经落地应用在具体产品上的技术。”
汤佳怡忽然展颜轻笑，“说起人脸识别，我忽然想起那位歌神先生，最近他的代理公司好像在和平县那边联系，想要在平县举办巡回演唱会。嘿！想想还真是有趣，平县那种小地方以往只有不知名民间歌手才肯去，偶尔冒出个大牌明星也都是高仿山寨，现在居然可以看到本尊了。”
“这有什么？”马竞笑着说道：“唱片不好卖，即便歌神天王也得为稻粱谋啊！”
“这我当然知道，”汤佳怡笑着摆摆手，“但凡有一首歌走红，歌手就能靠着到处接商演过的很滋润，比如唱‘爱情买卖’还有‘套马的汉子’那两位。不过这么做虽然赚钱却很浪费时间和人气，有上进心的歌手明星都只是偶尔为之，现在连天王天后都跑去搞渠道下沉，足可见得唱片业的问题有多严重。”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马竞轻拍妻子右手，“消费者逐渐圈层化，以往那种一首歌快速走红，迅速风靡全国的盛景再难重现，听众分化数量缩水，专辑销量自然会跟着往下走。”
“说起来，他们这批老牌歌手其实还算幸运，之前盗版泛滥让他们损失巨大，却也客观上扩大人人气，以后可以吃老本吃很久。换成新生代歌手，不想加入偶像男团、女团当一颗螺丝钉，就只能呆在细分领域里当一个小众歌手，基本上没有红的可能。当然，现在录音、发行成本下限越来越低，单纯为兴趣而唱倒也不会太烧钱，要是能接到商演邀请、广告合作，应该也能回点儿本。”
汤佳怡眨眨眼睛，“话说，这就是蜜蜂音乐不买版权，专心做小众音乐的理由？”
“是有这方面的原因，”马竞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过主要还是没钱。”
“账上躺着几百亿的自由现金流，你跟我说蜜蜂缺钱？”
自由现金流（Free Cash Flow）是发源于美国的一种财务指标，适用于除房地产以外的大多数行业，后者主要依赖借钱发展，现金流指标经常为负，实际利润却不低。
相比于净利润，自由现金流里面不包含应收账款，却多了第三方预收款，更能反映公司实际支配资金的能力。若是企业相对强势，它的自由现金流通常都会大于净利润，反之亦然。
游戏行业有大量玩家预充值，电子行业有账期可以合法拖欠供应商，这两点使得蜜蜂的自由现金流常年处于高位，手头可用资金并不比另两家网络巨头少多少。
饶是如此，马竞依旧觉得蜜蜂很缺钱，总是想着去外面捞点儿快钱“贴补家用”。
听见妻子的问题，他马上摇头反驳：“不到一百亿美元而已，不说里面还有玩家和供应商的钱，就算全拿去烧项目其实也烧不了太久。别人敢于烧钱，是因为熟悉资本运作，有信心做出个光明前景然后包装起来卖给股民接盘，偏偏这块是咱们的短板，却是羡慕不来的。”
“又没找你借钱，少跟我哭穷！”汤佳怡白他一眼，换了个话题，“之前忘了问，今年双11业绩咋样？”
“还成吧，”马竞点头说道：“总销量再上层楼，还在天猫拿了个两个销量冠军，也算是露了把脸。”
蜜蜂手机主要依靠官方商城以及线下渠道销售，第三方平台虽然也未放弃，重视程度和优惠力度却是不如官方渠道，是以销售业绩总是差几分意思，很少登上相关排行榜。
此时听说蜜蜂居然实现零的突破，汤佳怡也是不由好奇起来：“哦？是那款机器？”
“蜜蜂9光追套装，5000元价位还有游戏手机的双料冠军。”
“之前不是反复强调光追版蜜蜂9不是游戏手机么，怎么现在却改口了？”
“累了，懒得和人辩解了，”马竞摆摆手，“别人要这么分，我们也没办法。”
“嘿！”汤佳怡瞥了丈夫一眼，“最近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真香’？”
马竞知她意思，此时却笑着点头，“确实有，而且数量还不少呢。看起来大家都很喜欢这款机器。”
“要是黑玉3还有晶炭5不跳票，他们肯定会更加高兴。”
“全面屏做到现在差不多到了极限，很难在外观设计上取得突破。至于晶炭系列，C4的性能早已溢出，短期内同样没有更新硬件的需求。现在主动暂停，也是为了维护这两个品牌的形象。”
“用户都是健忘的，小心别把知名度跳没了，那就尴尬了。”
“不会的，会有友商帮忙提醒他们，”马竞自信笑说。
“话可别说太满，”汤佳怡摇了摇头，把话题拉到游戏硬件上面，“同样是单芯片方案，之前PT平板只支持1080P，蜜蜂9光追版却能做到4K，那个AI光追芯片也太神奇了吧？”
“不一样的，PT Pad是便携主机，上面跑得游戏也是原生主机版，蜜蜂9却是手机，上面跑得都是专门移植的手机版。虽然程序和内容基本一致，但是贴图和渲染机制有着明显的区别。”
“新手机被叫做‘卡通版’，也是因为这个？”
马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是调色问题，手游整体偏向鲜亮清爽，投屏到电视上确实会显得过于卡通。不过蜂游那边早就发布了紧急补丁，这个问题差不多已经解决了。”
“没有吧？”汤佳怡狐疑看他，“昨天和瑶瑶聊天，她还跟我吐槽来着。”
“那就是补丁的问题，可能她玩的游戏刚好不在补丁支持范围内。让她等一段时间，后面还会逐步增加支持的游戏。”
将某人愈发少见的尴尬窘迫表情都看在眼里，汤佳怡见好就收没有继续为难他，反倒顺着问道：“那个补丁也是用了AI技术吧？”
“没错，”马竞展笑笑颜，得意说道：“把手机版截图还有对应高配主机版截图丢给GAN（生成对抗神经网络），就能训练出针对特定游戏的风格迁移算法，从而改善手游版画质。光追版上引入的各项新技术，背后差不多都有GAN在支持。”
GAN是目前很火的无监督式深度学习模型，主要应用在图形领域。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模型充满了“不服就干”的对抗精神，研究者设计两个深度学习网络，前者负责做题，后者负责判定对错，通过二者间一次又一次的答题对抗，前一个生成网络的算法将逐渐趋于合理，从而生成符合设计者期望的结果。
显然，GAN很适合有着标准答案、明确标准的应用场合，尤其是图形图像领域，不管是风格迁移、无损放大，还是去噪补全等等都有着很好很成功的应用。反倒是文字和语音领域，因为信息太过离散超出AI理解范畴，却是不适合使用GAN。
同时，因为是无监督学习，GAN的成本相对较低，只要搭建好框架然后就可以丢给深度学习硬件去折腾，很符合人工智能解放人力的初衷，这也是它受到全世界追捧，相关论文与应用层出不穷的原因之一。
唯一不好的是，因为是放手让AI自己折腾的无监督学习，GAN输出的结果不是非常稳定，有时甚至还会出现长时间训练没有结果的情况。
为了改进这个缺点，蜜蜂将半监督学习还有强化学习引入进来，客观上改善了结果的稳定性，却也增加了人力成本、降低了效率。蜂游PT平台上的游戏成千上万，自然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全部覆盖，只能优先推出新游以及高人气游戏的画风迁移补丁，剩下的就只能等着。
听他说完，汤佳怡顿时眼前一亮：“照这么说，要是这些补丁普及了，岂不是以后PT主机也能用单芯方案了？”
“是这样没错，”马竞歪了歪头，“可惜还有些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