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看着三驴子,就一直看着,一直看着,不说话。
三驴子看了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龙二龙,再看看自己身边那些早就不敢上手的小弟们,咽了口唾沫,心里一沉,心说完了,这一劫算是躲不过去了,看来今天这小子铁了心要在这里让我难堪了。
三驴子一咬牙,抽出刀子:“夏瑜,我知道你牛逼,但是你也别以为我三驴子是孬种!指望我给你低三下四地求饶,门儿也没有,哥们从实际岁就在这片混了,从新湖到三里店,谁特么不知道我三驴子是条汉子?你今天有本事就弄死我,你弄不死我,我就弄死你!来啊,我特么可不怕你,老子今天要是软一点,我特么就不是个带把儿的!”
夏瑜根本没鸟他说什么,只是有些疲惫地问:“你揣烟了吗?”
三驴子本来正在握着刀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地说着话,此时听到夏瑜问他,立刻回复一个十分平静、十分谦虚的语气:“哦,带了带了。”
然后走上前去,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颗递给夏瑜:“烟不好,您对付抽。”
“行,啥好啊坏啊的,都一样。”
“我给您点上。”
三驴子一只手点着打火机,一只手捂着火,微微弓着后背:“瑜哥累坏了吧?”
“还行。”夏瑜道:“你在这里混了十几年了?”
“可不么。”三驴子腼腆地笑着:“瑜哥,这些年也没见过您来这一片玩啊。”
“十几年前……”夏瑜道:“那时候我估计正忙着吃奶呢。”
三驴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故意表现的像是和夏瑜很熟、十分熟、特别熟的样子,尴尬地陪笑。
夏瑜道:“你在这片十几年了,一直这样,收那么高的保护费,你不怕街坊戳你脊梁骨吗?”夏瑜看着三驴子,很认真地说。
让夏瑜意外的是,这一句,好像戳中了三驴子心里的一块肉一样,三驴子顿时就红了眼圈。
三驴子咬咬嘴唇:“瑜哥,事情到了今天这步,我就跟您说实话吧,我和大龙二龙,我们出身本来就不好,没文化,没念过书,人家孩子有书念,我们十几岁就得出来赚钱,我妈走的早,我爸常年有病,我还有俩妹妹……我不出来赚钱,我爸爸就要把我妹妹卖了……”
夏瑜看着三驴子,这家伙一本真经,眼泪在眼眶里转悠,完全不像是在演戏。
三驴子深呼吸:“年纪小,三天两头被人欺负,这一片是有名的三不管,我倒是想当好人,当好人得有饭吃啊。第一次跟人动手,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惹我,就这样,跟着我混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我已经不是为了自己了,我们也是一群人等着吃饭呢。”
夏瑜道:“盗亦有道,就算是出来混,也得有个底线,你欺负这些做小生意的,算什么本事?”
“说的好。”三驴子道:“瑜哥,你以为我是天生的畜生?我不知道街坊们表面上陪着笑,我一转身就咒我早点被车压死?我没办法啊,我上面有更狠的,这片人家允许我胡来,但是我得交钱,交不了钱,我和兄弟们都没好果子吃,我……”
“行了。”夏瑜慢慢地吐出烟:“以后这片我接管了,不管你背后的那个是谁,你就直接跟他说今天的情况,让他直接来找我。这样你也用不着喝乡亲们的血,他们也不会难为你,我和你背后的家伙直接对话。”
三驴子开始只当夏瑜是个和自己对着干的。这样的人,这些年他见过的太多了,这三里店到新湖一片,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背后有几个大哥在争地盘,但是大哥们从来不出面,都是打发小弟在这里争来抢去,真出了事,也没人愿意出来背锅,因为利益没有那么尖锐,真正的大哥都不想因为这点事儿和大人物杠上。
于是,这这些年里,三驴子成了这里的代表人物,他够狠、够绝、够无耻,打走了外地的混混,自己成了地头蛇。这些年他们甚至有个兄弟被砍死。
但是今天,夏瑜的举动让他感觉,他真的和之前那些抢地盘,就是纯粹来这里想要“收租子”的家伙不一样,三驴子能感觉到,他其实对这里的钱不感兴趣。
三驴子看着夏瑜:“兄弟,我知道你够狠,坦白说,论茬架,我这些年也没输给过别人,但是我要提醒你,背后控制这里的,可是个大佛。”
夏瑜看着他:“比关二还大吗?”
三驴子皱着眉:“那……关二哥那种大哥,怎么会牵扯这里的蝇头小利,他们……”
“那你就别管了。”夏瑜道:“苟春生是我大哥,关二哥是苟春生的大哥,如果这里出了事,二哥回来摆平。”
三驴子笑了:“兄弟,你还是年纪小,不太懂这里的情况,那些真正的大哥,根本不会因为这里的事情……”
夏瑜道:“你就告诉我,跟你收钱的人,叫什么名字!”
“鸡头哥。”
“鸡头?”夏瑜道:“就是那个留着鸡冠头,喜欢飙车的家伙?”
“你认识他?”三驴子惊道。
夏瑜点点头:“认识,我踢过他的屁股。这混球就是在这里揩油,然后买二手跑车去改装的?”
“这里的油水也不少,不过应该不够他飙车的,其实他还是老城区老雾的小舅子,后台很硬。老雾他……”
“第五太保嘛!”后面苟春生走了过来:“和咱们二哥都是老爷子的义子,不过他在老城区混,很少来新区。”
夏瑜看着三驴子:“就这吧,以后咱们休战,如果那个鸡头哥感觉不爽,就让他来找我。”
三驴子点点头:“好。那我……”
夏瑜点头批准:“走吧。”
三驴子走几步回头看一眼,走了十几米,回头看着夏瑜道:“瑜哥,我三驴子很少服你,今天,我服你。”
然后领着人,扶着大龙二龙走掉了。
“妈的,想不到鸡头来我们新城区扎针。”苟春生愤恨地道:“回去告诉二哥。”
夏瑜摇摇头:“二哥才不会管这屁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