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飘落,一片、两片、三片...菲阳数着雪花,这是她作为南方人,在外度过的第二个寒冷冬天。
科尔特曾经提议要把她父母接来,可菲阳拒绝了,高高兴兴离家的,可现在...
她伸出缠满纱布的手去触摸窗口玻璃。
伊恩眼尖,他赶紧推动轮椅。
菲阳摇着僵硬的脑袋,阻止道:“这样子都接受不了,将来怎么办。”
窗边纱曼轻柔,冰晶在玻璃上结出美丽的冰花,她触摸着冰花后面那个木乃伊。即使层层纱布包裹,也可以看见泛黄的药水和隐隐的血色,菲阳闭上眼睛,眼角渗出一颗眼泪。
伊恩背过了脸,好一会才回过头来,却看见菲阳正歪着脖子,看着窗外。
“看什么呢?”他问道。
“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时候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其实是自己站歪了’。”
她扭正脖子,依然抚摸着玻璃反光中的那个木乃伊,笑着说:“天怎么会塌呢?瞧!不过是下雪了,所以我成了雪人,只是鼻子上还差根红萝卜。谁说丑了,挺可爱的。”她摇头晃脑。
伊恩鼻头终于还是红了起来,他握住那只缠满纱布的手,将它放在唇边:“我就知道你还是我的小鸭子。”
“谁是你的。”菲阳夸张地抽回了手。
伊恩也像从前一样,张嘴叫嚣着:“你就是嘴硬,注定要吃一辈子——”,突然,他闭上了嘴。
菲阳哈哈笑了起来:“我看这样子挺好的,你都不敢欺负我了。话说完嘛,真当我是玻璃心吗?不就是你那句老话:注定要吃一辈子狗粮——嫁不出去的。所以现在,都这样子了,更没人要了,是吗?”
“是!”伊恩居然说是,菲阳恼怒地看着他。
“我就是要你没人要,你才会完完全全属于我!我就可以变成拯救你的大英雄!”伊恩跪了下来:“我发誓,我这辈子最大的责任就是拯救你这个没人要的丫头。”
“谁要你拯救了!”菲阳甩开他的手。
“菲阳!是我嘴硬,明明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你,偏偏不愿意承认。还好,老天又给了我机会。”他吻着菲阳的手,激动地说:“菲阳!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嫁给我吧!”
“你——?”这个字和伴随的那眼神,一如他们在佛罗伦萨街头的一幕。“开什么玩笑,我才18岁,大叔!”菲阳用夸张的语调拒绝着。
伊恩却无法像从前一样,回复那个“我”字,他抱住菲阳,眼泪流了下来,轻声骂道:“疯丫头!你就是有本事让人为你心动。”
菲阳还在贫嘴:“那是因为我个子小,天塌下来,有你们高个的顶着,我无所畏惧...”
就像伊恩说的那样,事故发生后才两个多月,菲阳已经像雨后重生的小草,虽然还全身裹着纱布坐在轮椅上,可医院里已到处是她的踪迹。
她跑到楼下奥斯顿的病房,像一个大哲学家一样,俨乎其然地和卧床不起的奥斯顿聊自然规则和法律底线问题,两人经常争得面红耳赤。
她认同,自然和法律的底线不能随意突破,却又矛盾地强调‘我的世界我做主,我的命运我主宰’。她问奥斯顿,如果自然和法律的规则不合理时,谁来改变它?如果,没有一次次超常规的突破,社会怎么变革、科技怎么发展、时代怎么进步?规则和底线究竟谁来制定?制定规则的准则是什么...奥斯顿经常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起初,科尔特和伊恩还担心,争论会影响两人的病情。
可连病入膏肓的奥斯顿都像打了鸡血,为了不输给小丫头,他居然挑灯夜读,做好笔记,就为了第二天的争论赛。
见这边病房热闹,詹姆斯也跑了过来。已经准备好迎接死亡的詹姆斯,停止了放化疗,脸上开始有了点肉。虽然没有头发、甚至连眉毛也没几根,可一双含情的黑棕色眼睛依然让那张脸显得英俊、帅气。
他目瞪口呆地听奥斯顿和菲阳引经据典讨论,从哥白尼到哥伦布,从达尔文到达芬奇......“姐,你怎么这么牛掰?”
菲阳哈哈大笑:“作为曾经的‘中二少女’,读点历史和哲学书是装逼神器。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屌?!”
詹姆斯崇拜地将他的光头在菲阳肩膀上乱蹭,菲阳做了个胜利的手势:“耶!装逼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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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还嫌不够热闹,城堡众人又一起聚到西塞莉的病房。
这位莫名其妙昏睡的公主,睡姿优美,即使闭着眼,菱角有致的下巴也高高扬起,眉宇中带着一丝不屑。
“睡美人!”雷格鉴定完毕。
“睡美人!”文轩附和道。
“睡美人?”安德烈冷笑。
“睡美人——”科伦娜由衷地感叹道。
“睡美人。”霞霞叹气,云煜哀伤...
真是一呼百应,不愧是克莱斯特堡的至尊王者!雷格心中不由赞叹,他清清喉咙郑重发声:“我们的身体就象一座园圃,我们的意志是这园圃里的园丁...”
“闭嘴!”公主发声,至尊王者悻悻地却仍不愿放弃他好不容易想到的美言:“让它荒废不治也好,把它辛勤耕垦也好,那权力都在于我们的意志...”
从未听过莎士比亚名言的詹姆斯,被这么精辟的美言感动,他崇拜地叫着:“雷大哥!你真的是太了不起了!没错!童话里的睡美人怎么醒来的?”
熟背莎翁名言的雷格迅速接言:“爱情的力量!爱情,它会随着全身的血液,象思想一般迅速通过器官四肢,使每一个器官发挥双倍的效能...”
“没错!”詹姆斯拍手:“那权力都在于我们的意志,爱情的意志让沉睡百年的睡美人都能醒过来!伊恩哥!你快吻吻我姐!”
“搞什么飞机?——”站在菲阳轮椅后的伊恩,扭着眉毛看着这一大一小玩的无厘头。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连吻一吻我姐都不肯?你不希望她醒过来吗?”詹姆斯拍着替他推着轮椅的陈浩,陈浩把他推到伊恩身边,他摇摇晃晃抓着伊恩站了起来。
伊恩被他推到西塞莉床边,伊恩哎呦呦地叫着:“臭小子!你不是快要死了吗,力气还这么大!行啦!行啦!别等下你姐没醒,你却翘辫子了——你给我坐下,好吗?”
伊恩转身将瘦骨嶙峋的詹姆斯抱起,放回到陈浩赶紧推过来的轮椅上。
詹姆斯脸红的不正常,他喘着气,柏特莱姆赶紧给他送上氧气面罩。
科伦娜过来,抚着他的脑袋说:“还好,西塞莉有你这么个弟弟,不像某些人,见色忘义。”她瞥眼向伊恩。
“谁见色忘义呢?你怎么知道我没吻过——”伊恩没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有些胆怯地看向柏特莱姆和菲阳。
菲阳低头假装没看见,柏特莱姆倒是怒睁双眼,房间里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
“呵呵——”伊恩尴尬地笑道:“我也是希望西塞莉早点醒来。上次,听詹姆斯那么说,没事我就过来试了试——呵呵——兄弟——,”他拍着柏特莱姆的肩膀:“没吻别的地方,就吻了额头——,真的,菲阳——”他来到菲阳的轮椅边。
“吻额头?”詹姆斯摘下氧气面罩,急匆匆地说:“不对!得吻嘴唇!王子吻的是嘴唇!你快吻——菲阳不会这么小气的——”
“呃——臭小子,童话故事里鬼扯的事,你还当真呢?”伊恩不等菲阳回答,抢先叫道,他握住了菲阳的肩膀。
“菲阳——”詹姆斯恳求着。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菲阳身上,菲阳躲在纱布后的眼睛害羞起来。“干嘛叫我,”她嘟囔道:“吻不吻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
这下伊恩不干了,他蹲了下来,握住菲阳的手说:“吻不吻,你说了算,你说吻我就吻,我只听你的。”
“贱人!”科伦娜摇头叹气。
“菲阳——”詹姆斯有些愤然:“你不能这么自私,伊恩大哥为你可以连命都不要,你却不让他为救我姐,牺牲一个吻。”
所有人都在看着,菲阳瞟了一眼伊恩,推着他说:“叫你吻了,还不快去。”
“是你叫我吻的?”伊恩惊喜地确认道。
“嗯。”菲阳点头。
“这么说,你承认我是你的呢?”伊恩再次确认。
菲阳抬眼偷偷瞟了一眼四周,她害羞地瞪了眼伊恩,示意大家都在看着。
伊恩不但不躲闪,反而捧起那张脸,大声的一字一顿问:“菲阳,我——爱——你!你愿意接受我的爱了,是吗?”
屋里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霞霞、云煜在一旁催促:“快说是呀……”
菲阳和伊恩对视,伊恩眼神乞求,菲阳眼眶湿润,终于她垂下了眼帘,一串眼泪滚落,随着滚落的眼泪她点了两下头。
众人一片欢呼,伊恩更狂喜地抱住她,激动地吻了下去。
王子和灰姑娘的情缘终于确定,在詹姆斯的催促下,大忙人伊恩站了起来,他望着柏特莱姆,柏特莱姆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不就吻吻吗?医生有时也不得不接触病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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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伊恩伸展双臂,扭动腰肢:“谁让我玉树临风、花见花开、人见人爱,身上的担子重啊!做男人真不容易——”
他话还没说完,雷格和柏特莱姆几乎同时伸腿踢向他屁股,他顺势将嘴唇落在睡美人的嘴唇上...
如果不是心电图屏幕上那跳动的小红点在快速闪动,大家一定会觉得,伊恩那手舞足蹈地挣扎是在演戏。伊恩的嘴好像被粘住,撑在西塞莉身体两边的手徒劳地挣扎着,在他的脖子上缠着一双白皙的手臂...
全屋的人都惊呆了:王子的吻真的唤醒了公主?
好一会,詹姆斯首先苏醒,他擦着眼泪大叫:“医生——医生——”
雷格、科伦娜等人都跑向病房门口叫医生,只有柏特莱姆在呆呆地看着,菲阳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医生和众人回来,西塞莉也放开了伊恩。
睡美人醒了!
众人为再次上演的童话故事欢呼。王子赶紧回到灰姑娘的身边,他用更长的吻表达他的情有独钟。
柏特莱姆笑了笑,他落寞地走到窗户边,背过身用手醒着已灌满柠檬水的鼻子。在他身后,一张餐巾纸悄然递上,他接了过来,擦掉眼泪。转身,身后已不见递纸巾的人,只有霞霞娇俏的背影在走向欢呼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