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傍晚,杨凤鸣专程来道台后衙一叙,两人相互交心,坦诚相见;杨凤鸣把大夏公司未来发展的方向、思路和一步一步的实施计划与推进办法,将来的基本发展目标,以及目标初步达到后,比较稳妥的估计收益,仔仔细细地跟吴道台讲深讲透后;吴大人的人生态度出现了巨大的转折。
吴大人都有点觉得,这几十年,都有点白活了,虚度光阴了。自己平生费力巴拉的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折腾几十年,虽然也很赚了几个钱,这手腕、这方式、这眼光、这境界,跟人家没法比了,货比货得扔了。
真的落了下乘了,自己做生意的吃相,跟人家一比,太有点那个什么了。
羞愧之余,有点顿悟了,体味到了大夏公司运作的高明之处。大把把钱赚了,顺带着也让别人发点大财小财;自然而然,口碑肯定好,能落下好名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啊。
杨孟晗制定的大夏公司的发展方略,给吴道台打开了一扇门,一扇通向道德圣洁殿堂的大门,吴道台毫不忧虑的就迈步款款走进去了......
在人生的岔道口,轻轻一转身;吴道台觉得自己的人生之路,突然间豁然开朗了;觉得自己无论走到哪,无论跟谁打交道,腰杆都倍直了,有底气了;不要再处处陪着小心,老着脸皮捣糨糊了。
行得正,坐得直;到哪都是做事敞亮的大老爷们男子汉,光明磊落大丈夫了;到哪都会涌来受不尽的芸芸众人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的敬仰之情了。
吴大人现在真真是两袖清风、清廉如水了,不再收受哪怕一文钱的礼物;无论你送什么,他都笑呵呵地给你退回去。如果你非要把东西留下,他回的礼,比你送的只重不轻。
往日忙得头昏脑涨、天昏地暗的迎来送往,也逐日减少了;平时多出来的空闲时间,就在后衙,淡定地独自看书下棋,自娱自乐,怡然自得,精气神都一日好过一日。
除掉接待上官,平时一般来客,热情归热情,但只以一杯香茶待客,成了我大清廉洁奉公的官场楷模了。
当然,不能让人家白来;让人家跑空趟,绝对不是吴大人的风格;会做人,是吴大人永生不变的处事态度。
每每临了,来客只要有官身,按照品级,都给来人批个条子,让来客以内部价五两银子一亩,去大夏公司办办手续,在南洋买好大一块地。
还特意耐心地交待:这是巡防营剿海匪,无意中那个啥得的一块地方,地是无主的,也不知道交给谁;上报朝庭,朝庭也不理会;嗯,打乾隆爷那时,朝庭就不理会这些烂事了。可是地总不能荒着呀,荒着多可惜呀,所以呐,我就私下做主了,各家都拿一块,随便种点什么吧。这可是好地噢,一年三熟吔,三年内什么税什么捐的,一粒都不收;三年后随便交几个钱给巡防营做军费就行了。嗯,要多多支持巡防营噢,巡防营以后要扩军,把海匪再赶远点,大家又有机会买地了。嗯,明年记得来喝茶,我再给你批条子。嗯,只要巡防营军事行动顺当,年年把海匪往远处撵,撵得不见影子,那就更好彩了。到时候,你年年记得来喝茶,我年年给你批条子。嗯,嘴还是要严一点,不要没有把门的,跟家里人也要交待交待,让他们知道轻重。尽量不要对外乱说哈,尤其是上面那个啥,你懂的,八旗大爷红眼病可厉害哟,晓得了肯定伸手的......
吴大人后衙的门房,现在是高朋满座、门庭若市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了。
大家都秩序井然地低声说说笑笑,耐心等候;门房现在也规矩的不得了,一文钱门包都不收;除掉个别熟客,大家都自觉地按先后顺序排队,慢慢地品着吴府的好茶;吴府的好茶,沁人心扉,让人久久不能淡忘,是个体面的老少爷们,都知道的......
间或地,有人说一两句南洋的神仙海怪、美人鱼之类的传说,大家都心领神会,保持默契,浅浅一笑点点头,没人会大着嗓门,敞开嘴乱说一气的。
每一个离开后衙书房的访客,都满面春风地千感万谢、打躬作揖的告辞出来。出门时,必定下意识地抑紧袖口,袖囊中那薄薄的纸片,可价值千金呐,让一阵风刮跑的话,找谁哭去。对,若是这样,家里婆娘肯定会跟自己拼命的,早上赶不赢,晚上也会把自己掐死的......
陈钟虞陈润淼倒是无所谓,甚至对把这件事,能够甩出去,还乐得轻松了。
多年来读圣贤书,让他对这些狗苟蝇营的事,打心底本能的反感。虽然做幕僚多年,也见了不少世面,见识过不少不好与外人道的阴暗面;也有许多不三不四的事要做,也有许多不三不四的人要见。但毕竟还是斯文人之间的事,都还遮个脸,拐个弯,找个说得过去的托词。
这样赤果果的,明晃晃的,蛇鼠一窝,糊弄上司,糊弄朝庭,他真没见过;幼鸣胆子有点太大了,他父亲可是个谨谨慎慎的人啊,这像谁呐?嗯,这孩子从小就胆大。
陈润淼心理防线快撑不住了,他真的下不了手、做不下去了。搞这个劳什子特区,他心理压力就已经很大了。
他一边快马给江宁去信,一边压着节奏,不想这事闹到后来收不了场;否则,那就真对不住一直对自己勠力提携的安卿公了。
安卿公很快回信,告知已密折上奏,让他放心。至于小三子胡折腾,且让他折腾,不捅个天大的漏子出来,这小子乖不了;你在一边拿眼盯着就是。至于吴健彰与小三子几个人玩袖里乾坤,皮里阳秋,你也且看着;看这小猴子能演出几般变化......
算了,眼不见为净,让吴大人折腾去吧;不想知道,也不想听到;自己用心弄好特区吧,虽然有点违例,也不那么上得了台面;但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圈住西人,最终还是给朝庭分忧的......
最开心的是那些发挥余热的致仕在家的乡绅们,原来只是闲的发慌,出来只是混着公家热茶热水,一帮老兄弟们聚一起扯扯淡而已。如果能顺手捞两小钱,给家里如花美妾,添点胭脂花粉当然更好。
没想到,吴道台做人就是敞亮,就是讲究。竟然说,只要每年跟这帮洋夷好好扯,扯好淡,扯得这帮洋夷眼花缭乱、头昏脑涨,没功夫出来给大家添烦添堵,那就大功一件;每年给大家的额外酬劳,是南洋一块五百亩的上好水田;田价嘛,就象征性的五两一亩,还三年免税。
特么的,这谁不明白呀,这田价就是公家出的嘛,换个说法嘛。
嗯,亲爱的吴大人,是我沪上,历年来,最最最好的父母官嘛。嗯,杨文定杨安卿很是知人善任嘛。嗯,杨家那个老三,小家伙,是让人看得蛮顺眼的嘛......
嗯,看来要好好将养身体,多多养生了,怎么着都要多活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