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如果要有人问杨选清人生最大的悲剧是什么，他大概还会玩笑般的回一句：“大概是人还没死，钱没了。”
但如果这个时候问他同样的问题，杨教授大概会认真的回答：“当你意识到自己的智商跟天才的智商差距大到中间也许能塞下一个牛顿的时候。”
当意识到这一点，那种从心底升起的无力感，真的能让人发疯。
网上说人跟人之间的智商差距可能比人跟狗更大只是一个段子。
但现在杨选清意识到，这是真的。
是的，杨教授被彻底刺激到了。
尤其是看到乔泽说他可能需要半年时间来补足完整的数学结构。这家伙甚至觉得半年时间还长了……
从无到有半年时间还长了？
光是这些乔泽心中描述的最简单这一部分，一個正常人，不，哪怕是个一般的天才，想要完全学通，半年时间大概也是远远不够的。
这感觉又很不同。一时间他甚至有些同情眼前的爱德华·威腾了。
这种顶级的学者，大概更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吧？
如果再考虑到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
不过很快杨选清就回过了味来，爱德华·威腾绝对不可能专门把他找来就为了感慨乔泽可能不是人吧？
甚至还给他看了私人邮箱里的邮件，这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示好吧？
“威腾教授，你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么？”
爱德华·威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哈，被你猜中了。是这样的我，我有两个学生，他们在数学上还算有些天赋，我想让他们去西林工大做交换生，又或者直接去留学。但因为一些学术之外的问题，这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你应该能相信，我对乔泽的那个材料模型不感兴趣。我单纯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接受最新的数学方向，去学习乔代数几何，未来能有些建树。所以我想请你帮他们做个担保。”
杨选清愣住了，问道：“西林工大不打算接收数学方面的留学生了？要求这么严格？想要入学还需要国内教授担保？”
爱德华·威腾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学校不接受，而是西林数学研究所不接受外籍留学生。据我所知现在西林工大研究生院还没有关于乔代数几何的课程。
你还不明白吗？杨教授，如果乔泽真能补足这块数学证明，那么未来将可能重新改写整个物理基础理论格局。不管弦论或者场论，又或者现在我们正在使用的标准模型，都将归结为同一个理论之下。
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够掌握这些基本的数学概念，能为以后研究最新的物理学方向铺好路。”
杨选清顿时感觉压力山大，问道：“威腾教授，那伱为什么不直接跟乔泽聊这件事？如果他开口，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乔泽拒绝了我。原话是他既不管这方面的事务，也不愿意利用特权。因为这会影响到他对学术的追求。但乔泽也说了，他不介意研究所里多两个外籍学生，如果我能帮助他们通过正规途径进入研究所，而且能通过他的考试，他也不会反对。”
爱德华·威腾有些郁闷的说道。
“不过我托朋友打听过了。虽然原则上，西林数学研究所不招收外籍学生，但如果能有两位华夏重点高校的在编正教授跟一位在西林数学研究所任职的教授愿意为他们做担保，且能顺利通过审查，就可以去完成学业。”
爱德华·威腾看着杨选清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更为诚挚的说道：“杨教授，如果你愿意写这封推荐信的话，未来你的学生如果想要来普林斯顿留学或者研究，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当然哪怕最终他们没能通过审查，这个承诺依然有效。”
杨选清的心情很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爱德华·威腾这么隆重的招待他，甚至亲自给他泡咖啡，竟然只是为了一封他的推荐信或者说担保信。
所求的竟然只是能争取一个去西林数学研究所的机会。
要知道爱德华·威腾本人可是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任职。
那里同样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学生所向往的地方。
所以爱德华·威腾许下的承诺还是很有诚意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去学习乔泽提出的理论。
“这……如果只是一封推荐信的话，那么，行吧，威腾教授。”杨选清思考片刻后，还是点头答应了这位大佬的请求。
正如爱德华·威腾说的那样，他只是写一封推荐信而已。
既然对外籍人士防得这么严，内部自然有一套招生的规章制度。
乔泽他接触不到，但从爱德华·威腾这里落个人情，未来肯定是有用的。
“谢谢你，杨教授。乔泽正在试图告诉每个人这个世界的真相，可惜用于描述的语言太晦涩了，所以我们需要把那些能听懂乔泽表示了些什么的人送到他身边去。如果你也有合适的学生，我建议也赶紧推荐过去。”
爱德华·威腾放松了下来，笑着给出了建议。
“嗯？”杨选清心里一动。
之前他就听到了消息，之前国内专门成立了一个研究乔代数几何的小组。当时可是很多教授削尖了脑袋想要挤进去，包括华清就有不少教授动了心思。最后也是通过考试确定了一份名单。
这么想想，如果他的学生有兴趣也有天赋的话，说不定也能去尝试着学习一下。
“那个，威腾教授，可以把刚才乔泽关于超螺旋坐标系的内容转发给我吗？我回头也让学生们了解下，如果他们对这方面内容感兴趣，我也推荐一下。”
“当然。你稍等。”
……
心情复杂的回到办公室，坐了没两分钟后，杨选清就忍不住拿出了电话给华清的同事拨了回去。
算了下时差，国内现在才刚刚晚上八点，这个点肯定还没休息。
“喂，老肖，忙吗？”
“呦，咱们杨教授怎么突然想到我了？呵呵，看学生刚交的论文呢，不过就是忙也得腾出时间啊，有事吗？”
“你在国内听说过关于超螺旋坐标系吗？”
“什么超螺旋坐标系？啥东西？阿基米德螺旋线？”
“是通过乔代数几何推导出的一种坐标系理论。他在微博上贴出来的量子蕴含理论就是通过这个坐标系推导出来的。看来连你都还不知道啊。那我就放心了，还以为我在国外跟国内脱节了呢。”
“还有这事情？等等，你在瑞士怎么知道的？”
“刚刚爱德华·威腾找我去商量一件事，他想让自己的学生去跟着乔泽学习乔代数几何，说是现在想去西林数学研究所，需要国内高校正教授的推荐信。我答应了他，他给我看了乔泽给他发的邮件。”
“爱德华都想把他的学生往西林那边塞？”
“嗯。所以我要来了一份乔泽发的附件，想着给你传回去。你在国内，看看有没有学生对这方面感兴趣，也可以推荐过去学习一下。我们这边实验室的结果很漂亮，未来整个物理学基础理论可能都要依据乔泽给出的理论框架进行改写。”
杨选清如实的说道。
“呼……这个时间节点，你是不知道那个豆豆，搞得人焦头烂额的。”
“我知道，但如果学生真有天赋，还是尽早接触这些比较好。以后能抢占先机。”
“嗯，你先把文章发过来我看看？”
“好。”
……
就这样，乔泽对于整个量子蕴含理论的数学分析内容，从cern又回到了国内。
这种近乎公开性质的纯学术探讨内容，肖教授自然不会藏私。
简单的浏览过一遍之后，立刻开始在学校内部分发。从物理学院，到数学院，再到隔壁跟科学院。
这一晚，对于搞基础理论的一帮人来说，豆豆造成的影响力已经跟他们无关了。
同时，西林数学研究所乔代数、几何研究小组成员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
“小孙啊，你们研究小组有人开始做超螺旋坐标系的研究了吗？”
“啊？超螺旋坐标系？好像没听说啊。”
“不是吧？你们都没研究？等等啊，我截几张图你看看，这是乔泽发给人家用于学术探讨的内容……收到了吗？”
“收到了，等我先看下……哦，这就是次元扭曲方程演化出的坐标系，我们内部命名是乔时空坐标系。乔教授说是超螺旋坐标系，大概是他太谦虚了，不想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所以你们研究内容有这块？”
“是啊！”
“那怎么没见你们的报告有关于量子蕴含模型的推导过程内容？”
“什么啊？我们现在研究这个坐标系主要是为了解次元扭曲方程的，这跟量子蕴含模型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进度也太慢了吧？乔教授就是通过这个坐标系推导出了蕴含引力子方程，甚至构造了量子蕴含模型。你们还都不知道？”
“额……那个，您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乔泽不参与具体的研究工作，只是会对我们的研究内容做一些批示。而且小组才成立多久啊。现在方程的对应关系都还没完全搞明白呢。”
“乔泽还是不愿意参与具体研究？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也不是乔教授不愿意参与具体研究工作……这么说吧，咱们这个小组最重要的工作内容，其实要把乔泽那套理论总结成大家都能看懂的成体系的东西，对吧？”
“嗯，没错。”
“就现在的模式其实很好，如果乔教授真的深度参与了，反而可能打击大家的士气。大家一起讨论乔教授提供的手稿，其实工作上乐趣更多，也更轻松些。每周会有问题汇总，乔教授会抽时间解答。至于物理基础理论推导，我们不涉及这块啊。”
“不涉及？哦，也对……”
很混乱。
不过这种混乱其实也有道理。
一种全新的数学理论刚被提出的这段时间，能完整掌握这种数学思想的人本就少。
很多时候发明某种数学方法的人虽然是抱着目的去鼓捣出的这些理论，但是自己都没想到还能用在别的方面。
这些也许对于乔泽来说不是问题，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就真的很为难人了。
“不过其实我们私底下也探讨过，乔时空坐标系一方面可以替代爱因斯坦场方程，另一方面似乎能更简洁的描述粒子运动。至于您说的那些，我们还真不知道。乔教授的研究方向也不会跟我们说啊。”
“所以你们有想法就不能主动一点去跟乔教授探讨，然后回头写成报告？一天天的空在宝山不知道珍惜！人家国外教授都着急了，想把学生塞到研究所去，你们就不能上点心。”
“我们……”
小孙教授一肚子委屈。
他们才刚来不久，乔泽就直接请了个长假，将近一个月都没见到人，直接错过培养感情的最佳时期。更别提乔教授的性子那么淡，先去套近乎都找不到话题。
是，他们也知道如果去跟乔泽讨论学术方面的内容，还是能聊几句的。
但也得先有那个资格吧？
当时考试的内容都是乔代数、几何最简单的内容，现在越往深处研究，这理论便越抽象。一个扭曲算符、一个次元感应算符，还有维度扭曲角度跟次元扭曲系数的关系，以及线性关系带入的比例关系……
p！
研究小组一众教授跟博士生大家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吐槽，如此抽象的理论怎么可能是从人脑子里蹦出来的。
至于主动找乔泽探讨？
有些大佬越接近越亲近，接触多了，觉得所谓大佬也就那么回事。
但有些大佬离得越近，越觉得望而生畏。
乔泽狐疑的一句：“这么简单的概念，你们真的都不明白吗？”是真会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其是乔泽还那么年轻，是真跟能让研究组几个比他大了起码一轮的教授、博士们感觉很受伤。哪怕知道双方的智商差距极大。
“算了，算了……以后你们提交的报告详细点。另外，你们对那个人工智能豆豆发表的言论有什么看法？”
“关于招生的？”
“废话，别说这事已经捅上天了，你们还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不过……就是，嗯……我觉得豆豆说得好像也没错。有些东西的确别是别处学不到的。对于文科影响可能不大，但对于理工科……说实话，没法比，真没法比。”
对面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
“您要这么问的话，那肯定是的。当然，如果能把乔教授请到别处去，效果也是一样的。”
“呵，说废话的功力见涨啊。行了，别浪费好不容易帮你争取来的这次学习跟研究机会。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孙教授一脸郁闷。
莫名其妙就被训了一通，他招谁惹谁了？
再说这次机会就算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他也是靠的自己的本事考进来的嘛，跟单位有个屁关系！
只是这些话暂时也只能在心里吐槽。
……
今晚接到电话的肯定不止是孙教授一个人。
对于一众华夏的学术大佬来说，当得知超螺旋坐标系就是西林数学研究所的乔时空坐标系后，多少有了些安慰。
起码乔泽并不是只跟国外的大佬讨论这些学术问题，对内也没藏着掖着，那就说明年轻人的情绪还在可控范围内。上次的事情大概是真过去了。
问题是现在乔泽的想法依然不可捉摸。
这是真要强推西林工大直接上位么？
……
同一时间，大晚上依然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苏立行也接到了一个来自京城的电话。
“请问是西林立橙科技的苏立行，苏总吗？”
“嗯，我是，请问您是？”
“哦，我这边是新型合成材料报批管理委员会，我是陈旭杰，审批处的。”
“哦，陈处长，您好，您好。”
“苏总不用客气，是这样的，今天乔教授跟我们联系了，严肃批评了我们的工作效率，我这边也是专门打个电话来道歉的。也请苏总理解，最近报批的各种材料确实是太多了，还没来得及处理贵司的申请。”
“额……”
其实苏立行想说西林立橙并没有申请，不过对面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又继续说道：“不过乔教授说过之后，我们已经对这项材料做了审核。跟苏总确定一下，是编号xlcxwt000173697的自修复漆对吧？”
苏立行懒得解释了，直接应道：“对。”
“是这样的，这款材料的商用审批已经通过并备案，具体的材料配比立橙可以直接跟实验室那边联系，然后调取。这样，您把我这个号码留下来，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就没必要麻烦乔教授了，毕竟乔教授平时也挺忙的，苏总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哦，好的，陈处长。”
“那行，给您添麻烦了啊，苏总。”
“陈处长真是太客气了，是我们这边麻烦你们了才对。”
“其实真不用这么麻烦，都是一家人嘛。前天我们还在开会商量未来大量新材料涌入市场，该怎么跟乔教授算专利费用的问题。有机会苏总也帮我转告一声乔教授，他的贡献我们都会考虑的。”
“一定，一定。”
又极其虚伪的客套了两句之后，苏立行终于挂了电话，然后整个人坐在那里呆了许久。
给乔泽打了个电话而已，效果竟然如此好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模型是乔泽开发的没错，但这次跟上次的群智项目不一样。那次是他们苏家全额投资的，而且双方也签了合同。这次的材料模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是公家投的钱。
苏家接着女婿的风头要飞黄腾达是他早有预见的事情，现在苏立行觉得他要开始忧虑苏家会不会飞得太高太快的问题了。
不夸张的说，乔泽的影响力已经大到让他开始有些心惊胆颤了。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能力似乎太强了点。
此刻，他突然悟了乔泽为什么不肯去京城，哪怕得罪人也要摆出最强硬的姿态留在西林。
风头太劲，远离旋涡的中心也是自保的一种方法之一。
无非就是消极了些。
但从乔泽的角度来看，这里并不会耽误他做任何事。
想通了这一点，苏立行似乎又对他这个准女婿有了新的认知。
这家伙，每一步看似任性，但都稳健的可怕。
规划中的材料基地建设好之后，西林立橙也算是在西林这座城市彻底站稳了脚跟。等到乔泽主导的深海集群系统正式启动，搭配上类似于豆豆的智能系统……
那庞大的海洋……
想到这里，苏立行突然打了个摆子。
算了，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深吸了口气后，苏立行也拿起了电话。
“喂，余总，有个好消息……”
……
此时西林工大的乔家里，气氛分外融洽。
苏沐橙跟路秀秀正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只不过此时电视里并没有放平日里路秀秀正在追的连续剧，而是豆豆今天在西林工大附中的演讲，还有一对一交流时的表现，小苏同学则在旁边兴奋的跟路秀秀讲解着……
苏沐橙讲得眉飞色舞，路秀秀则听的津津有味，豆豆则在客厅里不停的左转转，右转转，几条机械臂灵巧的比划出各种手势，时不时的就能换来路秀秀宠溺的目光。
“……妈，你是真不知道，当时全场都安静了。我还在想，豆豆这么临场发挥行不行的时候，它真就把所有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一对一辅导的时候，一个人抵得上十个招生老师……
他们老师之前激励学生还说，如果不好好学习，未来就只能上隔壁西林工大。豆豆做一对一宣讲的时候却告诉那些同学，今年西林工大的招生计划还是太保守了。
如果让它来制定招生政策，华清、燕北的尾巴，都不能要，避免拉低了未来西林工大的平均智商……哈哈，当时旁边的老师脸都直接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