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回到北静王府的第一天,刘喻送了枝七彩宝石发簪给离若表示谢意,那是南僵对朝廷的供品,向来只王室才可以享用的东西,也是当年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意味将来收到这件礼物的女人将成为他妻子的信物,是不仅贵重而且对他来说有着不一样意义的东西。

把这样的东西轻易就送给一个女人,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情。但只是一瞬间,他竟觉得只有像离若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拥有这件东西,虽然她并不了解其背后的意味。

那只做工极精致的鱼鸳发簪,首上是只展翅的飞鸟,嘴里衔着垂珠的末端却是只跃鱼,形象生动,别致异常,镶工精致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光华。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来自珠宝的魅力,尤其是美丽的珠宝。但他忘记了离若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统领着半壁武林的朝雨楼主人。离若淡然拒绝,朝雨楼里不缺奇珍异宝,这些虽然珍贵,对她来说却都算不上什么。

对她的欣赏无形中又多了一分,却更加坚定了他送出这件东西的决心,拿着那枝发簪放到了她的面前。“这只是一点心意,为了感谢那天对我的救命之恩,就当我从不欠人情的份上,请一定收下它。”他很诚恳,眼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救你,是工作之一。如果感谢的方式是送礼物,那我可不可以要求别的东西?”

有意思,刘喻微微勾了勾嘴角。“当然可以,如果我有的话。”

离若的眼睛眯了眯,似乎在衡量他这句话的可行性。没有迟疑的,她白皙的手指指向了案头那只小小紫金匣子。“我就要那个!”

微微一怔,她是在故意为难他吗?

那只匣子里装着的是他北静王的符印,是他父王当今皇帝御赐的玺印,材质贵重都是其次,那方小小的青色印章代表的是他北静王的权利和地位,是身份信物的象征,能调度整个长江以北的兵力和行使他北静王所能行使的权利,怎么是个可能说送就送的东西。

能清楚的看到离若眼里渴望的光芒,“你要那个吗?”刘喻的声音稍稍沉了下去,表情也有些漠然。这个女人不只大胆,而且似乎有些不顾一切,只是她的眼神却又不像带着那样野心和狂傲。

也许是看穿了他在思付什么,离若淡然的解释。“要它,并不是因为需要使用它!”

她不像是在开玩笑,纯净的眼睛里完全没有任何对权利欲望的热烈,这就让刘喻更不明白了。“那你要它干什么?”难道只是想挑战自己的权威?

如果不使用这颗符印,它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颗稀罕的石头,如果没用来雕刻符印,也许它的价值永远都会放在皇室宝库里当块被供起来的石头。见惯了天下宝物的女人,连绚丽的五色彩晶也不屑一顾的女人,怎么会对这样一块外表毫不起眼的石头大感兴趣。

“不行吗?那就算了……我只是开玩笑!”离若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明白了这个要求不只是有点过分,她转头,可表情里还是闪过丝快得不能捕捉的失望。

也许因为离若的自动放弃,刘喻莫名的松了口气,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虽然他完全有理由呵斥她这个无礼要求,甚至可以治治她的罪,不过他不想那么做,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如此宽容。

“除了它之外,你可以要求其他任何东西。”他想补偿的追加一句。

“……不需要了。”离若语气淡淡。

难得的挫败感,刘喻承认输给这个女人了。

“本王送出的东西便不会收回,你若是不要就丢了吧。”

近乎威胁啊,离若挑了挑眉。可看看他脸上那丝懊恼就觉得好笑,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从他手里接受了那件礼物,“谢谢!”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无论如何还是接受他的感谢。

他终于笑了,那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看来他还是很担心她会拒绝自己。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说了。“如果你戴上它,一定会很美丽的。”

离若把玩着手里的发簪,眼里若有所思的波光起起伏伏……

当刘喻再见她的时候,离若挽起了那黑亮柔和的长发,那只发簪就在她头上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却无法夺去她分毫的美丽。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刘喻还是忍不住呆了好半天。

“不好看吗?”她在夕阳里回头笑问,如同天边那抹最绚烂的彩霞。

那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就在这样的瞬间爱上了她,诚心诚意的回答。“不……真的美丽极了,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

……

离若就这样来到了刘喻的身边,没有人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有着怎么样的身份和背景。知道的只是一向清高,眼高于顶的王爷对这个女人恩宠有加,礼让三分,几乎把她当成了公主一般尊贵的人物在对待。无数人暗地里猜疑着她的来历和成谜的身份,可不管怎么样,她是北静王府里唯一可以和王爷平起平坐的女人,是唯一除了谋臣和将士能自由进出议事厅的女人,第一个被刘喻如此欣赏的女人。离若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刘喻高于上宾的待遇,从把介意别人异样的目光。

北静王的女人无数,从无一人可以得到这样的殊荣,他挑选女人的目光总是近乎苛刻,能让他认同和欣赏的更是少之又少。北静王的侍妾虽众,其中出色的也算不少,可没有一个能像离若一样总是站在最接近他的地方。王妃位置一直空悬,仆佣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猜测着也许这个神秘的女人会成为北静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坐上那个北静王爷一直空悬的王妃位置。

服侍她的佣人们小心翼翼,生怕有丝毫得罪这位娇客,毕竟将来她极有可能成为这个王府的主人,掌控着他们的生杀大权。不过,离若却似乎不难相处,对一切不太挑剔,也不喜欢呵斥下人,大多时候她只是安静的一个人呆着,或是无聊的闲暇时间久久望着远处的天空,任那样的风吹动自己柔亮的黑色长发。

虽然王爷对她基本上依言计从,可奇怪的是却没见离若与王爷有多热络,反而她的客气和冷淡总让人觉得她和王爷之间的距离不只是一点点,感觉上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只是偶尔有空才与王爷一起聊天下棋。

不过即使是那样,这个女人依然是北静王从来没有如此礼待过的女人,从来没有这样另眼相待的女人,正因为她的特别,所以才极有可能成为北静王妻子的侯选人。

离若听到了那样的流言,一笑至之。他也听到了那个流言,却奇怪的没加阻止。

……

她留在刘喻身边的日子就这样在不平静的平静中慢慢过去,若不是那一天收到的那封飞鸽传书,刘喻不知道只凭小小纸条上的几个字就轻易让向来淡漠的离若露出几分莫明担忧的眼神,虽然也许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那天他正与离若商讨着下个计划的实施与安排行动。收到了朝雨楼传书离若也并没有刻意避嫌,所以刘喻无意中也见到了那纸传书上的几行小字——‘少主已启动南征计划,但旧病复发恐难强自支撑,尔等无能劝拦,盼得主人指示’

他知道谁是少主,彻底的调查过朝雨楼的底细和能力才挑选出来的合作伙伴,怎可能一无所知。知道所有朝雨楼里能算得上角色的人物,那个叫做萧靖雨的男人,一个拿着墨魂剑单枪匹马闯进朝雨楼后揭下了离若面纱的男人,一个传说中如同贵公子般优雅却高深莫测、喜怒难料的男人,一个可以影响武林兴盛,在朝雨楼中有着相当能力和地位的男人。

没有见过,更没想过那男人会对冷漠的离若有那样的影响力,传闻中他与离若暧昧的关系令人玩味。

随即,离若皱眉拂袖离开,竟没对他留下片言只字,只发现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还有几分……仿若错觉的担忧。

完全没想过她这样的举动是对自己多么不敬,注意的只是离若会有这样属于女人的表情,他忽然皱起眉头,奇异的多了些烦躁的念头。那一夜后,离若没再次出现,然后一连消失了整整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