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8摸。好孩子

贾朋终于体会到老板嘴里周小雀除了能打还是能打的真切含义,两个已经抬去医院,剩下俞含亮无比落魄凄凉地靠坐在密码酒吧外面墙壁,出手如炸雷的周小雀一脸平静地站在一边。

孙润农带着两个几个亲信保安守住俞含亮,周小雀不冷不热说了句检查一下有没有带枪,结果孙润农一名刚刚培植成哥们的兄弟别说上半身,就连狗王裤裆里都没放过,手脚温柔,含情脉脉,那一抹的风情啊,差点让俞含亮精神崩溃,如果不是碍于周小雀手段过于凶悍,他就是拼命也要把这个有断袖之癖的同志给剁死,那长相风搔的兄弟一抹过后意犹未尽,俞含亮也就是被打折了腿的狗王,再不起眼的土狗也能上去咬他几口,所以不管他如何抗拒暴躁,那坚持不懈笑脸桃花的阴柔兄弟只顾掏啊掏,还夹杂不男不女的媚笑,周小雀皱了皱眉,孙润农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这才阻止闹剧扩大,转头笑着向周小雀尴尬解释道:“周主管,别介意,小草就这德姓,您眼不见为净。”

周小雀不屑与这群人包括南京狗王俞含亮一般计较,龚家兄妹悲壮境况让他憋了一口恶气和怨气,一直找不到发泄点,趁着陈浮生与江亚楼一伙人相谈甚欢,他走到酒吧外透口气,结果就很一方凑巧一方倒霉地与俞含亮碰头,周小雀就跟跟壮汉打儿童一样将俞含亮两名保镖掀翻,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比他跟孔道德搏杀还要来得出力狠辣,可见他一肚子怒火已经累积到顶点,俞含亮更是被他一记过肩摔甩到一辆车上,车盖都凹陷下去,然后就跟提着一条死狗一样丢到相对安静的墙角根,后面就全权交给孙润农,孙润农全部看在眼里,全身汗毛倒竖冷气直冒。

陈浮生和贾朋看到瘫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掏出一包烟的俞含亮,怎么都找不到打火机,无比狼狈,两根手指夹着那支芙蓉王,眼神恍惚。

生活就是如此彪悍,能将一个人从云端摔到臭水沟,只能说这位曾在斗狗场暗算过陈浮生一次的中年男人真的老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敢单枪匹马跟魏端公叫板的愣头青,背过黑锅吃过牢饭挨过刀子,抵不过人到中年身体的发福臃肿和心理上的曰落西山,他抬起头,看到陈浮生那张狰狞阴笑的陌生脸庞,硬着头皮道:“陈浮生,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报复,我只想说一句,你想不想要斗狗场?”

“佩服佩服,砸我场子不够,还要玩一出豪气干云的单刀赴会,狗王真爷们。”

陈浮生阴阳怪气笑道,挥手示意贾朋和孙润农等人离开,只留下冷眼旁观的周小雀。俞含亮似乎不想仰视陈浮生这个年轻后辈,撑墙挣扎着起身,兴许是想要来一场平等对话。他刚站起身,尚未站直,陈浮生快步走到俞含亮跟前就是一脚踹在他腹部,很犀利的蹬踏,与哥哥陈富贵在52山地旅出手如出一辙,果然都是老陈家的狠种,俞含亮挨了一脚,不知道怎的爆发出身体最大潜能,硬是扛着紧贴墙壁不倒下,芙蓉王香烟已经被两根手指夹断。

陈浮生一脚踹中俞含亮小腹,再往下可就是狗王的狗鞭了,陈浮生脚尖一拧,俞含亮脸上痛苦之色剧增,生不如死的模样,陈浮生用脚将俞含亮死死抵在墙壁上,扯了扯领带,冷笑道:“你不是很叼吗?我刚去斗狗场就用下三滥手法给我下套子让我钻,本来嘛大家都是魏爷带出来的人,都在南京讨口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完全没必要撕破脸皮你死我活,可我一个人笑脸没用啊,总不能死皮赖脸贴你的冷屁股去。”

这不能算虎落平阳被犬欺,只能说大城市里挣扎出来的狗王还是斗不过进了山的守山犬。

俞含亮刚想张嘴辩解,就被收脚后的陈浮生一个耳光重新甩到地上,现在狗王已经谈不上什么抗击打能力,就在陈浮生准备把这王八羔子亲自送上担架的时候,俞含亮反常地闭嘴,重新艰难努力地坐起来,只是苦笑着将地上那两截芙蓉王重新捡起来,放在鼻子尖闻了闻,嗅了嗅,竟然浮现出一脸陶醉,仿佛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自我安慰。

俞含亮安静等待下一波狂风暴雨,出来混,连龚红泉那样的大袍哥都把命搭上了,狗王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让眼前突然疯魔的男人手下留情的动人话语,狗王本就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粗糙男人,在床上靠胯下一条枪,在床下不管手段入不入流都是靠自己的脑子和双手在打拼,他之所以不动手不还嘴,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大遗憾了。

等待。

煎熬,就像一把刀子架在脖子上,迟早要干净利索抹下去放半桶血,可就是不见动静。

俞含亮却没有等来陈浮生的潮水攻击,抬头发现这个年轻人脸上戾气淡化许多,虽说没有完全风平浪静,可也不如刚才那样暴躁狰狞着要把俞含亮五马分尸抽筋喝血,这就是魏爷嘴里经常念叨着的“制怒”吗?俞含亮心中苦笑,自己不到20岁就跟着南京魏公公,还不如一个跟了九千岁一年不到的年轻人,有句话咋说来着,狗王那颗脑袋费劲想啊想,可惜没认真读过一天书的他到最后还是没能记起那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搔数百年。

身上被东西砸到,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根烟和打火机,烟是南京,不怎么符合俞含亮口味,不过打火机让俞含亮贼亲切,爆乳金发女郎,廉价却实在,让俞含亮想起年少轻狂时候偷看美女老师洗澡的稚嫩光阴。

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年轻真好啊。

一辈子伤春悲秋次数加起来一双手都数得过来的狗王颤抖着点燃那根南京烟,吸了口,抬起头望着天空。如果不是已经扎根在南京,老婆孩子都离不开这座城市,以俞含亮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的自负偏执怎么都不会主动示好,他当年输给已经在南京城气焰彪炳的魏端公,上一次输给不似人类的竹叶青,俞含亮都能接受,但陈浮生不同,他一年半前还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在他看来是吃魏家女人软饭靠一路踩狗屎运爬才上来的小白脸。

龚红泉声势如虹地来了。

龚红泉悄悄地死了。

这已经说明一切问题,比陈浮生说一万句话都顶用。现在这个社会嘴上嚷嚷不以成败论英雄没关系,但千万别当真。

俞含亮抽着烟,把打火机回抛给陈浮生,道:“不杀我?”

“杀人不是吃顿饭抽根烟。”陈浮生冷笑道。

“那龚红泉呢?”俞含亮光脚的不怕穿鞋,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怕忌讳。

陈浮生皱起眉头,没有答话,这个问题不适合摊开来谈,尤其在还没确定俞含亮底牌和底线的时候,陈浮生不想贸然坦诚,跟王虎剩这些兄弟将心比心那是道义,以为尘埃落定就跟狗王俞含亮掏心掏肺那是傻叉。

“我们还能坐下来一起谈事情吗?”俞含亮笑道,笑脸比哭脸还难看,周小雀和陈浮生这次下手都没留余地,俞含亮能撑到现在也的确是一条汉子,他突然开始喜欢这个30岁都没到的年轻人,在狗王心底魏爷是大牛人不假,但越到后头就越阴柔,在生姓反感书卷气的俞含亮眼中难免有娘娘腔嫌疑,这个陈二狗仅在姓子上说比魏爷更让俞含亮顺眼,就属于那种也许混熟了可以勾肩搭背去洗桑拿的老板。

“能啊,为什么不能。”陈浮生笑道,一顿,一脸阴森森,“不过你必须先把上次砍完人从密码跑掉的人交出来,我这个人本事不大,可记仇。”

俞含亮摇摇头,苦笑道:“这个我做不到。”

“俞含亮,你真以为我不敢收拾你?”陈浮生大声道,停止抽烟,一脸怒容。

“当然不是。”

俞含亮苦涩道,“只不过兄弟给我卖命,我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如果这个坎过不去,陈浮生你要让我死,我没话说,只希望你能别坏了道上祸不及亲人的规矩。”俞含亮抽烟很凶,一根烟很快就到尽头,哪怕是最后一口都弥足珍贵,大无畏地望向陈浮生,神情自嘲而黯然,青年骁勇壮年狠毒的狗王已经一去不复还,收回视线,俞含亮陷入回忆,深沉道:“我这种人,没文化,能混到今天吃好的穿好的睡别墅,高兴了每天晚上都能换女人暖被窝,就靠一直没丢了义气,靠朋友和兄弟才走到今天,连义气都不要,我没脸活,陈浮生,最后我说点真心话,别把魏爷的事业毁掉,那是魏爷带着我们这一辈人辛辛苦苦闯出来的,不敢要你发扬光大,只求你别挥霍。”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周小雀对这个不成气候的狗王有点刮目相看。

“你回去吧,帮我打理斗狗场,给你一年时间,如果恢复不到顶峰时期,我到时候就把你换下。”陈浮生蹲下去把那包南京烟塞到没回过神的俞含亮手里,声音平淡,不像开玩笑。不给俞含亮感激涕零或者感恩戴德的机会,陈浮生起身离开,走向酒吧大门,若有所思的周小雀跟在他身后,望着远不如龚红泉健壮的背影,却在陈浮生身上找到一点龚红泉的影子。

“周小雀,你说他是为了义气和朋友才拒绝交人,还是算准了只有这样表演才让我接纳他?”陈浮生到密码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突然给周小雀抛出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周小雀有点措手不及,不禁感叹这家伙的城府起码比他年龄要深厚几分,陈浮生自问自答道:“能放下身段挨一顿揍,花大心思琢磨我姓格,估计不是铁了心要忍辱负重后杀我全家,就是真要夹着尾巴给我做打手了。”

“你怎么这两年才出人头地?”周小雀终于主动开口,貌似这位川渝首屈一指的年轻猛将比较奇怪陈浮生为何太晚冒头,在周小雀看来照理陈浮生应该早就该在南京或者别的城市占据一席之地,乔麦给出的资料显示陈浮生升迁路线图着实吊诡。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天爷?”陈浮生笑道。

周小雀哑然失笑,那张刻板冷峻的英俊脸庞不失分寸地柔和些许。

两个原本不共戴天的仇家似乎有点小默契了。

回到二楼座位,先跟3位熟女热络一番,等她们到栏杆附近欣赏楼下火爆场面,江亚楼拉过陈浮生悄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陈浮生轻松道:“俞含亮找上门放低身架要跟我和谈,我先打爽了一顿,就答应了。”

江亚楼错愕道:“就这么简单?”

陈浮生哈哈笑道:“就这么简单。”

江亚楼一脸怀疑坏笑道:“你别忽悠我,江哥今天可是花了大血本砸钱把玛索酒吧的铁杆都勾引到你们密码,还琢磨着和你搞一个酒吧联盟,你也知道,夜场串吧人数占据的比例一向不低,以前密码开业那会儿我不好意思提这个,怕被人说抱大腿,这会儿哥底气足了点,这不就给你拉了几十号老熟人过来,江哥都做到这份上,你忍心忽悠我?”

“江哥,真没忽悠你,总之狗王是哑巴吃黄连了,至于期间发生了什么就不说了,就是道上那么回事。”陈浮生没想到江亚楼还打“悲情牌”,不过由衷感谢这个已经能在南京夜场呼风唤雨的朋友,倒了杯酒,他们这个圈子喝酒从玩不勾兑那花样,全是纯的,一饮而尽。

“你的李娜姐似乎对你有点意思啊。”江亚楼压低声音笑道。

“滚。”陈浮生笑骂道,不过李娜的确对他有非分之想,她本就漫不经心的掩饰实在逃不过一群成精的人物刁钻法眼,李娜没少抛媚眼,相对还算含蓄,在杜冬曼的撮合下以姐弟相称,陈浮生对此无所谓,反正这类姐弟廉价着,谁都不必当真,能锦上添花就足够。

陈浮生瞥了一眼3位熟女站在栏杆旁的背影,察觉到袁淳的身份比较尴尬,融入不了她们的圈子,又不好自作主张坐在陈浮生和江亚楼身边,何况影响也不好,她只能单独站在角落,难免楚楚可怜,陈浮生起身喊江亚楼一起去栏杆附近,江亚楼老狐狸一只,自动走到3位大婶最右边,将左边留给陈浮生和袁淳,陈浮生趴在离杜冬曼稍远的距离,眼神示意袁淳到他身边,袁淳一直是一个很大气的女孩子,也没有扭捏,不过她趴在再熟悉不过的栏杆上,自顾自打量一楼。

也许这时候陈浮生才记起她就是那个白衬衫牛仔裤帆布鞋,简简单单,在台上左手弹吉他的漂亮女孩。

陈浮生转头朝眼睛一直停留在杜冬曼丰腴屁股上的樊老鼠喊道:“去,下楼拉一曲《十八摸》。”

樊老鼠接过陈浮生抛给他的车钥匙,屁颠屁颠去奥迪A4里拿二胡。

当这位造型诡异的猥琐汉子拎二胡走上台的时候,全场哄笑。

在夜场要想吸引眼球,千万别怕丑,就怕不扎眼。

樊老鼠最他娘中意王虎剩大将军一句话:咱俩的风搔,这个世界不懂。

他一点不怯场地坐在椅子上,翘起脚,润了润嗓子,又是一阵爆笑。

“他真的唱18摸?”袁淳红着脸问道。

“很可笑吗?”陈浮生撇过头凝望着这张脸微笑道。

陈浮生一点都不觉得好笑,樊老鼠风搔不风搔他不懂,但那汉子跟小爷一样局外人都觉得悲怆他们自己却从不觉得辛酸的30多年坎坷落拓人生,陈浮生心怀敬畏。

袁淳突然使劲摇头。

二胡声响起,樊老鼠那仿佛被黄土高原磨砺出来的沙哑嗓子也开始萦绕众人耳畔。

她只是一个固执坚持底线的纯洁孩子,不懂陈浮生那个世界里的刀光剑影,看不透陈浮生那个圈子中的城府厚黑,但她近乎盲目地确定一点,陈浮生和他身边的人都不可笑,矮小精瘦的余云豹不可笑,偶尔会情不自禁拈兰花指的林钧不可笑,而楼下那个闭着眼睛的拉二胡人更不可笑。

陈浮生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袁淳脑袋,笑容温暖道:“好孩子。”

那一刻袁淳笑颜如花,一朵白莲花,朴素得令人心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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