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些“圣物”基本上都是赝品,是由黑心的神职人员或职业骗子炮制出来坑人骗钱的玩意儿。
本身就是靠着忽悠来赚钱的田老板,当然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奇怪的是为什么那个家伙会把“圣物”推销到庙里来?这简直就像是某人跑到其它公司的传销窝点里,去推销自己的传销产品一样不可思议。
“……通常宗教信仰和人的智商是不成比例的,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应该也是反比。虔诚的信仰会严重损害智力,这在当今世界应该是一个基本常识。”
对于田老板的疑问,白斯文用很平淡的语调说道,“……看着刚才那家伙的腔调,或许当真是一个像韩国传教士一样狂热的信徒也说不定呢!整天忽悠别人忽悠到最后,就把自己也给忽悠傻了。”
“……喂喂,小伙子,这话可不能到处乱说啊,要是被客人听到可就糟了!”
田老板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到才松了口气,“……对了,刚才我让小刘到屋顶上去把那个铁皮新月擦一擦,他说自己一个人干不了,你现在既然有空,就过去帮个忙吧!”
得了老板的亲口差遣,白斯文只得一溜烟地跑去干活了,连身上的牧师服也没顾得上换。
——田老板口中的小刘,就是那个戴了假胡子缠了包头布的业余阿訇,也是白斯文的同学。
刚才。田老板偶然一抬头,看到侧殿屋顶上竖立的那个铁皮新月标志已经锈蚀得十分厉害,还沾了不少鸟粪,看着挺恶心,实在有碍观瞻,于是就让小刘这个业余阿訇踩着梯子爬上去清理一下。
但问题是小刘这家伙长得太肥,根本不敢攀着摇摇晃晃的竹梯子上屋顶。生怕自己在半路上一脚踩空摔成肉饼……于是,在小刘的一番哀求之下,身材干瘦灵活的白斯文同学。便替代他接受了这个高难度的工作,拿着簸箕、扫帚和抹布爬上去,而小刘自己则在底下扶梯子。
“……这场面看上去可真是够奇怪的。让基督教的牧师给清真寺擦新月标志?嘿嘿,若是放在中世纪欧洲的话,我只怕是早就变成异端被绑上火刑柱了……”
白斯文一边如此嘟囔着,一边抓着积满灰尘的古老梯子往上攀登。然而,就在他刚刚把手搭在了梯子的最顶端,马上就要抓住前面的铁皮新月标志的时候,却感到自己的身下突然一轻——梯子断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前方的新月标志,总算是勉强稳住了身子,没有立即掉下去。
但是在下一刻。白斯文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惊骇地听到了令人牙酸的“吱嘎”一声——在他的奋力拉扯之下,锈蚀严重的铁皮新月标志终于不堪重负,迅速断裂开来,并且从屋顶摔落……
于是。随着折断倒下的铁新月,白斯文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坠落了下来……在小刘和田老板的惊呼声中,他的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水泥地面上,顿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穿着黑衣的业余牧师,就这样抱着伊斯兰的新月标志。躺在了血泊之中,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然而,当白斯文的身体被痛不欲生的父母送进了火葬场之际,他的灵魂却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好痛苦,好难受,好热……
我这是……在哪里?
无边的黑暗之中,白斯文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了喧闹的骚乱声,可他一时间看不到四周究竟生了什么。
他想要喊叫,想要站起来,可虚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昏昏沉沉之中,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许多双手抬着,然后又是一路颠簸……白斯文感觉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阵阵酸痛,可又喊不出来,只能任由别人把自己抬上抬下。
最后,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抬到了一张床上,总算是不必再承受颠簸的痛苦,但浑身依然像是着了火,只剩额头还有一些凉意……痛苦的燥热之中,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像灌了铅,根本睁不开。
与此同时,他还听见身边有人在嗡嗡地谈话,似乎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
不过让白斯文感到更加惊讶的是,这些人的语言既让他觉得熟悉又无比陌生。
——绝对不是中文,但也不是英语,甚至不是他偶有涉猎的日语和法语,而是一种叫不出名字的语言。最初的时候,他完全不理解这些人在说什么,可是随着神志逐渐清晰,他似乎开始逐渐能听清那些单词,然后是词组和句子……但问题是,在开始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之后,白斯文却感到了更加的震惊与惶恐。
“……陛下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摔到骨头?”
“……禀报大人,陛下看上去没什么外伤,但一直没醒,而且发烧得厉害!应该是吹了冷风的缘故!”
“……万能的上帝啊!这真是太不幸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让陛下硬撑着骑马出去的!”
“……这下可怎么办?威尼斯人的特使还等着觐见呢?”
“……要不请大主教过来?”
……
陛下?上帝?威尼斯人?大主教?
这些人究竟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为什么能听懂他们的话?我此刻到底是在哪里?
带着上述的一脑子糨糊,白斯文艰难地呻吟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然后,眼前看到的场景,顿时让他感到十分惊讶与错愕。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顶,由巨大的原木和粗糙的条石构成,虽然宽敞高大,但却没有任何的装饰,仿佛堆放杂物的仓库一般。而且室内的光线也十分阴暗,明明还是白天,墙角却依然点着火把。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貌似做工十分精致的床榻上,四周满满地围了一圈人,似乎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其中有人穿着闪亮的盔甲,有人穿着绣花的长袍,还有人穿着一身黑衣胸前挂着十字架,看上去像是基督教的神职人员,此外还有几个穿长裙的女人正端着水盆走过来。
虽然此时的视力还有些模糊,思维运转得也很迟钝,但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全都具备着欧洲人特有的轮廓鲜明的额头,以及深陷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
这让白斯文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更加困惑,外加一丝丝的惶恐,还有更多的囧囧有神。
我到底在哪儿?这些人又是谁?还有……他们为什么叫我“陛下”?!
接下来,没等他把这一团乱麻给理出个头绪,一看到白斯文苏醒过来,那些人就全都激动地喊了起来:
“……哦,上帝保佑!陛下!您终于醒了!”
“……陛下,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喝点热水?”
白斯文困惑而又迷茫地望着他们,这些人给自己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嘶哑的喉咙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首先要冷静下来,尤其是在这种弄不清情况的时候……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道,同时吸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却立即触摸到一把浓密的络腮胡须……我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留胡子了?
毫无征兆之间,白斯文突然感觉一阵头晕袭来,然后便在旁人的喊声之中,再次晕厥了过去。
下一刻,在昏迷和眩晕之中,无数庞杂繁复的讯息,就犹如大坝决口一般,汹涌着强行灌进了他的记忆,一幕幕栩栩如生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反复回放——血腥的征战、优雅的宫廷、锋利的长剑、冰冷的盔甲、紫色的皇袍、巨大的十字架、双头鹰的徽章、破碎的城墙、新月旗的阴影……
这一段段破裂残缺的记忆碎片,在一瞬间就塞满了他依然混沌不清的头脑,也让他的思维陷入了死机,他甚至不知道这些究竟是真实的经历,还是虚假的幻影?
又过了片刻之后,他才勉强确认了一个荒诞却又真切的事实——他已经不是“自己”了。
更确切地说,他穿越了!
而且,是没带他妈的灵魂穿越,并且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灵魂,相当完美地融合为了一体。
——所以,那个21世纪的师范历史系大学生白斯文,此时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了另一个世界。
现在的他,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另一个名字,另一个身份,以及一个极为辉煌耀眼的尊号。
——,统御东罗马帝国,或者说拜占庭帝国的君士坦丁十一世。
按照皇位序列来算,他是东罗马帝国帕里奥洛加斯王朝的第十二代君主,也是……最后的罗马皇帝!
在白斯文那个世界的历史之中,他即将和这个衰微至极的古老帝国一同殉葬!
于是,在又一次清醒过来之后,白斯文,或者说融合了异世界记忆的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先是怔怔地望着天花板沉默了许久,然后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上帝啊!为什么要整死我?为什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