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秋等未来穿越者和胡牧师等本时空地下党,优哉游哉地撤出上海南郊小教堂秘密据点之后的第三天下午,数十名荷枪实弹的蓝衣社特务和上海特别市警察,才姗姗来迟地闯进了早已人去楼空的此处。
——在既没有摄像头监控系统,也没有发明手机和互联网,甚至连公用电话都没有普及的时代,所谓的特务机关,尤其是蓝衣社这样松散混乱、不务正业的菜鸟级特务机关,也就只有这样的行动效率了。
事实上,在撤离教堂的时候,王秋等人还气哼哼地想要在礼拜堂安装几枚特大号触发式炸弹,好让前来抓捕的国民党特务们享受一下坐“土飞机”的快感。亏得胡牧师对这座自己辛苦筹建的教堂很有感情,连忙开口劝阻,说是为了避免引起国民党当局的更多关注,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而且,万一先闯进来的不是国民党特务或警察,而是附近村里经常听胡牧师布道的基督教信徒呢?
因此,当这些特务和警察们搜遍了整座教堂也一无所获,只能骂骂咧咧地给教堂大门贴上封条,转身离开之际,却不知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刚在鬼门关旁边走了一遭……
与此同时,逃出上海滩的穿越者和地下党们,则早已踏进了南方浙江省的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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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之后,浙江西北部##昌化县
夕阳的暗红色余辉。掠过波光粼粼的昌化溪,在远处的武隆山顶留下了最后一丝光芒。艳丽壮美的晚霞,铺满了大半个天空。给这座距离省会杭州不到一百公里的江南小镇,染上了一抹鲜亮的色彩。
淡淡的薄烟笼罩在小镇的上空,那白墙黑瓦的简朴楼房,就像是未经装束的垂髫少女,婷婷窈窕地立在河畔。淡墨色的天空和一座座参差的石拱小桥晕染在一起,泛着丝丝涟漪。朦胧的暮光之中,一只小船漫无目的地飘在河面。就像一滴墨迹慢慢渗透在宣纸之上,慢慢的变得模糊了,只剩下满目的淡墨色。
这就是民国时代的江南水乡。古典的气质还未褪去,而现代风情已然演绎。一切都是那么的经典而新鲜……在这暮霭朦胧之中,就好像一卷卷陈旧的黑白胶带,从旅行者的眼前慢慢舒展开来……
王秋穿着一身长衫+围巾的民国学生装。提着一个粗布包裹。和金奇娜一起站在桥头眺望着小镇的黄昏风景,感觉自己就犹如走进了鲁迅笔下的小说一般——好吧,临安和绍兴之间的距离,确实是稍微有点远,一个在钱塘江南岸,一个在钱塘江北岸。但若是放在现代世界,也就是汽车沿着公路开上小半天而已。
另一方面,在剥去了那些文人们在笔下炮制的诗情画意之后。所谓的江南小镇,也就是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而已。并且还是一个看上去很有“乡土气息”的小地方。
一条不宽的青石路。在他的脚下延伸,一块石头紧挨着另一块石头,都不是规则的形状,随心所欲地打磨成任意长宽的条形,参次不齐。街边弥漫着腌制咸菜的浓烈气味,还有鸡鸭和人畜的屎尿……王秋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绕开满街的污渍,又转进一条小巷,最终钻进了一座小宅子里。
这座宅子不算破旧,但也已是青苔爬墙、斑驳不堪。屋前的院子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在屋后还开垦了一小片地,小菜苗郁郁葱葱,青绿可爱。门口两只大水缸,里边装满了水,这种水缸在任何一家大宅院里通常都有,是防火用的。厨房很小,但是里边挂着不少的酱鸭、腊肉和熏鱼,打扫得也挺干净。
总体来说,以昌化这座小镇的生活标准,这座院子的条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但是,在见识过上海“大世面”的诸位新房客眼中,这地方实在是简陋得很,一股乡下人的味儿。
“……小王同志,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咱们的钞票在这儿能花吗?”
看到王秋和金奇娜提着几包东西进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杨教授立刻开口问道。
“……够呛!这小地方的商铺只肯认银元现大洋,咱们的日元、美元、英镑和法郎钞票根本没人肯收。想兑换最起码也得到临安县才行。至于国民政府中央银行的票子,倒是勉强能花,但是得要打八折……”
王秋嘟嘟囔囔地抱怨说,同时在一块洗衣服用的青石板上,摊开了他手里的粗布包裹,“……就算钞票能花,在昌化这种小地方也买不到什么好玩意儿。整条街上才只有三家杂货铺和两家绸布庄,以及几个收购山货的小商行。我挑来拣去找了很久,也只买了这些昌化鸡血石回来……当我全部拿钞票而不是银洋付账的时候,那位店老板还一脸的不高兴,硬是在钞票八折兑现的基础上,又多收了我二十元钱……”
——民国时代的中国,是当时整个世界上发行纸币种类最多的国家,仅合法发行的官方纸币就达3000种以上!大致种类有军用票、关金券、金元券、银元券、铜元券、法币、商业银行、特种银行票和各省地方金融机构发行的地方货币和代币券,以及红色根据地发行的红军票和边区票等等。此外,还可以算上外国殖民者发行的旧台币、旧港币,旧澳元……
由于在整个民国时代,各路政权旋起旋灭,全国政局变化无常,因此任何一种纸币的流通时间都很短,流通范围也很小,而且一般都得打折使用——比如说八折兑现的意思,就是指一百元的钞票只能当八十元银洋用……这还算是非常有信誉的。四川那些军阀们发行的钞票。通常能五折兑现就该烧高香了。
同样的道理,大多数纸币的使用范围也很有限。就像是川西北银行的钞票,一旦出了四川。确切地说是出了四川军阀田颂尧的防区之后,就成了一张废纸。而蒋委员长发行的钞票,在很多地方也玩不转。尤其是在一些偏僻的乡下地方,更是非得要收银元不可……浙江昌化这边勉强还肯收钞票,就已经很不错了。
“……唉,这么几块鸡血石,能换到多少钱啊!红军为什么还没到这儿呢?”马彤学姐耷拉着脸蛋哀叹说。“……虽然这些纸币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时间就是金钱,不赚钱就是亏本啊啊啊!”
她万分苦恼地揉着额头。扯着嗓子发出了一阵阵“魔音贯耳”般的悲鸣。
与此同时,跟着胡牧师从上海跑来的那一群菜鸟地下党,则一脸麻木地蹲在厨房的灶台四周,对诸位“未来同志”的歇斯底里视若无睹。只顾着吸溜吸溜地吃着刚煮好的蕨菜咸肉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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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在逃离上海的时候,王秋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
就像他曾经在西方古典小说里读到过的一句话:“谁都不免因为自己具有了某种品质而自命不凡……”
而王秋等人最大的自命不凡之处……当然就是身为“穿越者”的自负和傲慢。
傲慢、自负、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有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观念,是他们身为“穿越者”的原罪。
——这是穿越者最容易犯的一种病。
身为穿越者,他们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见识,依靠背后的虫洞,他们又拥有现代世界的先进技术和庞大资源。在这种碾压式的优势条件下。不管是谁,脑海里或多或少都会产生“我是天命之子”的想法。
——因为我超越了这个时代。所以错的永远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这世上的一切都应该围着我们转!
但问题是,事实并非如此,穿越者也绝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更不是永远先知先觉的圣贤。
——他们不仅低估了国民党特务的效率,也低估了自己这一行人在上海以外地区的醒目程度。
更要命的是,他们并不清楚,在被他们随意杀掉的十二个蓝衣社特务之中,有好几个高官显宦之后……
因此,王秋等人在几次变装之后,刚刚进入杭州,置办了一处宅子作为活动基地,又挥撒钞票采购了一些古董之后,就发现自己疑似被人给盯上了。接下来,全城很快就到处贴满了他们的悬赏通缉令。
而再接下来,在他们慌慌张张地准备撤出杭州城的时候,金奇娜又在某个郊外哨卡不幸被人指认出来——此处哨卡驻守的警察之中,居然有一位前不久来上海顺路拜访过她的热心读者——结果又不得不进行了一番枪战,才顺利脱身,而王秋的左胳膊还不幸被子弹擦伤,痛得他呲牙咧嘴。
于是,王秋同学彻彻底底地怒了——老子从中美洲杀到东京再杀到东罗马帝国,然后是古埃及、现代伦敦和亚瑟王时代的不列颠,征服了不知道多少名城重镇,干掉了那么多历史名人,连凯撒大帝都被我烧成了一具焦尸……都还从来没有吃过一次枪子儿,你们几个小小的国民党特务和警察居然敢如此造次?!
除此之外,自从逃出杭州之后,他们的赚钱途径也基本断了:大城市不敢去,害怕遭到通缉;可是在小乡村又很难搜集值钱的物资——首先是钞票不好使,其次是物流不够发达,有钱也买不到多少东西……
为此,眼看着每日收益的急速暴跌,不仅是身在民国时空第一线的王秋等一干人,就连远在北京的中国异能界领导机关,还有诸多友邦盟国的参与分肥者,以及这阵子不花钱就拿到了大批古董和物资而感到异常开心的政府部门,都把这帮“无事生非”的国民党反动派给恨到了骨子里——过去为了弄一点经费,那可真是要绞尽脑汁、费尽唇舌。现在只要合理合法地开动印钞机制造“古币”。就能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而且还不必担心通货膨胀,也不必担心民怨四起,更不必担心外交纠纷……这样的好事还能到哪里去找?
而让这种好事成为泡影的南京国民政府蒋介石当局。不仅是我党历史上的老冤家,也是如今的大仇人!
呃?你说“国粉”?拜托,断人财路如取人性命!就是蒋委员长的狂热粉丝,遇到这情况也要操刀子!
很快,王秋他们逃出杭州没多久,就得到了解放军总参谋部的指示:鉴于引发虫洞的“初始穿越者”金奇娜遭到国民党反动当局通缉,无法继续充当各种物资的中转站;而虫洞的持续时间有限。经不起耽搁。故而经过中南海方面最高当局的批准,索性联络这个时空的红军,狠狠做一票大的!、
——不让我们拿钞票买对吧?那么咱们干脆就直接用抢的!把往日的“革命对象”统统再打倒一遍!
当然。有限的穿越者经不起牺牲这个问题,也是要充分考虑的——所以就在虫洞对面想办法拉炮灰吧!
很显然,当时全中国性价比最佳,可靠性最好。对抗国民党反动当局最坚决的炮灰。自然非工农红军莫属。而且,武装援助异世界的革命老前辈,也符合“政治正确”的基本原则。
此外,上述的跨时空“援共”计划,还得到了有关部门内部一些老领导、老前辈的大力支持。并且给王秋他们派来了刚刚结束英国任务的《走进科学》摄制组,准备在民国时空就地取材,拍摄一部爱国主义教育影片,以打击某些“历史发明家”在近年来屡禁不绝的历史翻案风……
这样一来。王秋他们就抱着一颗熊熊燃烧的复仇之心,转身踏上了寻找红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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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虽然已经下定了“援共”的决心,但具体寻找哪一支红军进行扶持,显然还需要进行斟酌。
要知道,此时已经是1934年的11月下旬,中央红军早已踏上了长征之路……最重要的是,他们跟王秋等人相距上千里之遥,隔着千山万水,又在不断地灵活机动、行迹不定。王秋他们想要带着金奇娜和金杏贞这一对娇弱的母女,还有胡德兴总政委麾下那一票乌合之众赶上去,实在是有点儿难度。
幸好,距离杭州很近的红军,眼下还是有一支的——那就是方志敏和粟裕等人领导的红十军团。
就在主力红军离开“红都”瑞金,开始进行长征的同时,为了拖住国民党精锐部队,减轻中央红军的突围压力。刚刚编成的红十军团也离开了江西东北部的闽浙赣苏区,但却不是向敌人统治力量薄弱的地区进行战略转移,而是将兵锋直指长江南岸的江浙地区,犹如一把利剑插入国民党统治的腹地!
——早在红军开始长征之前,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就决定派遣一支部队深入敌后,挺进江浙,把反“围剿”战争扩展到国民党统治腹地。这样就可以调动和牵制一部分国民党军队,缓解和减轻国民党军队对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压力,从而为中央红军的长征创造有利条件。
这是一次类似太平洋战争时期的日本神风特攻队那样,几乎注定是有去无回的悲壮突击!
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在1934年7月初,奉命执行‘调敌‘任务的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第七军团,从中央苏区长驱3200余华里,一路浴血奋战,冲破敌人重兵的围追堵截,进入赣东北根据地与红十军会合。
11月上旬,根据中革军委的电示,这两支部队整编为红十军团,方志敏任军政委员会主席,刘畴西任军团长,乐少华任军团政委,粟裕任参谋长,下辖2个师,共8000余人。原红七军团缩编为第19师,师长寻淮洲;原红十军缩编为第20师,师长刘畴西兼任。其中,红19师先行出击,红20师尾随移动。
接下来,寻淮洲、刘英、粟裕率领红19师越过屏风关封锁线,以大无畏的胆略,利用蒋介石重兵云集江西南部“剿匪”前线,江浙腹地相对空虚的有利条件,孤军直扑浙西、皖南地区,渡过新安江,穿越杭(州)淳(安)公路,一度进抵昌化,威胁杭州,震动南京。
——很显然,红十军团这个目标很符合王秋等人“路程短、接头方便”的定位。
而粟裕这位“共和国十大上将之首”的军事才能,看上去也比较值得信赖。
鉴于上述考量,懒得多跑路的王秋等人,就直接沿着公路赶往昌化,在县城里租了个院子住下。然后就一边让胡总政委去联络本县地下党,一边坐等粟裕带着红19师前来会师了。
遗憾的是,他们并不清楚,昌化的地下党组织里面,早已有人悄悄选择了背叛……
于是,次日清晨,王秋等人还没起床,他们租赁的院落外就响起了“抓赤匪!”“死活不论!”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