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醴城西面六百多里外,诡密森林的南边,一个地势略高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寨子里。
寨主方腊,带着十数名寨子护卫组成的队伍,沿着寨子的墙外一里的地方,巡视着。
“寨主,用不着每天都巡视吧?”方腊身后一个年轻人,懒散的抱着自己的刀,跟在方腊身后走着,嘴里不断的嘟囔着:“我们童方寨的名声,在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脑袋被牛撞到了才会不开眼的来打我们童方寨的主意。”
方腊还没有开口,他身边的一名年约四十的男人,抢先开口训斥了年轻人一顿:“牛溪,你太懒散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叫牛溪的,懒散的年轻人:“你忘了冬季前,那群匪贼了吗?如果不是寨主要求的巡视,恐怕等他们杀进寨子,我们才能发现呢。”牛溪是他堂哥的儿子,虽然习武很有天分,但人实在太懒了,是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主,为了磨掉他的懒性子,自己才求寨主将他编入护卫中的。
他一说,巡视的十数名护卫队,也一改原本有些懒散的样子,认真了起来。
童方寨确实如同牛溪所说,是这近百里内,实力最强的寨子,凡是知道童方寨实力的大匪贼,都不敢靠近,甚至路过之时,还会向童方寨送礼,而那些小匪贼,面对如此庞大的寨子,以及防护严密的外墙,根本不敢靠近。
但去年秋收之际,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匪贼,他们的势力说不上大,人数也并不算多,只有数百人而已,但却装备有铁剑,而且战斗经验也比一般的匪贼更强。
拿伙匪贼居然悄悄的摸到了寨子外一里外的地方,连偶尔出来巡视的人,都毫无示警的被他们袭杀了,如果不是方腊亲自出寨子来巡视,并杀了两个试图偷袭他的匪贼,将匪贼的尸体带回寨子里,恐怕寨子里还无人能想到有人会偷袭他们。
虽然进攻寨子的那伙匪贼被寨子里的人杀了大部分,只有数十人逃跑了,但寨子里也死伤了近百人,自那以后,方腊便要求寨子的护卫,每日轮番在寨子外一里巡视,并且为了不被单独偷袭,巡视时必须数人到十数人不等,结伴而行。
“那些家伙也没有多强,我都杀了两人呢。”牛溪听到堂叔的训斥,也不敢回嘴,只能低声嘟囔着。
虽然牛溪的嘟囔很小声,但牛溪的堂叔仍然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正准备训斥牛溪时,一名眼见的护卫队成员突然叫喊起来:“寨主,西南面有人过来了。”
随着他的喊声,所有的护卫队成员都紧张的将手放在了武器柄上,只要发现不对,就能迅速抽出武器来,就连一直非常懒散得半睁着眼的牛溪,都将眼睛完全睁开,肌肉逐渐紧绷了起来。
方腊却没有那么紧张,因为在那护卫成员叫喊时,他也发现了来人,而且以他的眼力,已经能看清来人是什么人了:“不必紧张,来的是朋友,不是匪贼。”他安抚了下护卫队员们。
当来人逐渐靠近时,护卫队的人也认出了拿伙人,为首的正是寨主的老朋友,一个叫做鲁厚言的文国人,他身后的人,身材健硕,走路有力,腰间挂着武器,眼睛不断审视着方腊及护卫队员,一看就是鲁厚言的护卫。
等鲁厚言接近后,方腊立刻迎接了上去,与鲁厚言拥抱了一下。
“鲁兄,怎么这个时候来啊?”此时正是春季,春耕之时,鲁厚言原本也需要耕地的,所以往年都是在夏季才来的。
“方兄,我再也不需要耕地了。”说到这,鲁厚言非常得意。
方腊不知道鲁厚言的话中意思是什么,但现在在寨子外,不方便接待客人:“牛诸,你带他们继续巡视,我迎接一下客人。”他吩咐牛溪的堂叔。
“好的寨主。”
方腊领着鲁厚言一行进入寨子后,回到自己家中,让自己的婆娘给自己弄了些小菜,拿出了酒来,给鲁厚言倒了一杯。
“怎么,鲁兄现在做说客了吗?”方腊在与鲁厚言对杯一次后,举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鲁厚言。
不是他多么聪明,而是鲁厚言表现太过明显了,往年鲁厚言来时,都是与几名他村子里的年轻人一同来的,那些年轻人虽然有习武,但一看就能看出底细来,这一次鲁厚言身后没有跟着那些年轻人,反而是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护卫,再加上鲁厚言的话,不难想象他是投靠了什么人,而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只能是鲁厚言在为自己的新主子,拉拢自己来了,虽然读的书不多,但方腊也是在仙湖县听过说书的,以前上皇时代以前,就有过这种似乎叫做投名状的东西。
仙湖县,是风国辖下的一个县城,距离童方寨有百里之远,童方寨常常需要去仙湖县贩卖粮食,换取生活上的物资和武器,自然有机会休息一下,听听说书了。
鲁厚言喝了口酒,笑了笑,他这次来,并没有遮遮掩掩的,以他对方腊的了解,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只能徒惹方腊厌恶,毕竟他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
“鲁兄不必多言,方腊身为童方寨的寨主,不可能抛弃童方寨,独自享受荣华富贵,你的新主子,也不可能收留童方寨两千一百二十三户人吧。”方腊同样非常了解鲁厚言,以前鲁厚言来时,就曾劝过自己,以自己的能力,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可以换得高官后禄,不必蜗居在这个童方寨内,因此,方腊不等鲁厚言开口,就断了他说下去的话语。
在方腊看来,不管鲁厚言的新主子有多厉害,也不可能将他们寨子吸纳进去的,因为寨子里除了习武之人外,还有许多老人和幼儿,虽然童方寨武风盛行,但仍有众多不喜习武的柔弱女人,在许多人看来,他们都是累赘。
“为什么不呢?”鲁厚言听到方腊拒绝的话,抿了口酒,神情诡异的笑着说道。
方腊端着的酒杯,因为鲁厚言那莫名其妙的话,停在了嘴边,没有将酒送入口中。
“为什么不能收留童方寨呢?不过是两千一百二十三户人而已,我的主子可是曾经收留了更多的人呢,不如说,他很欢迎你们前去。”鲁厚言仍然诡异的笑着喝着酒,仿佛不在意方腊那因为他的话,而莫名其妙的神情。
方腊想了一下,放下酒杯,试探的问道:“你的新主子是一国之君?”除了一国之君外,无人能收留,敢容纳他们童方寨。
“你的意思呢?”鲁厚言并没有明确的回答方腊的话,而是反问。
方腊轻笑一下,摇了摇头一口闷下一杯酒说道:“即便你的新主子是一国之君,我也不能答应。”他给自己和鲁厚言再次倒满酒:“童方寨已经在此定居了两百年了,已经在这里扎根了,不需要给自己找个新主人,我们就是自己的主人。”
鲁厚言仍然没有劝说方腊,而是开口问道:“你知道现在的世道吗?”
方腊不知道鲁厚言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不管如今世道如何,对我们童方寨也不会有丝毫影响的。”
“童方寨有多少人?有多少能战之人?”鲁厚言笑着问道。
方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知道鲁厚言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因此就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连酒都不喝了。
鲁厚言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是乱世吗?”他也不过是从诸葛司那里听来的一些消息,但不妨碍他拿出来劝说方腊:“诸国乱战,有国家被灭亡,就国家被吞并,就国家强盛,再也没有一片地方可以平静的生活下去了,特别是童方寨。”他收起了笑容,看着方腊:“你认为童方寨在一国的大军中,可以坚持多久?与一国敌对,你认为童方寨能活下多少人?”
“你在威胁我吗?”方腊被鲁厚言的话激起了怒火。
但鲁厚言却再次拿起酒杯,满面笑容,仿佛不曾说过刚才的话一样:“不,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而已。”他看着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方腊,抢先一步说道:“你是想说风国没有那个能耐吗?”他笑了下:“风国很强吗?我刚才可是说了,没有一个国家能逃避过去这场战乱,不出几年,风国也将灭亡了。”
“你的新主子是谁?”方腊的怒气瞬间就熄灭了,虽然他觉得鲁厚言的话很夸张,毕竟以风国水军的实力,他认为没有人能在壮阳湖上,将风国消灭,但还是吃惊于鲁厚言的新主子的身份,毕竟没有一个强力的国家,也不会让鲁厚言说出如此大话来。
鲁厚言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喝着酒,眼角瞟过墙角时,看到一把长剑,愣了一下问道:“你换武器了吗?”身为武人,武器的种类不熟说换就换的,更何况方腊这样在长柄刀上下了一辈子功夫的人,更不会轻易更换武器了。
顺着鲁厚言的目光看去,看到墙边立着的那把长剑,方腊解释道:“去年八月,有一批匪贼想打童方寨的主意,被我们打败了,这是我发现的一把剑,我看着还不错,就拿回来了。”他并没有在意,不过是些匪贼而已,虽然与一般的匪贼相比,有些不同。
“熊伍长,请进屋内。”鲁厚言对着屋外喊道,他的那几名护卫,在他进入方腊的屋内时,就守在了屋外。
方腊看到鲁厚言的护卫首领进入屋内。
“熊伍长,这剑,你见过吗?”鲁厚言并没有见过这个样式的剑,但他只认得童方寨以东,到文国的方向,并没有这样的武器。
熊伍长接过剑,立刻便认了出来,他神色变得很严肃:“鲁先生,这是蔡国的剑。”
“蔡国?”方腊皱起了眉头,他只听说过似乎是甘国西边的一个国家,还是从东逃的甘人那听说来的,他不知道那些匪贼是怎么会拿的蔡人的武器的。
随即,他便将数月的情形,向熊伍长大致说了一下。
“是蔡人在温醴城的细作。”护卫鲁厚言的一伍士兵,正是岩山军的士兵,对于蔡军,他们可是非常了解了,袭击童方寨的一伙匪贼,其实就是那些原本在温醴城地界内,被蔡人扶持支援的匪贼,因为蔡国的战败,以及周国军队的四处搜捕匪贼,让他们不得不逃离周国,四处流窜,因为是一直在温醴城地界内生活的匪贼,因此对于温醴城地界以外的地方,自然就不太了解了,更不了解童方寨的情况,在袭击前,只以为是那种非常大的乡呢。
“不知这位壮士大名?”听到熊伍长的话,方腊连忙问熊伍长的来历。
面对询问,熊伍长看了一眼鲁厚言,看到他点头了,立即站直身躯,看着方腊,大声说道:“在下周国帐下岩山军,第四队,第三伍伍长熊七。”
“周国?”方腊这时才知道,鲁厚言投了周国,周国的名声,虽然他童方寨比较偏僻,但在仙湖镇还是听说过不少的,知道那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国家。
“方兄,战乱已起,不是你童方寨一个小小的寨子,就可以抗下来的。”鲁厚言趁机劝说。
“鲁兄,请让我考虑考虑。”虽然知道周国强大,但方腊并没有这么容易被劝服,他开始重新回忆鲁厚言的话,仔细思考着。
“那你慢慢思考吧,啊,对了,给我们安排个住处,我们看来要在这住一段时日了呢。”鲁厚言笑了笑,没有继续劝说,而是让方腊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