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勒眼前一黑, 再次睁眼便感觉头上被什么罩着,看不清前面,他伸手去抚了一下, 手微微一颤。
这是……斗笠……
傅勒还没回过神, 前面便传来了浑厚的声音:“出去之后便与柱子旁站着的人说, 让他带你去东苑歇着。”
东苑, 傅勒咬紧唇, 身子忍不住的发抖,当初他不知东苑是何地,只觉能得到大将的青睐乃是莫大的荣幸, 如今想来,却是令人头皮发麻, 心下恐惧的地方。
“我不去……”傅勒道。
杨潜从公文里抬起了脑袋:“姑娘这是在出尔反尔?”
傅勒道:“将军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 长何模样吗?妾刚才糊涂了, 才说了那句寄人篱下的大胆话,还望将军见谅, 妾现在就可以示之。”
傅勒将斗笠直接扔在了一旁,目光冰冷的看向了前面的人。
杨潜迎上了傅勒的目光,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浓浓的仇意。
傅勒道:“妾是个男儿身,入府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将军的崇敬之情,现在妾的脸将军也看见了, 想必将军也如愿以偿, 那妾就告退了。”
“等会儿, 我……”
杨潜话还没说完, 傅勒便推开门冲了出去。
屋内传来了绵长的叹气声, 杨潜望着打开的房门,微微垂下了睫毛。
你就这么不想与我待下去……
傅勒冲出门后一路狂跑着, 站在柱子边的官人怎么喊他,他也听不见,傅勒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冲出去,离开这个府邸,再也不要进来,再也不要。
“你谁啊?在府邸乱跑干什么?!”一个巡游的将士拦在了傅勒的面前。
傅勒脚步一顿,低下头从善如流地道:“奉城主的命,送件东西给将军。”
那将士上下打量了一下傅勒,傅勒强忍着一身的冷汗,恭敬的候着他发话。
突然他感觉下颚一阵疼,那将士直接粗鲁的让他抬起了头。
将士道:“这儿有这么多官人有何东西需要你亲自送?怕是城主让你送的东西就是你吧。”
傅勒感觉那只手特别的硌硶,磨得他下巴生疼,一下子耐心全无道:“信不信随你,现在我要回去复命,还请您让路。”
说着傅勒一手打开了男子的手,站起了身。
男子依旧纠缠着道:“我看还是得送一下你,这府邸可没你想的那么好出,再说了现在巡逻的人这么多,就你这模样,估计出去得费点时间。”
傅勒直接忽视了他的话往前走着,男子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将军府确实是不好出,傅勒在整个院子转了几圈也无果,转着转着就走到了死角。
“我说了这府邸可不这么好出。”男子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傅勒被他缠得甚是心烦,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看这势头怕是不答应他,他就不会走,算了反正自己也走到死角了,让他带个路也没什么,大不了等会儿见着其他的人在逃就是了。
傅勒道:“那就请吧。”
那男子见他肯答应了,也没再说什么,便往回走。
傅勒道了声怪异,便跟了上去,这来来去去,倒真是没有碰见其他的人,这檀香让他重来一次,看来剧情也是安排好了的,他怕是还得去东苑一趟了。
果真那人便将他领到了东苑,依旧是熟悉的房屋,他透过一扇窗,看到同一名女子。
“到了。”那人道。
傅勒看了一眼,便欲往回走,可是他根本动不了。
那人又道了一句还是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傅勒见此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府的吗?”
只见那人原本僵硬的表情,瞬间化为乌有,脸上表情丰富的看向了他:“你长得这么美,不好好的尝一下多可惜啊。”
傅勒见他举止完全不统一,心下了然,这里面的人都是傀儡,有自己该做的事儿,可是只要他多问一句,就会打破已经制定好的剧本,傀儡便可以自行说话。
为什么会有这个设定,直接按照剧本走不是更快?
傅勒现在走不掉,便也不再多说,自行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门给关上,果真那人没有走进来,而是选择离开。
他先前躲开了官人,所以这墓主便派了一个士兵将他给带了过来,那么他就只能待在这里,等着该来的人出场。
这一次可不能这么软弱了,傅勒想着捏紧了拳头。
对面很快传来了声音,傅勒按捺住破门而出的冲动,稳住心,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近。
“砰!”
门被人猛地打开,一群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那幅色眯眯的样子,傅勒看了直觉得恶心。
六个人,还差一个带刀的侍卫。
那群人进来便是脱裤子,傅勒直接撇开了眼神,他攥了攥拳,声音依旧很冰冷,但是用词却极为矫揉造作:“哥哥们别急,妾就这么一个,怎么可能一下子全伺候得了。”
傅勒话一说完,全部停止了动作,面面相觑着。
果真这些傀儡听不出来他的语调,而且与他料想的一样,只要打破剧本,虽然不会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但是能让进度迟缓一点。
那群人提着褪了一半的裤子竟真的商量了起来。
“哒!”
响指声!
傅勒一惊:这梦境里竟然也能听到!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那群人突然喘息声变得粗重起来,傅勒往后一退,那群人便像是饥饿的野兽朝着他扑了过来。
“不行!你们给我滚开,滚开!”傅勒惊道。
伸手一抓就将带头冲过来的人给抓得带血,可是他们毫无痛感。
他需要刀,他需要……
傅勒被压倒在了地上,完全动弹不得,跟之前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难道他的命运就是这样吗?
“都在干什么呢!”一声呵斥在屋内响起。
傅勒瘫在地上,感觉压着他的人突然没了动静,他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一男子站在门外,那脸上的刀疤在冷月下竟然有些吓人。
那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发抖的站在两边低下了头。
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视线落在了瘫在地上的人,瞳孔一颤:“娘炮?”
本来无精打采的傅勒听到这个称呼,怔了一下,随即将自己的身体缩倦了起来。
吼道:“你给我出去!”
“娘炮你……”
“出去!”
杨潜看着那双装满了绝望的眼神,不敢再上前,朝着旁边自己的下属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门一关,傅勒终是松了口气,眼泪竟然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杨潜站在门外,有些烦躁的揪着头发,而那群人,在出门后竟然自行消失了。
傅勒出来时面无表情,杨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傅勒开口道:“你怎么在我的梦中?”
杨潜听此,心里疙瘩了一下:“这是你的梦?”
傅勒见他这个表情,觉得甚是好笑,但也笑不出来,在他送进来之前杨潜确实不知道他的长相,但是他死后,尸体总是瞧过的吧,难不成连他的尸体,也是随意丢在了一个地儿,他看都没来看一眼?
不过他可不记得之前有这一出他冲进来的场景,难不成是因为他们都是同一个梦,所以一不小心错乱了不成。
也对这墓鬼本事再大,同时操纵四个人的梦还是比较困难。
傅勒往杨潜的方向望去,便见他手中拿着一个斗笠,瞧这样应该是刚才他丢的那副,这莽夫将他送到这里来,现在又突然过来,难不成是良心受到了谴责,所以才来的?
傅勒指着他手中的斗笠道:“你拿着这个过来干什么?”
杨潜实话实说:“我本来打算去东苑的,确实也是往东苑那边走,结果也不知道怎的走到了西苑来。”
“你说这是西苑?!”傅勒声音陡然拔高道。
“西苑还是东苑关你什么事儿,不过我倒想问你,你怎么会说这是你的梦?”
杨潜皱起了眉头,傅勒却震惊的说不出话。
他蹲下身子,双手捂住了脸,竟然哭了出来。
他花了整整几百年去恨的一个人,到头来竟是一场误会,傅勒不知到底是该欣喜还是该伤心,他并无意作践他,但他确实遭受到了委屈。
杨潜见他这个样儿,以为他还在对刚才发生的事心有余悸,便弯下腰挪开他捂着脸的手。
“娘炮……”
杨潜才说两个字,便被人一把捧住了脸,吻住了嘴,他感觉薄唇有丝凉意,傅勒的一滴泪水便从他的嘴角滑落。
杨潜一根筋还没有反应过来,傅勒便放开了他。
“莽夫其实我是……”
傅勒正想说清他的身份,可说到一半突然哽住了,他心下想到了一些事儿,不禁感觉背脊一凉。
如果杨潜不是故意将他送到这里来的,那他事到如今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那他死了的事儿,杨潜恐怕更不知道。
那么这个墓主将他送进来是想……真相大白!!
如果事情真发生到了这个地步,以杨潜的性子,估计以后再也无颜见他,甚至会……
想到这儿,傅勒立即拽住了杨潜:“咱们快走,别留在这儿。”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啊?”杨潜甩掉了傅勒的手:“先说清楚了,刚才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傅勒急得跺脚:“等会儿你想怎样问都行,现在先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