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对芝麻有很深的感情。明媚的春天,父母刚把芝麻播种到地里,我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感觉时间走得慢了,总焦急地盼望着芝麻快快长大,就连在睡梦里,也常常出现芝麻花开,瞬间收获的场景。
我也喜欢芝麻的整个生长的过程:喜欢刚刚破土而出的绿油油的芝麻的嫩苗;喜欢渐渐长高、亭亭玉立的芝麻的主干;我还喜欢一节一节的芝麻花开的星星点点的白中带绿,绿中泛白的芝麻花;我更喜欢长成的“一桶”、“一桶”的硕果累累的“芝麻罐”。
秋风送爽,芝麻终于要收割了!父母把辛苦种植的芝麻棵割下,把黄中带绿的芝麻叶子采下后,芝麻棵的主干上就只有“芝麻罐”了,然后就把这样的芝麻棵捆成个子,往地上一戳,四五个靠在一起,让它们充分接受炙热的太阳光的沐浴。乍一看,就像是偎依在一起的兄弟姐妹。
待“芝麻罐”完全晒干,成了土黄的颜色后,“芝麻罐”就笑了,裂开了嘴。母亲就在地上放一块方方正正的布,把芝麻棵倒过来,小心地把芝麻“投”在布上。最后再把堆在一起的芝麻放在圆圆的簸络或扁扁的簸箕里,然后用手轻轻地撩拨着,把混杂在其中的小石子、小土块等杂物拣出去,直到干净为止。
芝麻可以用来做芝麻盐。儿时的我们对妈妈做的芝麻盐情有独钟,不但因为芝麻所独有的香气,更因为每年能吃到芝麻盐的机会屈指可数。
首先,母亲在灶下点着火,用小火烧着,锅热之后,就把芝麻放进锅里,同时用铲子不停地在锅里翻炒着,芝麻的香甜的气味就开始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直钻我们的鼻孔。很快,黄黄的、脆脆的芝麻出锅了。等得急不可待的我们早就像小燕般一字儿排开,跪在炕上,托着自己的腮一眼不眨地看着锅里的芝麻。看到芝麻一出锅,趁母亲不注意,我们立即抓起一把,放进嘴里,烫得舌头不停地上下抖动,同时小心地唏嘘着,就怕芝麻从嘴中溜出来。旋即,“嘎吱、嘎吱”地嚼着,那股芝麻特有的香甜真是沁人心脾!等我再想抓一把时,妈妈在我的小手背上轻轻一拍,“馋猫,等我把它们做成芝麻盐再吃。”
母亲把炒好的芝麻放在案板上,薄薄地摊开,再找来一个空酒瓶子,放在芝麻上面,前后推动着瓶子,并不时把压得半碎不碎的芝麻重又堆在一起,再压,就这样,一遍一遍,妈妈细心地把芝麻压成了粉末,再撒上适量的盐,终于做成了芝麻盐。难捱的等待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最后母亲把芝麻盐装进事先准备好的两个瓶子里,我知道这是给奶奶和外婆的,而剩下的那少得可怜的那些才是属于我们的。一会儿,母亲让我们昂起自己的小脑袋,张开小嘴巴等候,我斜着眼看到她用三个手指捏了一点芝麻盐,分别放进我们的嘴里,先让我们解解馋,然后告诉我们,“咸啊,吃饭的时候才能吃”,一边说一边就把剩余的芝麻盐放在高高的碗橱上了。到了吃饭的时候,我们姐弟狼吞虎咽地抢着,而父母却基本上不动筷,直说自己不爱吃。
等妈妈把芝麻盐分送到两边的老人那里,我们总爱有事没事地蹭到奶奶、外婆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放好吃东西的竹篮,欲言又止。“孩子,来,快进来,你妈妈送来的芝麻盐我还没吃呢,快吃点。”得了老人的许诺,几次我们就能把她们没舍得享用的好东西消灭光。每到这时,奶奶、外婆总是抚摸着我们的头,喃喃地说,“看,把孩子给馋的,大人吃不吃的有什么关系呢,以后不要让你妈妈送了。”我们这时总是“嗯,嗯”地答应着,但我们吃了老人的东西,哪敢回去说呢?
以后的每年,我们都能吃到芝麻盐。渐渐的,对我们来说,它的诱惑力也不那么大了。但现在,我深深地体会到,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这普普通通的芝麻盐,却包含了长辈们对我们厚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