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早。”
老夏一大早便出现在荀齐家的楼下,见到荀齐出来,赶忙下车为他打开了车后门,然而待他看清了荀齐的脸色,不禁怔了怔。
“少爷,昨天没睡好?”车子行至半路,老夏开口问道。
荀齐没有说话,他向后仰起头,靠在车后座上,轻轻闭上眼睛。
老夏见他没有开口,便也不再问什么,稍稍平稳了车速。
荀齐虽然闭着眼却没有睡着,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昨晚虽然昏睡,但是意识仿佛一直是清醒的。脑袋里乱乱地想着许多事,他感觉得到自己躺在地上,他也感觉到寒意,但是他却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同样…他也没有拒绝脑海里不断涌出的各种杂乱无章片段的力气。
等身体终于得到了基本的控制,他已然能够感觉到窗外天明的光线。
没有早餐,没有问候,头痛欲裂,可是荀齐仍然得挣扎着爬起来。疲惫无法收拾,他只能草草地将它们硬生生地掩藏住。
今日事,今日毕。他的爸爸给过他像这样的许多的人生教诲和忠告,他也一直默默地奉行着,然而,除了教诲和忠告,荀齐似乎也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
今天有一些不得不处理的工作,荀齐无法回避,他也不想回避。现在的他,仿佛只能从工作中寻找到自己的价值。
“少爷?咱们到了。”老夏的声音依稀传来,荀齐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然到了荀氏的地下车库,自己恍惚间真的眯过去了。
“我已经让小吕准备了早点,”老夏温和地道,“您上去吃一点吧。”
荀齐想说他实在没有胃口,然而老夏这样的举动无疑让他感到一丝温情,于是他咽下拒绝的话语,对老夏笑了笑道:“谢谢。”
老夏笑道:“我为女儿亲手做了十五年的早餐,却没有等到她的一句谢谢。”
荀齐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就上去吗?”老夏问道,“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荀齐摇摇头,表示不再休息了。老夏赶紧下车,打算为他开车门。荀齐对他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小颖学校不是开运动会吗?我记得你说过她也有项目…我今天不要用车,你去看看热闹吧,晚上过来接我就好。”
老夏听了,对他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少爷,谢谢。”
荀齐转身走向电梯,老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荀家一家三口,却有三个家。
或许只能说是三个住处吧,老夏心想,不知情者只道荀齐生得好,然而他这一路的孤独和落寞却没有人能够体会。其实,也算是个柔软的孩子吧,也是个…习惯了被辜负的孩子。
荀慧一大早便来到公司,公司现在业务的决策已经渐渐过渡到荀齐的手里,他倒是少操心不少。但是,商场的纷呈复杂,又岂是一两个精明的决策和一两回灵活的手腕就能HOLD得住的,荀慧的公司做大多年,没有哪一刻不是深谋远虑,也没有哪一刻是掉以轻心的。
有些事情他说放手便一定不会再干预荀齐,但有些事,荀齐明显经验不足,他需要在自己的提点下慢慢历练,所以荀慧从不放松对荀齐的督促。
走到荀齐办公室的门口,荀慧见门开着,助理正站在荀齐的办公桌旁边跟他说着什么,接着她便转身走出来,刚要关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荀慧,她刚想打招呼,荀慧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荀慧走进门,轻轻地把门关上,眼神没有离开自己的儿子。
从他上来看到荀齐的第一眼,便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观察过荀齐的脸,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感觉。
“还有什么事?”荀齐没有抬眼,出声问道,随即抬起头,却看见站在对面的并不是自己的助理,“爸。”荀齐叫了一声。
都说“人过四十,天过午”,那说的当然只是普通人。之于荀慧,仍是有许多溢美之词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丝毫不含夸张和恭维之意。年过五十却依然英挺逼人,除了天生一副好皮囊,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岁月沉淀出的醇厚。
只是他似乎不常有笑意,至少在荀齐的记忆当中是如此。
荀慧没有应声,随手翻了翻桌上铺散的文件,眼神随意停留了几秒,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荀齐的脸上。
“昨晚出去玩了?”荀慧开口问道。
荀齐闻言,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答道:“没有…在家里多喝了几杯。”
荀慧皱了皱眉,拉开荀齐对面的椅子坐下,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道:“人不挥霍枉青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夜夜笙歌,现在想来…一个男人一生有何求?能够纵情于欢场上虚假的欢乐,也算是成功男人的本钱。”他看着荀齐的脸,“而那些只能窝在某个角落闷声求醉的男人…根本不算男人。”
荀齐闻言抬起头,眼睛里升出一丝冷冽,直直地看着荀慧。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不是你的敌人。”荀慧冷笑一声,道,“我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希望我的儿子像个男人,利落一点,坚强一点,而不是现在这副怂样儿。”
荀齐没有说话,荀慧冷漠的话语让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无法掩饰的颓然。
荀慧见状没有再说什么,打算离开。刚转身却又回头,问道:“我听说昨天你亲自去了那个旅游公司负责人的宴会?怎么,新项目里头用得着他?”
见荀齐不说话,荀慧刚想再问,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像是问句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那家人姓田?”随即眼睛里仿佛呈现出一点了然,再看向荀齐时竟带有一丝轻蔑,“一个男人想要什么,要么就好好去争取,即使不择手段;要么就甘心放弃,好好为自己的事业作打算…像你这么孬算什么劲。”
说完,见荀齐还是没有回话,荀慧冷冷地转身,刚想离开,却听见从背后传来的自己儿子的声音。
“你也不择手段过,你似乎争取到了。”荀齐的语气没有起伏,“问题是…你现在过得就像一个男人么?”
荀慧一时愣住了,手握着门把,忘记了自己是要开门还是关门。
说到田成业经营的旅游公司,这不得不说是他人生当中最令他感到自豪的事。说实话,他对现状很满意,也没奢望过再怎么去发展壮大,只要能维持现状他就觉得不错了,毕竟自己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经过这几年的辛苦,公司的确是有些风生水起,但自己的身体也亏了不少,血压一直居高,心脏也是诸多的毛病。
他不像荀慧那些人有着祖上的庇佑,得到父辈丰厚的家底帮衬,能把事业做得如此之大倒不像是什么奇怪的事了。他田成业祖辈都是泥腿子出身,到了他的父亲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教师,领着微薄的薪水将他养大。他创业之初不曾得到家中一分一毫的帮衬,这么多年来的呕心沥血,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能不感到庆幸和自豪。
然而最近,他实在是有些烦恼,因为公司相继失去了几个大客户。细细核查原因,却找不出什么特别不正常的地方,一切的发生似乎都是偶然,然而多年的阅历却让田成业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但是,从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他却没有看到有哪家同行可以因此而从中获得多大的利益。那些失去的大客户,大都根据实际情况重新选择了合作对象,并且都是不同的旅游公司。
难道,这所有的旅游公司都在联合起来对付他田成业?呵呵,这未免不大可能。
这一系列事情仿佛只是个巧合,可以说,如果事情真有猫腻,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进行着损人又不利己的行为却不是为了任何利益。
田成业仔细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他自认在商场一直秉持和气生财,即使有过竞争者,也有过因为蝇头小利而产生碰撞的时候,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桩会严重到令某个人会刻意针对自己的地步。
一直想着这些,田成业想到头都大了,还好有秀茹在身边不断地宽慰自己。
说起秀茹,田成业想想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答应要给她一个名分,也已经着手在筹备了相关事宜,却因为公司的这些事情缠在头脑当中,结婚的事他几乎都没怎么管,都是秀茹在操持着。
想到这儿,田成业决定暂时将这些烦恼事都放一放,抽出几天的时间来陪陪秀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