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弄冰块是最难的事情,除了有钱的商队、门第高深的大户人家和皇亲国戚,一般人是用不起的。我敢如此“奢华”是因为看准了围剿横公鱼定会赚的盆满钵满,所以才不心疼。
“陆姑娘。”高渐离面色认真的唤我,语气终于也恢复正常,他将长剑放在一边,正襟危坐。
我见他如此郑重,不由得也神色严肃的放下粥碗坐好:“……”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海风拂过,有数只白色的鸟儿了,落在船上。
“这里凉快!这里凉快!”海鸟叽叽喳喳靠近装冰块的木桶。
我虽然觉着好笑,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看高渐离的神情,似乎要说什么重大的事情。他扬起唇角,那笑直达我心里:“陆姑娘,你做的这些,为无以为报。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别客气,尽管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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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渐离知道她会弄船,却没想到会是如此便利坚实的船。还有从黑市雇来的人、花去的大笔银钱,都是为了欢儿、为了帮他。
而他自己出了保护好这个身体,期待师父找出把身体还给祁靖远的方法外,并帮不上她什么……如此大恩,他内心自是不安。就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她。
“原来你是说这个。”我條地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笑道,“我们之间有过约定的。我没什么武功,帮不了你什么,就只能出点钱了。”
反正目前我能做、又做的最好的,除了赚钱之外似乎也没什么了。
高渐离抿直了唇线,目光幽幽的看着别处:“我师父说我的那具身体暂时是救回来了,但你的夫君……他在不在里面还未可知。我怕、怕你会竹篮打水,白忙一场。”
“……”我盯着冰镇的荷叶粥,竹篮打水,白忙一场吗?
“若是,我是说若是。”高渐离强调,“若是我的身体完全好了后,你的夫君并没有出现,而我,我也无法回到那个身体里面去……你当如何?”
鬼谷的高渐离活过来了,但狐狸却回不来。我细细咀嚼着他的话,握着勺子在荷叶粥里面缓缓搅动。
是呵,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又该怎样面对?或者说,我还有面对的力气吗?想着,我的手忽然停住,抬眼看向对面,高渐离正凝重的看着我。
“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我舀了一勺荷叶粥入口,“世事无绝对不是?”
他一愣,似乎对我这样笑嘻嘻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笑了一下,将勺子放回碗中继续道:“在你出现之前,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幻想过狐狸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可你还不是出现了?”
说着,我转脸去看碧蓝的天空,想将心中的压抑彻底释放出去。
也许是我之前被贼老天坑的太惨,现在这贼老天才慢慢把我的东西一点点还给我呢?应龙没死,狐狸虽然身体里住了另一个人,但谁又敢说他就回不来?
还有凤青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见高渐离深吸气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坦率得能击碎心脏的声音:“我说的是假设,你想想看,其实这件事发生的实在诡异蹊跷,或许,只有神仙才能……”
“我不想!”我猛然打断他,这人今天怎么如此啰嗦?
我转脸盯着他,没有笑、没有怒,只有不管遇到什么都会踏过去的决绝:“我不会去想那些,我只想摆在眼前的事。若真的到了神仙才能扭转局势的地步,那就是说这世上是有神仙的。我会去把他们请来、请不来就绑来。”
“高渐离,反正我不会放弃。绝不会!除非我死!”我说完最后一句,为了强调自己绝不放弃,我咬着牙勾起唇角,露出坚韧的笑来。
他垂下眼睑:“我只是说如果,但你要去寻,我就陪你去寻。不管会面对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我闻言怔住了,高渐离说话的口吻和昔日不同。就像是——许下承诺的那种沉稳和坦荡。他说,他会陪我一起去寻,我心下倍感安慰。
可是,有些路只能我一个人去走。我不敢判断当他看见应龙、知道豢龙氏、知道我记得豢龙氏的驯龙秘术后会怎样。
我不敢再完全相信谁了。
我曾相信祁牧十几年,将他和荆娘(卫瑶光)奉为最爱、最敬的爹娘,可最终换来的是一个个血淋淋的真相和残忍的结局。那样的痛,我不想再偿一遍。
“多谢。”我紧咬的牙齿松下来,“在狐狸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前,我自然会抓着你不放的。”
高渐离张了张唇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我重新懒洋洋的撑着身子,眯起眼睛看那两只在甲板上啄来啄去的海鸟,用最快的速度忘掉负面情绪。要找到应龙、换回狐狸,我首先不能在心里面生出惧意和退缩的想法。
忽然,我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高渐离,这回换我问你个问题。”说着,我神秘的笑笑。
“问什么?”他见我如此,也来了兴趣。
“就是……那个,你现在不是在我夫君的身体里嘛。那你……会不会看见他的记忆?”为了斟酌措辞,我说的很慢,同时我紧盯着高渐离的脸,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本是开个玩笑,他却彻底呆住了,脸色很不自然。
我心里顿感不妙,我能感觉到脸上的笑容正在一点点消失:“你看到了是不是?你知道他脑子里的回忆了!”说话的时候,我的心脏正一点点加速跳动。
高渐离抿直唇线,半晌都没开口。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要听实话。”我一字一句的问,心脏像被人猛然拽住。心口也提不起气,只觉身子有些软……我不想一语成谶,不想豢龙氏现在的状况被外面的人知道。
沉默片刻,高渐离最终架不住我的眼神,叹口气道:“我只是在睡着的时候,会梦见自己从未见过的场景。”
“做梦?”我拧眉。
“嗯。梦境,各种各样的清晰梦境。”他舔了一下唇瓣,“梦境里面,几乎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