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铖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他也没想到自己向弘光帝举荐了李香君为歌姬后会出现问题,这说出口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眼下可上哪儿去找一个完整无损的李香君?但也仅是片刻迟疑,就又被兰猗逼上前一步,他立刻又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阮大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不用我教你怎么玩吧?”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这又唱的是哪出戏?
阮大铖简直有些琢磨不透这个李香君了,但见她靠近自己,不由连忙往后躲避:“……好……行,你别过来了,咱们就站在这里说清楚!”
兰猗斜睨着他,冷怒道:“说清楚?你若想说清楚,那就是把自己的脑袋当球在踢,不要命了吧。我不管你从哪里可以搞到合适的人选,总之,我不会把明月馆的任何人交给你。”
“哼,圣旨面前,由不得你做主!”
阮大铖思来想去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索性也认准了明月馆,不达到目的誓不罢手。眼看李香君挡在门前不让他们进去,阮大铖气得直咬牙,一把掏出腰间的火枪,怒道:“李香君,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阮圆海乃是奉旨行事,任何人胆敢阻拦,杀无赦!你再拦我试试看?我不杀你,我杀你的侍卫,杀你的婢女,杀光你明月馆所有抗旨的人!”
说着,他手臂一扬,对着围拢在明月馆前的鸣卫脚下开了一枪,青石板上顿时炸开了一个小窟窿,溅起无数细小的石头碎片和粉末,巨大的枪击声吓得周围的百姓连连后退,惊叫不已。
风寻苍白着脸,却无所畏惧的站在兰猗身旁,低声道:“兰儿姑娘,风寻今日就是横尸当场,也不会让他带走你的。你放心,少爷既然将你交给了我,我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为了保全她,牺牲鸣卫或许会是燕还所能接受的。
可阮大铖定然不会甘心放过其他人,到时候明月馆的姑娘们可怎么办?她万万
不能接受!
兰猗面色铁青的握紧拳头,从前或许还能用舆论之口堵住阮大铖和田仰的暴行,如今,她却再也无法阻止圣旨。
该如何是好?当真要随阮大铖入宫么?
正在僵持之时,忽然间一个淡蓝衣裙的侍女排众而出,奔到兰猗面前张开双臂挡住她,冲着阮大铖大声说道:“大人,请让婢子跟你入宫。”
醉墨颤抖着身体,却努力抑制自己的恐惧与不安,深吸一口气,重复说道:“大人,婢子虽长于风月之所,可却从小都是清倌儿,也从未应酬接客。我家小姐容貌才情在秦淮河边数一数二,可如今她遭逢大难,又立志归属于燕子府七少爷,您再逼迫她,也是强扭的瓜不甜,只会再一次闹出更大的悲剧。婢子虽比不得小姐万分之一,但好歹耳濡目染,唱曲跳舞都能来上一点儿,入了教坊司后潜心学习一段时间,定然不会丢了您的脸面的,您就带我走吧。”
“醉墨!”
兰猗气得斥了一声,上前拉住她的袖子:“你来捣什么乱?快回到后面去!”
谁知这一次醉墨却铁了心了,第一次拂逆了自己主子的命令,固执的摇头道:“小姐,你就让我替你吧。小姐一直待我很好,可是我却没有什么机会报答于你。这一次就听醉墨的,好不好?”
醉墨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恳求之意,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年她被李贞丽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后,得知自己沦落青楼时气得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正是小姐亲自端来吃食,一口一口喂给她吃下,还跟她说了很多话儿。小姐曾说,这个世界上能救得了自己的只有自己,再怎么哭骂,老天爷也是听不见的,有这份力气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好过一点。
这番话听上去平常无奇,可却给了困境之中的醉墨活下去的勇气。以至于后来她想通了以后,主动去求李贞丽,要求留在香君小姐身边做贴身侍女,一心一意服侍主子。
阮大铖哈哈大
笑了几声,嘲讽的看着对面的主仆二人:“想不到这女人窝里还讲情义呢。李香君,既然你的侍女如此有情有义,那我也不客气了。把她带走!”
官兵们立刻应了一声,抬腿走上前去就要拉人。
“不许动,谁都不许带走醉墨!”
兰猗简直要急疯了,扯住醉墨的手臂厉声喝道:“醉墨,你得听我的话,这件事你不要搀和,你也搀和不了,听到了吗?”
醉墨流着眼泪摇摇头,神情固执又坚持。阮大铖答应了她的请求,这比什么都重要。小姐身子太弱了,不能再经受一次打击,如果再被歹人拉走,一定会没命的!而她如果代替了小姐入宫,也并不见得定然有去无回。近来战争形势一片混乱,南京的皇帝还能支撑多久,谁也无法预料得到。
阮大铖可不管她们还在啰里啰嗦的瞎扯,他只觉得既然李香君又瘸又病,断然无法再献给弘光皇帝,但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交差却是必须的,反正这个皇帝老子也十分好哄,应付着糊弄过去也就是了。
官兵顺着阮大铖的意思上前去拉醉墨,兰猗还想阻止,大叫着“阮大人,我跟你去”,就连风寻和鸣卫都准备上前决一死战,阮大铖却冷冷的将火枪对准了他们,嘴里冷酷无情的警告着:“再阻挡我执行圣上的旨意,我就开枪了!李香君,你想试试火枪的滋味么?打在你身上必死无疑!”
枪口无情。
明朝的这种火枪已经可与同时代欧洲的燧发枪媲美,杀伤力很强,能够穿透三层铠甲,打中人的身体要害部位,必死无疑。这时候的医术水平远远不能治愈身体重要部位的枪伤,阮大铖确实也并非危言耸听。
兰猗不怕死,可她不能拿风寻等人的性命开玩笑。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自己无能的时候,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任何人对权势的反抗都能轻易招致杀身之祸,封建王法向来是维护贵族阶级利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