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谦看着她.今日的她.一袭红衣相称.再添上浓妆淡彩.果然多显娇媚玲珑.她的眼底.冰与火迷离交缠.似乎焉留着淡淡忧愁.只是.不论怎样伪装.他都很明显地感到.她很青涩.很慌乱.
“这样不够.本王可以教你啊.”他永远是那般轻柔的魅惑.让她止不住沦陷.又拼命寻求逃路.
“不用了.”雪瑶紧紧抓着最后一丝理智.在心神迷乱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转身回坐.她面色微红.“我还是练琴吧.”平时总是他“欺负”她.她不过就是想悄悄试一下.诱惑别人一下.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惜挑错了对象.加之原本就不是那般妖艳自如的女子.一试.反而更不自然了.
指尖随意抚上漆黑的琴身.乐音在她不知所措的心弦下.溃不成调.
正当她愈发焦灼时.耳边突然想起悠扬的箫声.她挑眉一望.他执萧玉立.正是那一曲长相思.
素昔往往.在目朝朝.
今夕溯之.琴箫和鸣.
她跟上他的乐调.玉指流飞.琴音绕梁.
那一瞬.千愁百怨.是遗失的过往;
那一刻.凤翥龙翔.是飘渺的尘生.
唯一握在手里.珍惜可视的.唯有清风伴身畔.余音袅袅婷.
如果时间停留在那一时.遗憾会不会少点.此生.会不会圆满.
晚些的时候.夕阳缱绻着天幕.慕容谦同雪瑶一齐上了车辇.宫车滚滚.碾过一路落叶稀碎.奔向笙歌锦绣风月场.
将要下车前.慕容谦忽然握住雪瑶的手.“如果有事.发唐门针或者大声喊人.周围有王府的人.我也一直在.”
“能有什么事啊.我代表的可是南楚公主.他们还敢欺负我不成.”雪瑶不在乎的一笑.抽身跳下车去.虽然雪瑶表面上不在乎.可他那句.他一直在.悄悄地.在她心田上融化了.
真的一直都在吗.人在.心也在.
雪瑶走后.慕容谦又在红月楼周围加了一层暗卫.同意她出來做说客.他是说不出的不放心.可是眼下正是扳倒慕容骐一干草原旧部的好机会.因为柳中书而僵持不下.错过这个机会.实在可惜.
为了权谋.为了利益.她的条件.他答应了.她的安危.他也强慰自己无事.毕竟她也是顶着南楚公主的名衔.只希望这个明星璀璨的夜晚快些过去.她真的无事就好.
红月楼.洛阳城一家普通无奇的歌舞坊.像雪瑶之前去过的芳宜院一样.火树银花不夜天.笙歌曼舞足风流.按照之前安排好的.雪瑶红纱遮面.來至前厅一处.红蕊曾经用过的丝弦玉琴已摆在身前.抬眼环顾周身.要等的人.果然还沒來.她玉指抚琴.红袖飘飞.面对的.酒肉之徒也好.文人墨客也罢.都不重要.因为在她脑海中影现的.只有与慕容谦琴箫和鸣的那个悠然午后.
大堂里.人來人往不断.有人驻足回眸.为她红纱后的云鬓花颜.也有人匆匆走过.因为美艳佳人正倚怀中.
过了一会儿.一个嬷嬷走了过來.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她知道.柳中书已经到了.并且.她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
在那嬷嬷的指引下.雪瑶來到了一间雅室外.大门紧闭.门口站了两个小厮.“姑娘进去吧.”嬷嬷笑了笑.示意雪瑶进屋.
虽然骗人这种事.她轻车熟路.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毕竟今天晚上她要单独面对中书大人.那个连慕容谦都奉为阴险狡诈的当朝丞相.
“吱呀”一声.她推门而入.这位中书大人见到她的反应.她曾幻想过无数.或是陪酒谈笑.或是上來就亲亲我我.她都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世事难料.她刚踏步进來.身后的门.便立时关了.而迎接她的.是已经架在脖颈上的那柄泛着寒光的宝剑.
雪瑶心下一惊.却还不算太慌乱.毕竟她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用剑指着脖颈了.从慕容谦兄妹到未谋面的唐门师兄.回想起來.这一遭代嫁.还真是舍生忘死.
扫一眼屋内的局势.柳中书坐在桌旁.手上捏着一只玉杯.带着不知深浅的笑容.似是品评佳酿.而身旁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的这位.玉面秀眉.虽说是男子.却格外秀雅儒俊.
柳中书的目光转向她.不徐不疾道.“姑娘不是红蕊.也该露出庐山真面目了吧.”
“我自然不是红蕊.”虽然沒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不过反正也沒打算一直隐藏.雪瑶索性一把摘下面纱.坦然道.“中书大人还认得本宫吧.”
柳中书只在王府见过雪瑶一面.记忆并不清晰.审视了她好久.再联系着她说话的称谓.终于想了起來.“原來是宁和公主.别來无恙.”
“呵.的确好久不见.”雪瑶一笑.向四周望了一眼.各处名器古玩.镶金饰玉.辉煌富丽明显不同别间.“一别月余.柳中书真是好雅兴啊.不过本宫奇怪的是.柳中书并不熟悉本宫.为何一语便断定本宫不是红蕊呢.”既然对方不着急.雪瑶也不直入正題.转从罗边敲起.
“红蕊不过是个娼妓.弹琴唱曲样样在行.公主千金之躯.何必自降身段与之相比.”柳中书轻蔑地一笑而过.继续凝眸看向雪瑶.“不过.不知公主此番大费周章來见本官.所谓何事.不会就是弹一首曲子给本官吧.”
“本宫技不如人.自然不敢班门弄斧.如今.的确有事要和大人商议.”雪瑶一偏头.玉指轻弹了宝剑一声.“不过.柳中书似乎很不欢迎本宫呢.”
“刘越.”柳中书挥手示意.那叫做刘越的侍卫立时收剑退在一旁.“公主请坐.多有得罪.”柳中书一副亲和的模样.示意雪瑶坐在对侧.
“呵.中书大人位居当朝丞相.翻云覆雨等闲间.本宫还真是羡慕呢.不过..”雪瑶挑眉看他.故意慢说.
“不过什么.”柳中书目光阴凉.低声问道.
“不过即使当朝丞相.也只是他们北翎牧族的臣奴罢了.若是有一日皇帝不满了.不仅荣华富贵不再.性命也在别人的鼓掌之间.”雪瑶悠悠说着.既不侵犯也不畏惧.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哈.公主多虑了.皇帝是本官的亲外孙.纵使有了什么矛盾.难不成会要本官的命吗.”柳中书爽音一笑.满不在乎.
“是吗.看來中书大人很有自信啊.”雪瑶也笑了.捋着发梢.眉宇间妖娆娇俏.“可外戚.自古以來就是皇家的大忌.皇帝现在还小.若是再过几年.就不知大人还有沒有这份自信了.”
“公主到底想说什么.”柳中书收起笑意.细细审视着她.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中书大人何不效仿古人登高呢.”雪瑶与他对视.盈盈笑意展现出她的自信.
“可登高也是有风险的.一不小心.万劫不复.”
“欲成大事者.风险何惧.何况.现在有人愿意和大人共同承担风险.”
“哦.那不知是谁有这样的豪迈气魄了.”柳中书饶有兴趣.
“一人怎够.整个南楚帝国如何.我南楚愿和大人合作.里应外合.助大人登上登峰.到时只要大人回馈足量的好处便可.咱们都是汉人.比不得他们那些草原蛮族.中原沃土.汉家平分.两厢无事.岁岁长安.”
说谎于雪瑶不过家常便饭.谎话一开头.自然如滔滔江水决堤而出.这么多年的说谎经验.她面不改色.娓娓道來.
听了这话.柳中书沉默了.这样的条件的确诱人.上一步.金冠宝座.谁不想.何况这样一个权欲熏心的人.
许久.柳中书说道.“本官怎么知道公主不是镇北王派來的说客.”
“正如大人所说.本宫是南楚的公主.自然事事以南楚为先.”
“可您也是慕容谦的王妃.”柳中书一语中的.
“呵.大人说得有理.”雪瑶笑了.闲然自若.他会这样想.她早就预料到了.当即继续道.“不过别忘了.本宫可是南楚唯一的后嗣.留在北翎.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回了南楚.本宫可以继承大业.荣华富贵还是权倾天下.任谁都会选吧.”
“看來.镇北王对公主不好啊.”
“一场政治婚姻.何足留恋.”
两人相视.都是一笑.一个实则阴险狡诈.一个表面冷漠无情.似乎已达成协定.
“那本官需要做什么.”柳中书终于上钩了.
“先除慕容骐和草原旧部.”雪瑶早就迫不及待了.可还是佯装耐心.“沒了草原骑兵.北翎战斗力大打折扣.我南楚可趁机帮大人上位.”
“现在草原骑兵大不如前.本就不是北翎主力.为何不先除慕容谦.”柳中书眼眸里泛着幽光.阴险自知.
“慕容谦势力大.现在还不是时候.草原旧部虽然较弱.却正是克制南楚将士的羽翼.只要剪除了羽翼.南楚大军可长驱洛阳城.到时我和大人再联手除掉慕容谦的人.加以配合.我们便可平分中原.”凭着胡搅蛮缠的三寸不烂之舌.雪瑶说起道理來也算条条是道.此时她正描摹着蓝图壮景.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临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日后本宫上位.还要多多仰仗大人呢.”
显而易见的道理.唾手可得的功业.再加上适当的一点恭维.柳城庆几乎就要信以为真了.只是.如果将雪瑶比作一只狐狸.她不过是初出茅庐.学着别人的模样张牙舞爪地亮出爪子.而她对面的这位.却是一只久经官场.曾经亲身将无数对手撕裂开來的老狐狸.不出杀手时.面似和蔼可亲.一旦出招.必是意想不到的残忍奸诈.
“不如这样.公主下毒杀掉慕容谦.本官自有办法推给慕容骐.他们有宿怨.绝沒人敢怀疑.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