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慕容谦给她的.心里一声轻叹.看來她还真是输在了一个“情”字上.她比不过他.比不过他的冷血无情.比不过他的断情绝义.
如果那一剑要了他的命.她现在.最差也是逍遥草莽间吧.
默默承受了这么多人间地狱的折磨.到头來.她的命运.仍抵不过命丧宫闱.
苍白.冰凉.还有些颤抖.右手抬起.缓缓取向那杯毒酒.抓住.握紧.白玉瓷杯一寸寸移向自己.唇边一寸处.却突然停下.美目一扫.酒杯向那侍婢砸去.然后下一刻.她不顾一切.用尽所有力气.起身便向门口逃去.
“來人.抓住她.”慕容莲当然沒有任她逃走.高声一呼.那两个侍婢便将她按住.另有几个老嬷嬷也冲进來.欲除之而后快.
“帮她自裁.”仍下这一句.慕容莲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一左一右两个侍婢按住她的肩.另有两个嬷嬷手持白绫.一人拿上一端.回环一绕.各向两端.
本是柔软滑柔的丝.刹那间紧绷.吸入的气.愈來愈稀薄.修长的指甲奋力抓着脖颈上的白绸.妄图多挣一瞬.“慕容谦.有本事你自己來取我的命..”一句话戛然而止.白绫已然勒紧了喉咙.脑中嗡嗡作响.挣扎的手.也不觉慢了几拍.
“唰”地一声.一剑斩.白绫断.
一边的白绫断了.另一边的人一扯.只落得摔倒在地的下场.
接着.电光火石.众人还未做出反应之前.抓着雪瑶的那两个侍婢.也一人挨了一脚.雪瑶身子不稳.当即倾倒在地.“咚”地一声闷响.是颅骨撞上水泥地的声音.眩晕盘绕于脑海.她是真的下地狱了吗.
“什么人.”慕容莲一声厉喝.回身望去.
落满灰尘的窗棂碎成几片.剑回手.那执剑的少年三步并两步.來到雪瑶身畔.俯下身.轻轻抱住她.“雪姐姐.雪姐姐..”一声声低回.慌张焦急溢于言表.
“慕容诠.你身为北翎王爷.私闯禁宫.该当何罪.”威严而悠长.慕容莲直盯住慕容诠.眸光邃远.莫测难定.
发自肺腑的呼唤.换不回怀中佳人开眸一瞥.加上慕容莲的呵责.少年的血性方刚终于爆发.握紧手中剑柄.双眸睥睨横斜.“那又怎样.谁要她死.先问问我的剑.”
“呵.她死有余辜.可你呢.放着好好的爵位不要.还想造反不成.”慕容莲扫视他一眼.仍旧气定神闲.
听到慕容莲的话.慕容诠的语气不觉弱下几分.仍坚持不退.“我不管.今天我一定要带她走.”他站起身.左手揽着雪瑶的腰身.右手剑锋微微扬起.却并不敢直指慕容莲.爵位.若是丢了这王侯之位.恐怕.他就什么都沒有了吧.
“是吗.”慕容莲漫不经心一问.似有若无环顾四周.“可以.反正本宫拦不住你.不过.从王爷变成逃犯.十弟想清楚了吗.”
手上的剑似乎又下垂了几分.看一眼慕容莲的正义凛然.再看一眼怀中昏睡不醒的雪瑶.他犹豫了.心上.似有千百人打斗争辩.
沒有权位.他根本护不住她.她恐怕也不会稀罕他的守护;况且.虽然当初接受权力只为有朝一日换她回眸一笑.可历经这种种世故之后.他还会甘心放弃这來之不易.已握在手的一切吗.
双方僵持不下.屋内寂静无声.一许白衣飘然过眼.门口处.罗阳一如既往地身背药箱.似这朱红高墙内为数不多的干净所在.他的手上.还拿了一物.那是一封国书.不厚.闪着金灿灿的的光.可救人一命.也可罔顾众生.
“南楚使节罗阳见过两位殿下.”清云淡雨.礼数周全.罗阳俯身一拜.
屋内两人同时看向他.慕容诠已迫不及待.“你可算來了.再晚一步.雪姐姐就要沒命了.”又看一眼慕容莲.介绍一句.“这是莲长公主.”
原來.慕容诠虽然作为北翎使者得以进入南楚宫.但若要见到纸醉金迷的韩平治.并非一朝一夕的易事.机缘巧合.慕容诠结识了正去给若兮诊脉的罗阳.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人生地不熟的慕容诠得此知己.也便将雪瑶所托告知一二.再细问之下.竟都是旧识.
于是.在罗阳的帮助下.慕容诠和同行的东方主簿终于顺利见到韩平治.双方相互寒暄后.随即进入主題.
慕容诠正想说上一番委婉言辞.不料东方主簿已在他之前开口.颇有责问之意.“此次宁和公主叛乱.非同小可.我北翎数万将士折损.镇北王爷身受重伤.严重威胁两国邦交.不知皇上作何解释.”
“公主之事.朕一无所知.况且.我南楚也大受折损.不如.我们两国就此作罢.”韩平治不是明君.当然也不是慈父.几十年的帝王.经验老道.三言两语便撇清了关系.
“可宁和公主毕竟出自南楚.我北翎不好贸然处置.”东方主簿久在官场.打太极一般.又将话锋扔回给韩平治.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公主既然已嫁给王爷.还是入乡随俗.听北翎发落吧.”韩平治面带微笑.不徐不疾.根本不给对方漫天要价的机会.
“可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一旁的慕容诠终于按捺不住.大声疾呼.“如果她的父皇都不管她.她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如此逆女.留有何用.”韩平治一甩衣袖.索性转过身去.
“这..”慕容诠一时语塞.正要献上血书.只听东方主簿又道.“皇上说的沒错.不过.自古有云.子不肖.父之过.宁和公主一介女流.我北翎泱泱大国.并不想过于为难她.只要皇上割南京城以为赔礼.宁和公主定能平安归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乃一国之君.怎能为区区小儿女破例.”韩平治一脸公正严明.“就这样吧.送客.”
内监总管走上前來.便要送慕容诠和东方主簿两人出去.慕容诠再不管这些繁文缛节.越过那内监.直径走到韩平治面前.从怀里拿出血书.一把塞在他手里.戚戚含悲.“她可能不是个好女儿.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还那么年轻.她渴望活下去.渴望她心心念念了二十几年的父亲能再看她一眼.”
看到慕容诠的无礼举动.几个侍卫立刻冲上來.驾起他向殿外走去.慕容诠沒有反抗.他知道.这是南楚皇宫.若真是闹得不可开交.对谁都沒好处.随着那些侍卫向外走.他仍急声呼喊.“纵然她有错.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任她在异国他乡受尽欺凌.皇上你忍心吗.”
慕容诠和东方主簿的身影接连消失在殿门外.空荡的宣政殿.只剩下韩平治.和他的手上似还带着温热的血书.那一笔笔朱红.皆是血的颜色.晕染成满篇华章.不知写下这些的人.心上几度悲凉.
那是他的女儿啊.他和婉儿的女儿.当年.他沒能顾得上婉儿.现在.为了江山.为了颜面.为了继续醉生梦死.他也要放弃他们的女儿吗.
可那场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因为要报母仇.杀惠妃.就掀起这一场惊天风波.
“皇上.罗太医着等着禀告若兮公主的病情.”身旁的内监总管细声提醒着.
“让他进來.”疲倦低哑的男声响起.韩平治坐回龙位上.
“微臣叩见陛下.”放下了药箱.罗阳跪拜在地.
“平身.”看了罗阳一眼.目光又望向大殿之外.“若兮怎样了.”
罗阳拜谢起身.恭敬中一缕无奈的自责.“微臣无能.自惠妃故去.公主病情一度恶化.这几日虽略有好转.仍病卧在床.”
“那你实话告诉朕.公主到底还能支撑多久.”沉默半响.韩平治下定决心问道.
“微臣不敢妄言.”罗阳眉间微锁.不愿说出死神的宣判.
“说.”韩平治已失去耐心.轻呵于他.
“两年恐是极限.”罗阳轻声言说.心上无尽惋叹.
长长吐出一口气.握着血书的手缓缓落在龙椅侧边.环顾这一室的金碧辉煌.流露出沉重的帝王之叹.“为何朕爱的人.都要这般英年早逝.”
“皇上.若兮公主是微臣无能.可雪瑶公主正等待陛下的解救.”凊眉间一抹忧.罗阳淡言殷勤.
“解救.怎么解救.割南京城吗.割了南京.南楚就等于门户大开.到时国破家亡.朕怎么和列祖列宗交代.何况.去救一个叛乱的逆女.我南楚颜面和存.”身为帝王.作为父亲.韩平治的心底.也有那一份深切的无能为力.
“微臣认为.我们可以对外只宣称公主被处死.然后暗中与北翎交涉交涉.把公主悄悄接回來.不再用宁和公主的封号就是.”罗阳大胆进言.
韩平治略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只是.能平安将瑶儿带回來.又要守住口风.派去的人.还得斟酌一番.”
“时间紧迫.公主命在旦夕.微臣不才.愿出使北翎.”当初.那个单纯无邪的小女贼因他进了王府深宫.身陷是非云泥.现在.他义不容辞.
“好.拿了朕的手谕和国书.去国库提一车上好绫罗.即刻起兴.朕等你们平安归來.”韩平治振作起精神.凝神提笔.
“是.微臣定全力以赴.不辱皇命.”这样说.心里却是一声苦叹.北翎野心勃勃.要吞并的是南楚的北大门..南京.如今只一车绫罗.只怕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但看一眼韩平治的神情.恐怕这已是最大的价码了.南楚云锦天下闻名.各方富贵雄豪皆争相购置.也许.可以一试吧.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罗阳这样劝慰自己.
可惜.等待数日.层层克扣.真正拿到手的.却只是一箱普通纱绸.本來是任重道远.现如今.可谓痴人说梦.再去见韩平治.能否有所改观不得而知.但若再耽误上几日.恐怕即使到了北翎.也只有用这一箱绸布做寿衣的结果了.
于是.罗阳与慕容诠两人不再犹疑.带上那一箱纱绸.快马加鞭.摧车直向北翎.
一路风尘.今日刚抵洛阳.天边曙光微微亮.地上煞寒萧萧凉.前去镇北王府拜见慕容谦.门外等待半响.只得到“不见”两字.不妙的预感.不约而同地在两人心中泛滥.遂直接闯入禁宫.慕容诠开路.罗阳稍后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