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上几样小菜.小酌对饮.不时已黄昏.
“雪瑶.过几日让单庭送你回杭州吧.”一杯饮尽.慕容谦随意开口.却不容置疑.
“那你呢.”眼波迷离.如烟如醉.雪瑶问道.
“我是來西照打仗的.现在土族余党未清.自然走不开.”淡定理智的声音.几近凉意.最能唤回人的清醒.“应该再有几个月才能班师回朝.”
雪瑶唇角微动.只说出一个“好”字.
临走的时候.雪瑶又去拜访了吴善人.还是荠麦青青.还是竹篱小舍.敲门.进屋.茶香袅袅.仙意充盈.
在榻上对坐.雪瑶接过递來的茶.未入喉.清甘先知.轻泯一口.将茶杯放在几案上.雪瑶一笑道.“先生闲情雅致.连茶.都是如此.实令人羡慕.”
“姑娘还是舍不下富贵权柄.繁华三千.”抬眸.目光沧桑怀慈.吴善人看着雪瑶.
“是.”斩钉截铁.她肯定了yuwang.
“哈.可是因为这十万群山毁了一半.留不住人了.”摇头.吴善人打趣.
浅笑.雪瑶望向远方焦黑的树丛.坚定.刚强.“有些东西.于先生看來不过身外之物.可于雪瑶來说.却是为数不多能紧握在手中的.况且.有人自在逍遥.就得有人保护这青山绿水.天下之大.世道不公.若手中无权.再多闲暇.不过枉然避世.雪瑶从來不是清心寡欲之人.与其勉强.倒不如以己之欲.造福于人.”
以己之欲.造福于人.
吴善人在心底默默重复着.他活了整整六十个春秋.这样的说法.还是首次听闻.
yuwang总是自私的.而造福需要博大.两者相合.难啊.
但看眼前的女子.目光如炬.刚中有柔.傲视天下的凤眸长眉张扬洒脱.而眸中.更是沧桑.**.悲悯.狠辣.还有清冽.交杂不一.
大概只有如此复杂的女子.才会有这样非同寻常的想法吧.
凝视雪瑶良久.吴善人缓缓道.“这不是一条简单的道路.但既然姑娘已经决定了.就走走看吧.希望姑娘不忘初心.心存天下百姓.”
“谢谢.我会的.”一笑尽风华.停顿片刻.雪瑶继续道.“不知先生可认识一个人.他姓狄.名文生.久在杭州街头以算命看相为营生.”
明明截然不同的两人.不知怎的.雪瑶突然觉得他们很像.
不过细想.也确有相似之处.一个凭面相断出半生悲欢.一个察言观色便知她身份來历.如此巧合神妙.不禁令人唏嘘.
“他是我师弟.”吴善人给出明确答案.“我们自小跟随师父研习易经.后來我从医.四方云游.而师弟.决心要成为一朝栋梁.继续研究阴阳之学.可惜北翎重兵.不信此说;南楚重儒家一脉.也嗤之以鼻.再之后.师弟沿街算卦.一來谋生.二來.也为求明主.”
“原來如此.可狄先生真的是您的师弟吗.”眼前的人只是偶有白发.而狄文生.自初见.已是苍颜.按理來说.师兄总要比师弟年长的吧.
“哈.”捋着长须.吴善人起身.“江湖老.人难断.天下谋.摧白发.半生为功名.谁见身后事.”说着.扬长出门而去. Wωω ¸ttκǎ n ¸C〇
望着隐沒田间的身影.雪瑶思虑良多.
原來.前二十年几乎相同的两人.所求不同.所有的境遇.在某一刻.便背道而驰了.
而她.大概就是狄文生期待许久的明主吧.
那么.便尽力做好这一切.不负所有.
马车离开小城.带走了过客丽人.
“哎.小护卫.你这么愁眉苦脸干什么.送我一趟.有这么让你不爽吗..”掀开车帘.雪瑶探出上半身.一双美眸直盯着驾车的单庭.沒等单庭答话.又不饶人道.“你要是不高兴.就回暮城好了.我自己去杭州.反正本姑娘武功盖世.现今还得了宝剑.也不需要人保护.”
“你的武功.”单庭看看雪瑶.有些忍俊不禁.又似无奈.“我看啊.也就欺负无辜百姓还行.遇上个稍微懂点路数的.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呢.”
“怎么着.毛孩子.看不起我们唐门是不是.要不你停车.咱俩刀剑上见分晓.”脆声悦耳.带着戏谑不服.雪瑶作势拔剑.倒不是对自己有多少心下.而是一个十六的大男孩.能厉害到哪去.况且.料想这小护卫也不敢真的和自己动手.
“好男不跟女斗.我才不跟你比.”童趣盎然.单庭扭头表示不屑.“我要是赢了.说不定你哪天要向王爷告黑状;我要是不小心输了.你肯定又來修理我.所以呀.我才不上你当.”
自从上次被这女子点住穴道趴在地上两个时辰.此时的单庭.可以说提起十二分精神.不敢丝毫松懈.
“行啊.才这么几天.学聪明了.”雪瑶笑靥如花.
“那是.”单庭毫不客气.沉吟片刻.忽然庄重黯然道.“火烧西照的时候.我也在山上.王爷沒让我跟过去.但我正好望见了.”
“望见什么了.”笑意未敛.声音略有些低.
“嗯.”犹豫措辞半响.单庭回答.“一个有情有义.却也让人看不懂的姑娘.”
“呵.”雪瑶清甜一笑.“你呀.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顿了顿.又想起什么.“但有一样.像流连风月就别了.”
和单庭相处.好像天地都干净得充满生机.只是有一天.这大男孩大抵也得学成八面玲珑.幽邃无底.
“有什么不行的.那是风流潇洒.”单庭理所当然说着.不料转眼就被她狠狠拍了一下.
“小小年纪就沾染这些邪门歪道.将來还不知怎么薄情寡义呢.”看他一脸憧憬.雪瑶忍不住教训.
“我哪有.不过说说而已.”单庭不平.唇枪舌战.“还有.你究竟比我大几岁啊.总一副长辈自居的模样.还为老不尊.”
“……”
“……”
洛阳城.表面秋光潋滟.繁华如昔.实则力量纷勇.偷梁换柱.
庄肃王府门前.一俊俏公子面门而立.白衣长衫.发丝飞扬.
朱红雕漆.府门大开.一袭流白嵌纹华裳.慕容诠大步走來.扬着激动的笑.“雪姐姐.总算把你盼回來了.我曾派人去南楚打探.听说你也沒回去.真是急死我了.”
“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游山玩水罢了.倒是你.真是越來越气派了.说说.这是连升几级啊.”亲切迎上去.雪瑶和慕容诠并肩向内走.
“我进工部也沒几年.哪升得那么快.不过是手上多拿几支军队.”慕容诠谦逊得推辞.“还是游山玩水好.雪姐姐去哪儿逍遥了.”
“我长于北翎.居于南楚.一般的地方沒什么好玩.要去.自然是西照.”眸光狡黠.雪瑶侧头看向慕容诠.
不易察觉地.慕容诠神色一暗.“九哥去那打仗.你们应该见过了吧.”
“他啊.不仅见过了.还让我滚呢.”雪瑶声色转冷.
“九哥公务繁忙.怠慢了姐姐.姐姐宽宏大量就是.”眸光闪烁不定.似有喜色刻意掩藏.只是.说谎成性的人前.实在还是拙劣.
“算了.提他做什么.诠.你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难道.就甘心屈居人下吗.”慕容诠之上.最明显的.有两个人.一语双关.雪瑶可谓用心试探.
“雪姐姐这是何意.”说到政事.慕容诠也收敛起真诚.
“沒什么意思.就是羡慕.做男儿真好.可以霸得一方江山.”挑眉.长长睫毛惑乱人心.转瞬又娇俏可爱.“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我的梨花酥呢.要是沒有.姐姐我要不高兴的.”
一个转瞬.两人已來到正厅.而雪瑶进屋的第一句话.竟说起梨花酥.
梨花树下梨花酥.美人之畔望美人.
一言一语.一情一挑.此刻慕容诠心里.俨然美好往昔翩翩浮起.
“放心.一知道你來.立马就让人备下了.”笑容溢满.慕容诠高声道.“來人.快端上來.”
为了拉近距离.两人都在侧旁宾席上落座.慕容诠捻起一块梨花酥递给雪瑶.期许.温柔.含情脉脉.
沒有接过.雪瑶直接低头咬了一口.然后坐直身体.抬眸看他.唇瓣褪去胭脂色.如丝水润.两腮微动.似笑不能.
慕容诠看得有些呆愣.定了定神.半响道.“雪姐姐.好吃吗.”
“嗯.”美目上挑.雪瑶似在回味.“有些甜腻了.这不是秀姨做的吧.”
“的确.秀姨前年病故了.”慕容诠有些伤感.
“对不起.”雪瑶垂眸.声线低微.
“我的好姐姐.你又沒做错什么.何必这样说.”
“秀姨不在了.梨花酥的味道变了.那你的心.可还如初吗.”
心如初.关乎情.关乎权.又是一个双关语.可见來之前.她唐雪瑶绝对下足了准备工作.
“雪瑶.我对你的心.你应该明白的.我一直爱你.”一点笑.在心里.慕容诠极是肯定.
忽然起身.雪瑶绕到他的座椅前.身体前倾.右手搭在他的颈间.缓缓向上.停在下颌边.挑上一笑.声色温柔.“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