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母妃并不很受宠。至于那位宠妃是谁,我也没见过。”若兮淡淡答来。
“唉,也是了,帝皇都坐拥三千佳丽,受宠的又有几个。对,还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南楚皇宫不缺佳丽,为什么南楚皇帝只有你一个女儿呀?”唐桀不解。
若兮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父皇气血虚弱吧。”
“这么多神医,还调理不好?”唐桀依旧疑惑。
未等若兮回话,只见门口,一袭白衣的罗阳翩翩而来,“参见公主。”见到若兮,罗阳便要参拜。
“快起来,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不必行此大礼。”若兮忙迎上去扶起罗阳。
“在罗阳心里,公主永远是公主。”他的语气,温和中带着恭敬,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看他们一副要叙旧的势态,唐桀连忙问道,“罗公子,我瑶妹呢?”
“哦,是说唐姑娘吧?”罗阳看向唐桀,“她和亲去了北翎镇北王府。”
“什么?你们怎么能逼婚呢!”唐桀一时着急,喊了出来。
“这位兄弟,我想你是误会了。唐姑娘好像很想进宫去查看北翎的一批玉器,她是自愿去和亲的。在下也略劝过她,但是姑娘执意要去。”罗阳缓缓道来。
此刻,唐桀的火气减下来了,“在下唐桀。不好意思,刚才心忧舍妹,冒犯了。瑶妹她只身入北翎,一定很危险,我要去救她。”
“唐兄弟,我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果贸然前去,恐怕反倒使唐姑娘陷入危险境地。不如我们先到洛阳,打探一番情况再说。”罗阳的心思,总是缜密如尘。
“我们?”唐桀一愣。
“在下没有劝阻住唐姑娘,又出于一些私心,导致唐姑娘身陷囹圄。现在,保证她的安全,救她回来,罗阳责无旁贷。”罗阳的声音轻和却坚定。
若兮也含笑轻言道,“放心,我们都去,你的瑶妹不会有事的。”说着,向唐桀和罗阳伸出手。
“嗯。”唐桀和罗阳异口同声。
三人手掌摞起,相视而笑。
那一厢,一连数月,雪瑶大都白天留在明景轩,有时也出去和那些夫人,公主应酬一番。
这一日,天色渐晚,月漫西窗。雪瑶离开明景轩,却毫无倦意。想到偌大一个镇北王府,自己还未细细观览过,便于园中缓缓漫步。
秋的暮尾,冬的初伊。落桐盈地不知疼,霜影满径正飘摇。
拖着长长的裙摆,踏着盈盈的桐叶,晚凉的夜,纤窈的影,雪瑶独自而行,漫无目的。
傍晚的风,退去了白日里仅有的余温,带着透骨的冰冷,寒凉拂面。
要说王府的夜景,还真是不错的。器宇轩昂的楼阁别院,在灯火通明的映衬下,显出别致恢弘。
什么声音?
雪瑶仿佛听到了乐声,乐曲好像是欢快的,冥冥中却隐含着难以言状的悲凉,在恢弘阔达的楼台中,格外明晰。
随着乐声,雪瑶想要找寻源头。穿径越阁,寻寻觅觅,不知不觉间,却又回到了明景轩。
声音是从房里发出来的。
是他吗?
进入明景轩,雪瑶倚在书房门口,偷瞥房中的人。
屋里没有烛火,隐隐约约,雪瑶看见他手执玉箫,侧对着她,面长琴而立,似乎凝目深思,又仿佛已沉浸在这似欢实悲的乐音中。
月光漫进窗来,洒在他的身上,映成颀长的清影,些许孤寂。
“长相思,难相守,勿相忘。”一曲终了,雪瑶悠悠开口。
他没有急着燃灯,月光细碎,看不清他的神情,“这是相思引。你懂乐曲?”
“不懂。只是觉得,这曲子乐而带伤,便随口说的。”她的声音干脆清甜。
慕容谦自嘲一般,“原来她走了以后,曲子都悲伤了。”
“她是谁?”雪瑶着急一问,出口却觉得语气急了几分,不妥,又弥补道,“想不到还有令堂堂的风流镇北王魂牵梦绕的女子,不知是何方佳丽。”
“一位故人。”他的言辞,闪烁敷衍。
“是有故事的人吧。不妨说说啊,有时候,说出来,也就轻松了。”雪瑶难得的耐心和温柔。
“怎么,本王看起来很沉重?”慕容谦故意显出不在乎的语调。
“太黑了,看不清。”雪瑶随口接道。
“哈,”他一笑,玩世不恭中带着些悲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都快记不清是多久了。花前月下,弹琴吹箫,和她一起的日子,过得真快。”他陷入了回忆之中。
见慕容谦许久不言,雪瑶不禁问道,“这么说,你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
“算是吧。那时,她总唤我哥哥,可在我心里,她远远不止是妹妹。”这次,慕容谦的声音倒有些苦涩了。
听到这儿,雪瑶的脑海中浮现出十九哥的身影。
十九哥对她,是多么宠爱纵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他总会不顾一切来帮她达成心愿。
也不知,十九哥现在哪里?可还好吗?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她分开,十九哥是不是早已为她牵肠挂肚?
慕容谦对那女子大概也是这样的相思绵长吧,就像此刻,她是如此怀念她和十九哥的过往。
“你,喜欢她?”雪瑶试探着问。
“曾经,我愿不顾一切去爱她。”慕容谦说的认真。
原来,眼前风流如他,也会有如此在意的女子。
那他的风流,该是因为不爱。
雪瑶叹了一句道,“那后来呢?”
“嫁人了。”慕容谦一语带过。
“啊?嫁给谁了?”雪瑶眼中的讶色不言而喻。
相爱,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不知道,”他一言以带过,继而转成一种随性,“放心,反正不是我。”
雪瑶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为什么不争取她?”
她不明白,以慕容谦的相貌才情,身份地位,想要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困难?何况两人的感情,听起来还是深厚笃定。
“有些事,不是一句争取就可以的。”前一句,他说得深沉如海,后面就已是**裸的挑逗了,“娶了她,还怎么娶刁蛮泼辣的王妃呀。弄出人命来,本王可担不起。”
“跟我有什么关系,少拿我做挡箭牌了。”雪瑶的言语有些不受控制,“就算不娶,你忘得了她吗?”
“根本不值得,也没有谁值得。断爱绝情世逍遥,夜夜青楼薄幸名。岂不甚好。”他说得轻松随意,却决意断然。
这些日子,他觉得,他好像越来越习惯她的存在,不论静伴,亦或嬉闹,只要她在就好。
当初让她来明景轩,完全就是一时冲动,也自信这么多年的风流,自己不会再对女人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有的时候,感觉常常不受控制。
然,他的心已经死了,绝不再爱任何人,包括她。
说得决然,只希望能伤了她,莫不要再生情愫才好。
雪瑶呢,有失望,有惋惜,薄如蝉翼,迷离在眸。
“真的不会再爱了吗?”她的言语很轻,仿佛害怕听到那个答案,知道了,便是打破轻纱,剩下**裸的真实。
想彻彻底底地说一句‘不会’,可话到了嘴边,慕容谦却迟迟说不出。
来到雪瑶身边,他轻轻点燃一支蜡烛,照亮了她难掩失望的面颊,“雪瑶,你希望呢?”他的声音是柔的,直入内心。
烛火盈盈,心波闪闪。
她该怎么回答?
且先放下一切伪饰不说,单从感情而言。
如果他还有爱,那他爱的应该是那个女子,至于她,纵使有,也不过凤毛麟角,不值一提。这样不完整的爱,有何意义?
如果他真的不再爱了,那他和她之间,就真的只是一场表演,一次游戏,什么都留不下。
她怎么会这样想?
是她开始奢望了吗?想要那可望而不可即,虚无缥缈的皇室之情了?
明明知道他的风流,他的无情,可是,心弦,竟有一丝不由己。
“随心就好,问我何用。”雪瑶巧妙地化解了这难解的一问。
“哈”,他朗然一笑,“好一句随心,可会抚琴?”
“不会。”雪瑶答得干脆。
看她这样理所当然,慕容谦做调侃状,“南楚的女子,不应该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贤良闺秀吗?韩雪瑶,本王真的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一点这样的影子。”
“那是普通女子,我是公主,国家大计都琢磨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学这些小家碧玉的消遣玩意儿。”知道若兮的生活习惯,雪瑶再添油加醋一番,还真把自己说得像个忧国忧民的公主。
慕容谦似笑非笑,似乎阴阳怪气,“看来,王妃绝非等闲,乃栋梁之才啊。”
“那是。”为了防止他说什么‘讽刺’的话,雪瑶立即毫不谦虚道。
慕容谦转身对着古琴,颇为感慨,“这琴,还是当年和她一起做的。琴边,她曾奏响无数美妙动人的乐章。本以为还有人可以再弹起的。”
“看到琴就看到她了?”雪瑶颇为不满。
慕容谦不语。
雪瑶的概念里,沉默就是默认。
原来,他是这样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个不知名的女子。
三步并两步,雪瑶快步走到琴边,抽出随身的匕首。反手拔匕,“唰”地一声下去,琴弦根根断裂。“铛”,匕首结实地插在琴身上。
上一刻还精心保存的古琴,此一时,只留下破败的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