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缺情旧
站在门口定魂的李梓听到里面闹出的声响又一惊,想怕不得出人命了?他暗骂一声,再要硬着头皮闯进去,正好又和出来的王成平撞个满怀。
“放心,没死人。给你留了活口。”王成平淡淡道,然后她强硬的抓着李梓的手,“别管他们,咱俩快走。”
李梓头都没探进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带走了。他开着自己另一架豪华跑车,很郁闷的载着王成平下山,想问她去哪儿却又不太敢问。
“──就往前开,别转头看我,也别跟我说话。否则你看了我的表情,以后对女人失去兴趣,也许真会变成Gay的。”
要到此时李梓才佩服王成平,冷笑话高手在任何场合都能打岔。王成平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再流,她只是坐在旁边的座位上,双手紧紧交握,脸却偏向窗外,看不清具体表情。
李梓也只好顺从的开车,但问题是他们能去哪儿?这大半夜的,王成平家在哪儿啊。
“回我家干嘛?回你家去。”她道。
等到李梓乖乖把王成平接回自己的公寓时,他才觉出这件事不对劲,给她开门的手抖了抖,心想怎么就听她安排了。李公子其实在本城专门有个酒店包间放莺莺燕燕,以供逍遥风流。但现在他下意识带她来到自己的私人地盘,王成平是本复式公寓有史以来第一只母的动物。
可惜李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王成平已经登堂入室,她踢掉高跟鞋,弯下腰坐在沙发上用手揉脚脖子。
长叹一声,李梓只好帮她把鞋捡起来摆好。而就在李梓还没警告她不准乱动屋里东西时,王成平已经抢在他之前开口:“浴室在哪儿?”
边说,王成平边开始动手脱掉那件晚礼服。她拉下一侧的拉链,那裙子转眼间就失去附着,落到脚边。李梓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曾经他很喜欢看女人脱衣服,像蛇蜕去光鲜亮丽的皮,剩下的尽是鲜活。但此刻王成平脱衣服的手势很美,但她那神情却不怎么柔情,更像要褪下血肉。
李梓抽搐着嘴角移开视线,手指向楼上的一个方位。
王成平从容的点点头,几乎一丝不挂的踩着楼梯走上去。接着浴室传来呼啦啦的放水声,是她在洗澡。
李梓闭着眼睛躺倒在沙发上,一边试图理清今晚的细枝末节,一边试图对抗眼前这荒诞的场面。这事并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说是痛苦也谈不上,但却给了机会让李梓第一次目睹身边亲近人的不同面貌。
不同的面貌,就像李梓后鲜少选择和女人过夜,再熟悉都不行。这并非身体洁癖,只因为李梓发现比女人卸妆后更丑陋的嘴脸是她们第二天早上睁眼后的模样。睡了一夜后的女人们眼袋尽显、双眼无神、口中异味,神情无比疲倦懈怠,把挣扎在之后的横灾表现的淋漓尽致。
李梓不忍相看。他自认玩在当下,珍重曾经,也不关心以后。但现在李梓转过身,他看清的却是身边人的真实面目。
曾经那个笑靥如花贪玩的苏素,曾经那个不会败阵的陈皓,曾经那对青梅竹马,熟悉的亲友已经全部不见踪影──李梓实在不知道打开门后那对表情狼狈、衣衫不整的成年男女是谁。而比起陌生的他们,倒是自己带回家来的女人似曾相识。
浴室的水还在哗哗流着,那一瞬间李梓感觉那水声是在替他宣泄什么。但随即他从沙发上猛的跳将起来,赤脚向楼上浴室奔去。
手还没颤抖的推开,门已经豁然从里面自己打开。
王成平裹着大大的浴巾,疲惫而平静的望向他。她的头发没擦干,水珠便顺着发尾落在李梓脚面。王成平瞥着他没来得及放下的右手,不屑的给了他一眼,再挑眉道:“干嘛,怕我自杀死在你家浴室?”
李梓尴尬收回手,尽力装得无动于衷的问道:“……你不会吧?”
女人耸了耸肩,她说:“有什么不可以?”
……
不管怎样,李梓还是把王成平留在自己家。
她脸色灰败,但基本上很乖,没有嚎啕大哭,颠三倒四的作出弃妇嘴脸。王成平只向他要了片安眠药吃下去,然后把鸭绒被子拉到鼻子下面,淡定的阖上眼睛。
只是她这么平静,李梓却觉得内心毛骨悚然。他来回进屋,再三确认王成平没有过量服药后,坐在床边终于还是没忍住。
“那个,你还好吧?”
躺在床上,王成平正任绝望彻底将自己淹没,不再挣扎。她眼睛抬都不抬,轻声道:“很不好。”
李梓不响,意料之中的心情。
“但没关系,我会挺过来的。我只当成今晚被狗咬了一口。”王成平平淡继续道。
李梓微微挑眉,说不上什么感受。但他还是强笑道:“呵呵呵,苏素那性格倒是有点像……”
“谁说苏素了,我说的是陈皓。”王成平睁开眼睛,略微蹙着眉,“我说自己和陈皓交往这事,我就当成被狗咬了一口。”
李梓内心一顿,但等了片刻,王成平却不再有后文,安安静静的又阖上眼睛。
……
不知几时再回到客厅,李梓推脱自己今晚原定的既定节目,并吩咐结束派对。而等他了结自己那摊子事,才发现王成平扔在地上的坤包一直在震动。李梓犹豫片刻,取过来。
“她在我这里。”鬼都知道另一端是谁。
陈皓不安的情绪稍定,他喃喃地道:“她没事吧?是我不好,王成平她现在怎么样?”
李梓犹豫片刻,劝解道:“她没事,刚睡着。不过王成平拜托我去帮她订机票和弄签证,她打算出国待两天。她现在心情不好,你让人自己冷静两天吧。”
陈皓却一惊:“不行!她走肯定就再也不回来了,我马上去你那儿找她!”
李梓向来爱添事,冷眼看热闹,这时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之色。
有些难听话对多年朋友说不出口,所以李梓只斟酌道:“王成平只是想出国两天散心,要我帮着办的也只是落地签,她没打算不回国……不过皓哥啊,你刚从我妹身上爬起来,现在就又来找王成平,你心里到底几个主意啊?我觉得你欺负人王成平有点狠吧!当然我不是说你,你来我家我就给你开门,但王成平就真想见你吗?”
陈皓听着这话,心下五味称杂,只是无言以对。而他再听电话那头已经挂了,看来李梓那头已经认为没有听的必要。
……
王成平之前已经哭过太多次。
她哭一会睡一会,摸摸枕头湿了,就翻过来,后来四个枕头都被哭湿了,才睡过去。这般迷糊痛苦,又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跑在马路上。
大雨倾盆,打在脸上寒冷彻骨,她看到前方停有末班车,王成平连忙跑上去跳上巴士。不料自己坐上后,车立刻开始加速狂奔,她心知自己又走向万劫不复的末路。胆战心惊起来,扒着车门便要跳下去,然而看着晕眩的地面却又再次怯怕不已。
恍惚间看着陈皓正紧紧追着巴士跑,叫她:“王成平,拉着我的手跳下来,我能接着你!快下来!”
才怪,他总是让她失望,总是让她伤心,总是让她更加疼痛!王成平心中惶恐,她对陈皓喊道:“我不要你,你能不能别追我了!我要疯了!你走开!”她狠心就要再坐回车上原位,但陈皓却一直在后面固执唤着自己,那声音在耳边徘徊不去。王成平捂着耳朵,忽然就拉开车门跳下去。她没有拉陈皓的手,只恐惧的闭着眼睛,等待着重重砸落在地面时的剧烈伤痛。
然后王成平就突然醒了,李梓正坐在她旁边看报纸,连续不断的把报纸往后翻着,似乎有点心神不定。
她折腾的声响让他抬头看过来。王成平满头冷汗,随后发现自己双手抱在胸前,全身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典型的防御姿态。她连忙放松身体,蜷回自己胳膊。
“做噩梦了?”李梓放下手里的报纸,淡淡道。
“你来多久了?”为了掩饰尴尬,王成平反问道,不知道自己的失态被这个人看去多少。
李梓虚张声势的抬起右手腕──上面自然没表!他沉吟道:“让我想想,从进来到现在,总有一个小时了吧?”
时间足够到能放火烧了这家人的房子,她暗暗想,灭口很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情。
李梓显然也从王成平的目光中读到这个可怕的信息,他立刻停止落井下石,语气平常,像是没有注意到她失去血色的脸:“好了,你休息够就起床吧,给你订的机票还有四个小时起飞。”
……
李梓办事神速且高效,王成平在去机场的路上看到自己的旅伴。
“安子,你怎么也在?”她奇道。
“嗯,我们杂志社说我做为年终优秀员工,抽中了巴厘岛四日免费游,但王成平你怎么也在?莫非是沾我光去的?”朋友仿佛同样惊奇,却是作了个鬼脸给她身后的人。
王成平立刻心知肚明,她默默的转头看李梓,内心有点感激他的体贴。而趁安子为两人换机票的空档,王成平出于报恩的心情对李梓道:“你真好,我在那边的沙滩上捡个贝壳带回来送你吧。”
李梓只好苦笑道:“谢谢你的慷慨。”
王成平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小气,她想了想又道:“不然我在那边给你寻摸个俊俏的男朋友?你偏好什么型的?肌肉型,还是清秀型?你喜欢男人哪个部位?”
“别再说我是gay,小心我现在强吻你!”李梓警告她,再一把打掉她的爪子,划清界线,“王成平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拎拎清吧──你朋友已经回来了,赶紧滚去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