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妍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念头。
她准备找楚景言谈谈。
很认真的谈谈。
当初林允儿对她内心独白的时候,郑秀妍觉得自己自然可以一笑了之,女孩的那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具体到细节上,郑秀妍并不觉得林允儿同学会做出什么特别伟大的举动出来。
不过事实就是允儿同学不负众望的让楚景言大吃一惊之后,便没了什么。
一码归一码的是,小肥婆不同。
完全不同。
郑秀妍坐在沙发上仔细想着,老小徐贤正在一旁敷着面膜。
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很讨喜,或许是因为最近队内关系微妙的缘故,越发显得安静起来,平时对姐姐们的人身攻击也少了许多。
郑秀妍是喜欢徐贤的,因为她也喜欢徐贤这种乖乖的性子。
最重要的,徐贤是崇拜楚景言,而不是喜欢。
“忙内呀。”郑秀妍唤了徐贤一声。
徐贤扭过了头,看着郑秀妍。
郑秀妍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盘腿坐在地板上对徐贤说道:“你觉得我成熟吗,说实话。”
徐贤很奇怪郑秀妍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但依然负责任的问了一句:“姐姐你指哪方面?”
“当然是心理。”郑秀妍说道。
“要听实话?”
“当然了。”
徐贤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郑秀妍为难的说道:“姐姐你看我表情。”
郑秀妍的脸色一僵,然后颓然的摆了摆手:“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徐贤对于郑秀妍的知难而退十分满意,然后又有些内疚。于是便靠近了些郑秀妍,小声说道:“姐姐。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郑秀妍觉得这很明显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于是便没有搭理徐贤。
于是徐贤便接着说道:“我倒觉得.......不管发生什么,和自己身边的人闹得不愉快,肯定是最最不明智的事情。”
“为什么?”郑秀妍问道。
“因为每天都得见,而且是不得不见。”徐贤说道,“所以和自己身边的人闹不开心,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郑秀妍笑着揉了揉徐贤的脑袋:“你这算是在开导我?”
徐贤想了想,然后很诚实的回答道:“其实应该算是在教育才对。”
没有想象中的大吼大叫,郑秀妍沉默的把自己裹成了一团。然后小声说道:“类似的话........楚景言也跟我说过。”
徐贤了然于胸般的点了点头,在她看来,自己能明白的道理,楚先生不可能不明白。
郑秀妍看着徐贤的模样,说道:“他也一直希望我能懂事一些,成熟一些,这样或许他就能很放心的和我说一些心里话。”
“可是忙内啊,成熟很难的,因为过程特别痛苦。”
郑秀妍埋首。说道:“如果,如果这就是他让我成熟起来的方式的话,那我宁可不要。”
徐贤听的云里雾里,一旁的郑秀妍却没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郑秀妍望着空荡荡的宿舍。叹了口气。
手机握在掌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汗渍,但她依然没有下定决心。
这个决心很难下。
郑秀妍没有这个胆子。
所以她分外的委屈。
她才应该是楚景言的独一无二。
她才应该是楚景言的无与伦比。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又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傲娇的郑秀妍是如今这种被动局面?
郑秀妍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她也没觉小肥婆哪里错了。那么是谁错了呢。
楚景言吗。
很显而易见的一个事实,不是吗。
陈朔已经卧床不起。时常性的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于是在他的房间隔壁那间书房,就成了平日里楚景言和盛世万朝高层们进行对话的地方。
最重要的人物就在隔壁的床上躺着,随时都有撒手而去的可能。
这里是他的归宿。
也是他的灵柩。
而楚景言在他的身旁,守着他这一生的心血,和他一生为之颠沛流离的那个女人。
但多多少少有些黑色幽默。
陈朔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事业,离他自己定义的成功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可如今这些他都不再去想,而是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去考虑。
如何让集团迅速且稳定的发展。
如何去杀了那几位姓秦的杂种。
如何........来呵护那个脆弱了一辈子的美丽女人。
这些都是楚景言要做的事情。
很多,很烦,可能要做一辈子。
这里的摆设依然还保留着那个年代的样式和味道,书桌已经有些破旧,后面的书柜上摆满了老旧的书籍,这里的一切,都属于那位早已死去的老人。
陈朔的父亲,也就是楚景言的亲爷爷。
那位英年早逝的英雄。
楚景言站在书柜前,看着上面摆着的几张照片,这些照片都是托人重新装裱过,在陈朔回来之后,才重新败摆在了这里。
黑白的照片,还能依稀找回些从未的岁月。
屋子内的三个沙发满满当当的坐满了人,静静的看着楚景言,同样在等待着他。
楚景言正在翻着一本书,讲的是坦克动力的机械原理。
是几十年的老书了,很多东西想来现在的高中课本上都有,不过很明显从理事长大人皱着的眉头就能看出来,他完全看不懂里面讲的是什么。
里面有很多的注记,字迹潦草。说白了,就是很难看。
看来自己这位从未见过面的老祖宗......还真的是个粗狂不羁的人物。
“他的墓在哪?”楚景言看着远远候在门口的一位老先生问道。
这位老人这些年来一直在看守着这座旧宅。直到陈朔重新已主人的身份回归之后,他便开始重新打理起了里里外外的事物。
老人微微的欠了欠身子。小声报了一个地名。
楚景言听完之后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那里是个香火极其繁盛的地方,每年的那几个特定的节日,向来都会有无数人前去鲜花瞻仰。
“改天带我去看看吧。”楚景言对那位老人说道。
“这是应该的。”老人微笑着说道,“首长生前的几位战友听说您回来........也希望可以和您见上一面聊聊天。”
说完之后,老人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楚景言继续低头翻着那本自己完全看不懂的书籍,翻完之后便换上一本再翻。
身后的人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和情绪,只是默默的再等待。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陈朔千挑万选出来的心腹,但有的人还是不太了解这位董事长先生的来历。而彻底了解之后,便有了些许的恍惚。
他们都算得上大人物,但看了看书柜中摆放整齐的那些红艳且老旧的奖状和勋章,所有人都不觉得自己算个什么厉害的人。
不只是他们,很多很多的人都在想,如果当年那位鬼才般的军人不死,陈朔如今身居何位谁都没法预测。
但其实现在.........也并不是很差。
如果不去算陈朔已经垂垂将死的事实的话。
啪。
楚景言把书合上放回了书柜,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一众集团元老们,说道:“在这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出生什么样的家庭,对于家国之类的归属感也很薄弱,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些活在异国他乡的国人,大部分都很眷恋故土。”
“现在看来。我想我应该能明白一些道理了。”
听着楚景言的话,一些从年少时便跟在陈朔身旁打拼的高层们欣慰的露出了笑容,他们都认为盛世万朝应该立足国内从而展望世界。但主动权在楚景言手中,这个自小漂泊从来不知道安定的太子爷。有可能不明白无根之水这个道理。
不过现在......应该不需要太过担心了。
陈朔为盛世万朝奠基了扎实的基础,他从未放松过对国内的投资和发展。而从如今看来,那位雄才大略的董事长先生之所以在此之前都不考虑回国,从来都是因为其余的一些因素。
而当白继明死去,楚景言逐渐开始成长,他便彻底放开了手脚。
董事长先生一朝回国,便把东南的秦家打的节节败退,如果不是病种卧床,楚景言匆匆回国,想来不需要秦可卿出面求助,秦家早已经灰飞烟灭。
而楚景言并不准备对他们有什么手软。
他只是答应秦可卿让那些人死的稍微晚一些而已。
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楚景言看着这些叔伯辈的人物,敲了敲桌面之后说道:“各位都是集团的元老,几十年风风雨雨还能坐在这个屋子里面的,都是靠得住的人,今后无论是集团的发展还是其余的什么........我当然还是要依仗各位。”
楚景言的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十分受用。
这位恶名在外的太子爷,骨子里和那位病床上的董事长先生可真是相像。
这自然更能让人放心。
“按理来说,我不应该驳各位的面子,但是..........”楚景言把桌上的一份文件放到一旁,重新站了起来,走到众人面前说道,“首席的人选,自然是我来定。”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楚景言的人选是谁,这群董事局和集团高层的中坚力量自然要维护集团的利益,对于楚景言所提的要求,他们有些无法接受。
到底还是有人率先站了出来,看着楚景言语气轻和的说道:“这当然是您的权利,可您的那个人选,实在是有些.........”
“太年轻。”楚景言提前说了出来,然后看着眼前的人们说道,“这点我自然清楚。”
“可我知道,你们也知道,这算不上特别强有力的反驳理由。”
又有人开口说道:“戚清荣的能力我们心里都是有数的,只需要再打熬个几年,自然可以胜任任何一个职位,可集团终归需要一个强力些的形象........这对我们的发展有好处。”
楚景言说道:“你们可以说一些实质性的事情来反驳我。”
众人开始沉默,谁都知道楚景言能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获胜,戚清荣占了绝大部分的功劳,当然还有那位如今照顾着陈朔的陈慕青,他们暗中做了无数的事情。
相对而言,他们这群老人,只不过是维系着集团的稳定而已。
眼前的这个男人如今握着整座盛世万朝,他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特别好的借口来让楚景言改变自己的主意。
良久之后,依然没人说话。
楚景言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了下来,在一份文件上签上了字递给身边的宋佳之后,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
“董事长,可.........”依然有人还不死心。
楚景言抬起了手,看着那人说道:“我知道适应一个新的身份需要时间,证明一个错误的决策也需要时间,但我同样认为.......我有犯错的权利和资格。”
“再者而言,谁说我一定是错的?”
周围的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然后不再发表什么意见,自古以来权利的交接都需要一个过度,陈朔给的太急,楚景言接的太仓促,而幸好上下承接的都是无比强大的两个人,所以要比普通的情况下顺利很多。
也独断很多。
而楚景言已经成为了集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人,手中握着陈朔所有的权利,从今以后,他的话已经没有人可以不当回事。
看了眼坐在人群中的陈慕青,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在屋内的人逐渐离开之后,陈慕青才缓缓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病危通知书已经下来了。”陈慕青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想或许就是这几天,或许还能撑一段日子.........”
楚景言把玩着手中的钢笔:“我知道。”
“你是怎么想的?”陈慕青看着楚景言问道,“我很好奇你会不会难过。”
“也许吧。”楚景言笑了笑,“他亲手把你养大,你对他感情深厚自然无可厚非,不过你要说我冷血......这我可不想承认。”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医生急促的低吼,护工匆忙凌乱的脚步让陈慕青的脸色瞬间煞白了起来。
她最后望了楚景言一眼,便小跑着去到了陈朔的病房。
楚景言听着外面的声音,拾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
火石的硝烟味道弥漫了起来。
手中的烟盒已经被捏的破烂无比。
楚景言的背依然挺得很直,好像什么都压不跨一般。
他只是有些心烦,还有些心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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