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无可否认, 如果果真能在G省占到一席之地,鼎天一定大有前途,可薛临波依旧怀疑, 现在真的是扩张的好时机吗?张继祖就真的是鼎天的眼中钉、肉中刺?虽然她对张继祖的行为有点失望, 可张创世似乎也太反应过度。薛临波对别人兄弟的相处模式无法置喙, 只好做自己的马前卒。

G市她来过很多次, 但每次都是行程匆匆, 没做过长时间的停留,这次张创世一气给了她五天的时间,“半卖半送, ”他开玩笑地说,“顺便散心吧。”她接受他的好意, 却没什么散心的心情。她不喜欢这嘈杂喧嚣的城市——城市, 大抵相仿, 她更喜欢自然、原始的风貌,只有在哪里, 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平静。

“不外如是。”在去酒店的路上霍炎对G市做这样的评价,也非常意兴阑珊的样子。

小郭的兴致却很足,笑道:“G市有不少好去处呢!市郊的兰若寺是座千年古刹,有很多名胜,那里的素斋更是一绝——薛小姐吃素, 一定要去试试。”

“你对这里很熟?”听他这么说, 薛临波来了兴趣, 她倒想去看看, 为什么兰若寺就是千年古刹, 白衣庵却是旧房三间?

“当兵的时候有几个战友是G市人,来过几次都是他们陪我, 所以知道。”

酒店是早预备好的,虽算不上特别高档,但交通很方便。通过朋友的关系,小郭很快就租到了车,他对G市果然很熟,出门办事,一路介绍人文风物,薛临波和霍炎两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这趟出差不觉辛苦,反而非常愉快,这是薛临波没想到的。

薛临波一直没忘了兰若寺和它的素斋,便提议在临行前一天去一趟。

它距离市区很远,也是建在山中,他们在山脚下下车徒步而上。出乎意料的是,兰若寺并不是薛临波想象中名山宝寺的恢弘肃穆,反而小巧别致,曲径通幽。对比起来,白衣庵简直寒伧的可怜。

山门竟然紧闭。门口有很多的善男信女,小郭去听了回来报告说:“今天是方丈出关的日子,和尚们都在里面做法事,不许参观。”

这年头还有人闭关修炼吗?薛临波觉得自己似乎往后倒退了起码三百年。但既然来了,少不得近前瞻仰一番。她紧走两步,几乎走到滴水沿下。

木门忽然开了。一个穿青色布袍的中年和尚走出来,稽首说:“方丈请施主进去。”

门外的人顿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都盯着他稽首方向的薛临波和霍炎。薛临波不安的看了身旁的霍炎两眼,霍炎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说……说我们吗?”她咳了一声,不确定的问。

和尚点点头,说:“方丈说,有请我出门第一眼见的站在滴水沿下的施主,我一眼就看见了两位,请吧。”

“但是我——”薛临波听着周遭的窃窃私语竟然手足无措起来,她见过不少大场面,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就在薛临波还犹豫的当儿,霍炎率先举步,小郭也体贴地说:“去吧薛小姐,我在这附近逛逛,出来的时候给我打手机。”

“呃——”薛临波支吾着,不由自主的跟过去。

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合拢,薛临波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那门似乎关住了通往世俗的道路。

要往前走,还是回头?

她来不及思考,因为霍炎揽住了她的肩,坚定的,不容置疑,似乎在宣告些什么。

青袍和尚对他们这与寺院格格不入的姿态视若无睹,很平静地说:“施主请随我到花厅休息,方丈随后就来。”

他们往左侧走去,经过一座大殿,里面传出诵经之声。薛临波不知道看他们是否合宜,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去探头探脑。可霍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大有讥诮之意。前面带路的和尚虽似无知无觉,薛临波怀疑他其实根本就听见了。

三转两拐,他们进了一个小小院落,里面种植不少灌木,还有一株高大的银杏,树身几已合抱,少说也有五百年的树龄。薛临波留神四望,果然在院外不远发现了另一棵。他们进了正厅,小小两间房舍,朴实无华,摆着些条几方凳,博物上放着几样青花瓷器,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正面墙上挂一幅卷轴,上面画的正是观世音菩萨。前面供桌供奉数盘鲜果,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名叫做“花厅”,连个花瓣也没有。且不谈名不副实的花厅,整个兰若寺没有半条花枝,真没负了“兰若寺”这个名字。薛临波那种“倒退三百年”的感觉又出来了,兰若寺直到现在还能保持朴素、谨持教条,千年古刹也并非浪得虚名。

和尚又施了一礼,回身出去,掩上房门。

薛临波走过去看观音像。画像系白描,线条流畅生动,大有“吴带当风”之感,很有功力,她又细看观音面容,觉得——

“差多差多!”

霍炎也凑过来看,突然出言批评,又老实不客气的抓起供果喀嚓一口。

“你疯了!”

薛临波大惊失色,她虽然不信任何宗教,起码还有敬重之心,这个霍炎竟在寺院里放肆,等一下方丈来了,他还不定怎样无礼——想到这里薛临波分外后悔,不进来就好了。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霍炎口吃不清的笑她,“是他请我们进来的,画这么烂还不能批评两句?”

“那你画一个大家瞧瞧!”她劈手夺下他的苹果,一时不知该藏还是扔。

有那么几秒钟霍炎好象想说点什么,但还是笑而不语,他以极为挑剔的眼神看画上观音,时而嘿嘿一笑,似乎对什么事情觉得非常得意。薛临波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水土不服脑筋坏掉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刚才的知客僧——姑且这样叫他,薛临波记得武侠小说上是这么写的——又走进来,说了一声:“方丈来了。”

薛临波赶紧肃立,不防手里的苹果又被霍炎夺回去,又是“喀嚓”一声,薛临波几乎要晕过去。

出人意料,方丈是个慈眉善目的不老的老头,很有些发福,圆脸非常和气,穿一袭崭新的僧袍——袍子上的摺还没开,大概是刚出关的时候换上的。他和薛临波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想象中的方丈,有点象三清先生……她努力抛开三清先生留给她的恶劣印象,对方丈深深施礼,告诉自己没有听见头顶上方霍炎飞快吃苹果的声音。

“善哉!檀越一向可好?”方丈笑眯眯的还礼,普通话略带口音。

薛临波不知该如何和“古人”对话,而且是有口音的“古人”,大窘:“啊——很好,您——那个——大师可好?”

“噗!”霍炎嘴里的苹果渣立时满天飞,薛临波只盼有个洞可以钻进去。

可方丈不以为忤,也是呵呵的笑,房间里回荡着两个人的笑声,一个清越,一个低沉,笑声越来越响,越来越高,薛临波觉得头晕的时候看见霍炎一双碧眸正眨也不眨的盯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方丈,眼神诡谲又清冷,碧色大盛。她顿知不妙,抓住他的胳膊想叫他停下来,话还没出口,方丈的笑声戛然而住,他摇晃一下,身旁的知客僧赶紧过来扶他,一时间连咳带喘,头上全是大滴汗珠。霍炎见他这模样,放肆大笑改为连声冷笑,讥诮之至。

“想不到小小兰若寺,竟可接待檀越这般高人。”方丈稳了稳,面冲霍炎,大为感叹。

霍炎把苹果核扔出窗外,大咧咧地说:“好说。也看见了,也知道了,我们可以走了吧。”

“且慢!”方丈摆手道,“老衲还有话要与这位女檀越说。”

“就凭你?”霍炎很是瞧他不起,嗤道,“愚蠢!”却没有再阻止他。

薛临波很好奇,又有点紧张,方丈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檀越请过来。”方丈很客气的招呼薛临波,率先走出房门。他们紧随其后。

方丈在门外站定,右手向上一指,笑道:“檀越可认识上面的字吗?”

薛临波向上看,门匾上书着两个篆字,她努力辨认,不确定地说:“似乎就是贵寺的兰若二字。”

“正是。”方丈微一点头,又接着问,“兰若何解?”

何解?薛临波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但怎么知道的呢?她想不起来……

“兰若,阿兰若也,梵语,寂静处之意,比丘尼常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象不受控制般滔滔不绝,大惊失色,不由伸手掩住。这是怎么了?

“善哉!既识兰若,缘何不识佛陀?”

方丈合十叹息,在薛临波耳中却不啻一声惊雷。她脑子里轰轰作响,她低喊一声,头痛欲裂。

“哼哼!”霍炎的冷笑好似从天边穿来,薛临波隐约听见他说,“无花之处,自云花厅,世俗所在,妄称兰若,可笑啊可笑!”

“檀越差矣!无花有花,都是花厅,心在兰若,无处不是兰若。”

霍炎怒喝:“胡说!我偏要花开,偏要红尘,偏不识佛陀,你又奈何?你要度人,且舍身我看!”他扳住薛临波的身子,大喝一声:“醒过来!”

薛临波似从噩梦中惊醒般睁大双眼,一些凌乱的、残缺的画面在她眼前快速的闪回。那是什么?记忆吗?来自何处?可霍炎不容她细想,半拖半抱要带她离开这里。

“阿弥陀佛!檀越!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方丈声音如同一声咒语,薛临波本能的要回头,霍炎猛把她的头往自己胸前一按,薛临波的鼻子重重的撞上他的锁骨,她使劲眨眼不让眼泪流出来,听见霍炎很粗鲁的回身骂了一声:“回你妈的头!再罗里八唆,我一把火烧了你的兰若寺!”

“阿弥陀佛!”

方丈口宣佛号,声声不绝,绵绵不断,步步亦趋的跟着他们,被霍炎带的几乎要飞起来的薛临波脖子上起了粒粒鸡皮,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自己的身后正在发生某一件特别的事情,她用力抬头,发现霍炎正在向后看,手却按住她的脖子让她根本无法动弹,可她还是看见了,她看见霍炎的眼睛里,竟折射出一种橙色的光芒。

寺门在他们靠近的那一刻自动打开,后面也没有和尚追来,薛临波脚不沾地的被霍炎差不多是抱出去,寺外的人早已散开,不知何时天上竟飘起了零星小雨。走了大约十五分钟,确定后面没有果真没有和尚追上来,霍炎这才放开薛临波,自己靠着一棵数喘气。冷风吹过,薛临波打了一个寒战,刚才在里面那一段时间,竟好象跑了一个十公里越野,她全身汗湿,几乎虚脱。

“该死的臭和尚!”霍炎骂了一声,他是太轻视他们了,当初根本就不应该走进去的。

“到底——到底怎么回事?”薛临波有气无力的问他,这事太不可思议了,她没有办法理解。一个素昧平生的老和尚,和自己,和霍炎,就象两个世界里的人一样,他到底想干什么?

霍炎抬起头,避重就轻:“没什么,老和尚会妖术,鼓惑人心,要人出家跟他当和尚。”

和尚会妖术?薛临波半心半疑,她是看得出方丈很有些古怪,但说到妖法——她想,霍炎会的嫌疑恐怕更大一些。看啊,自己竟然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假如佩珊还在,她会说什么?

他们休息片刻,冒着越来越绵密的小雨下山。薛临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如同一团糨糊,理不出一点头绪……

“信佛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至少,心可以平静一点。”她很感慨的说,也许,观潮真是佛教徒,才能保持那样超然宁静的心态吧!

霍炎猛收住脚步,走在他身后的薛临波猝不及防,脚低一滑差点摔倒。霍炎一把拉住她,气势汹汹地逼近她:“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掐死你!”

她哼一声,不接受这样的威胁,还挑衅:“那你何必拉我?我摔死了不是省事?”

他沉默一会儿,突然粗鲁的拉扯刚才给她披的自己的外套:“把我的外套还给我!”

薛临波如何肯给,笑着闪躲,说:“你的红衬衣美得紧啊!挡起来未免可惜!”

看她笑靥如花,霍炎不由一愣,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呢!不由自主,抬手拨开她散乱额前的湿发,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笑声顿住。

他们站在小雨绵密的山路上,周遭无人,只有雨水打在树叶草尖上的声音。

似乎,霍炎模糊的想,他们是离得太近了。

——会好的,菩萨慈悲……

——你是我的救主吗?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你不存在,却似无处不在,你是谁?

——别把我当傻瓜,霍炎……

清亮的手机铃声穿破迷离到暧昧的氛围,霍炎在心里叹了一声,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惋惜,他从薛临波身上自己的外套内袋里摸出手机。

“什么?”薛临波脸红如烧,声音也有些沙哑。

“是小郭。雨好象大了很多,快下山吧。”他挂断手机,非常从容的揽住她,好象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薛临波不由自主的跟着他,有点担心他们会一起摔到,不过恐怕她是多虑了。霍炎脚步轻快却很有力。

——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薛临波剩下的路上一直在心里默默的念叨,可究竟为什么要念,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向来精明的小郭竟然在回G市的时候迷路了。他看天色晚了,因此抄了一条近道,想不到下雨天又黑,竟然找不到路了。

“都怪这该死的雨,怎么和白天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小郭第N次抱怨,额上有细细的汗,“早知道就不抄近路,走大路这会也快到了。”

“别急,仔细找找看,也许会碰上人。”薛临波看车床外越下越大的雨,除了不时疾驶而过的汽车,别说人,连个鬼影都不见。

“有个路边店也行啊!”小郭喃喃自语,很气丧的样子。

“那边。”坐在副驾驶座的霍炎突然向左前方一指,果然有一处灯光。

车缓缓停下,看过去好象一个小商店。小郭大是兴奋,说:“你们等着,我去问问。”

“我去吧,我想——买点东西。”薛临波忙说,她是有些内急了。又不好和他们明说,便自告奋勇去探路。

小郭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明白里面的原由?于是点头。

薛临波从左侧下车,等一辆载重大卡车轰隆隆的开过去,冒雨冲向对面的小店。

是一家烟杂店,好象也买些快餐之类,老板是老夫妻两个。她随便买了些汽水食物,然后借厕所、问路,这才知道小郭竟然开上了省际公路,都快离开G市了。

道谢走出来,小郭借来的白色桑塔纳静静的卧在对面,被雨水冲刷的非常干净。

“薛小姐快点!”小郭摇下车窗对她招手大喊。

左右都没有车辆,她开始小跑。

那是什么?她眯起眼睛,两盏刺眼的车大灯飞一般向这边冲过来。

她本能的要躲,却发现车不是向她这边来。

那么——

轰!——

白色桑塔纳几乎飞上半天,落地后又不知翻滚了多少圈才顶朝下摔在路面上。薛临波象傻瓜一样看着这一切发生,卡车倒车,然后,不顾而去。

霍炎,霍炎在里面!这个认知挟裹着象被撞飞的车一样的重量呼啸着击中了薛临波,她低喊一声,绝望的如同行将溺毙。踉踉跄跄地冲过去,看着破碎的不成样子、车头都被高速驶来卡车挤扁的车,无力的跪倒在地。

霍炎的头突然从另外一边探出来,下巴上鲜血淋漓。

“霍——霍——”薛临波结结巴巴,不敢相信老天竟会赐下这样的奇迹。

“帮一把手行吗?我骨头都快散了。”他没好气的说,不明白薛临波怎么变迟钝了。他嘴角破了,不知道算不算毁容。

薛临波慌忙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帮他从变成三角形的车窗里爬出来。

“小郭,小郭怎么样?”

“不知道。”霍炎活动活动关节,每一块骨头都安然无恙。于是探头往里看,小郭被夹在座位里,生死不知。

薛临波徒劳地擦脸上的水,她已经完全湿透了。

“到那边店里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老老实实呆在里面!快去!”霍炎对她吼,她只好起身去打电话。

小店主人惊疑不定的重新接待了薛临波,老板娘自告奋勇报警叫救护车,还很体贴的给薛临波端来一盏热茶。她接过来,手却簌簌发抖,茶水溅出来很多。

不一会儿,霍炎架着小郭走进来,谢天谢地他竟然没死,但还在昏迷中,脸色惨白,外面却看不出任何伤痕。薛临波怀疑霍炎是怎么把他弄出来的,这样冒失的把他弄出来合适吗?

老板抬了几张桌子拼起来让小郭躺在上面。霍炎把擦去嘴边的鲜血,这让他英俊的脸显得很是狰狞,有点象刚吃完活物的野兽。见薛临波很担心的看着小郭,说:“他没死呢!不过骨头大概断了不少。”

薛临波捂住嘴,好久才说了一句:“医生已经在路上了。”

霍炎显然对医生兴致缺缺,他站在门边,透过漆黑的雨镰看对面摔得四脚朝天的车,是意外吗?太过突然,连他都措手不及——他皱起眉头,嘴角火辣辣的痛。

这算不算毁容?他又一次想这个问题,听见薛临波在里头惊呼:“霍炎!快过来!”

他快步过去,以为她有什么不妥,可她说得却是小郭。他在抽搐,脸上最后一点血色正在迅速的退却——

“有针吗老板?”他大吼,“大号的钢针。”

“只有缝衣针。”老板很惊惶,一双眼睛只不停看着小郭,显然担心他死在这里。

“有!有一根针筒上的针!”老板娘想起来什么,说,“是我女儿放在家里的,我女婿是兽医,给狗打针用……”

“拿来!”霍炎打断她的唠叨,声音强硬。

老板娘匆忙跑进去,不一会果然拿出来一根针,又粗又长,不用说给狗,给牛打都绰绰有余。

薛临波担心的看着这根针,有种非常不详的感觉。霍炎从柜台里挑了一瓶酒打开,倒了半碗,打着火,把针放在上面过了一下,然后——冷不丁地、猛扎进小郭的胸腔。

“啊!”

老板夫妻和薛临波同时惊呼出声。

“闭嘴!”

针拔出,一股浓稠发黑的血跟着涌出来,小郭不再抽搐,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内出血。”霍炎扔掉手里的针,很是不耐,“那些白痴医生怎么还不来。”

薛临波看地上的针,突然惊恐的想起老板娘说这是给狗打针用的,口吃的说:“这、这个针……”

“死了怪他倒霉。”

霍炎笑了,牵动伤口,一阵呲牙咧嘴。

交通事故处理车来了以后救护车才到,薛临波看着小郭被抬走,又回到小店,给他们一些钱并再次道谢。霍炎不肯去医院,站在雨中看他们勘察现场。

一个警察很好奇的凑过来:“当时你在车里?”

霍炎点头。

他吃惊瞪大双眼,指着跟一堆废铁差不多的车说:“这样你都没事?”

“有事。”他冲他笑,端得不怀好意,“我嘴唇破了。”

警察一呆,显然不适应霍炎的思维。他认真看他,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此时他手里一个手机开始做响,于是递给霍炎:“在车里找到的,你的还是伤者的?”

“不是我的。”霍炎回答,但接过来,上面显示着一个“B”,他按下接听,“喂”了一声,那边却没有回应,大约沉默一秒钟,电话断了。他不想窥探别人的秘密,把它装进自己口袋里。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着警车回到G市。薛临波一上车就靠在霍炎肩内,一路无语。

嘴角破了算不算毁容呢?霍炎从车窗里审视自己模糊不清的脸,闷闷不乐的重新想起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