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海葵,就在千叶还在沟旁俯视时,若儿心里早就是将那株不牢靠的海葵骂了个底朝天,只可惜在了水里,开口除了连串的水泡就是满口的盐涩海水。她只能是眼见着自己跌下了那条莫名裂地而出的漆黑海沟。沟口地位置从上看去还只能容得下一人身量大小,直到人身完全湮没了进去,视线反而是开阔了几分,黛青海水也是由着灰蒙蒙转变成了幽蓝色。
只是这凭地而生的海沟却是如同没了底般,她原本也还不担心,就是想着千叶快些寻到自己,身子却是一直往下落去,又是过了一会儿,身后的洋流依旧不断带着她的身子往后,前方也不见千叶的扁平叶身,她才是有些紧张了起来,更是糟糕的是,原本密集在了身上的细密透气水泡越来越少,胸腔内已经隐隐有了挤压般的疼痛感。这可不是要成了深海沉尸体,就是这时,手中的婆纳蓝光先是一闪,身后就是顶来一股柔软的触觉。才是一瞬,她就被一个透明的水泡罩了起来。身旁,各种水族越来越多,只是这些鱼,蟹和着海上的很是不同,或是身形都是额外庞大,更是有些长得很是奇形怪状,眼非眼,鳍非鳍。
身后,若儿只觉得在了甲板上听见的那阵歌声越来越近,发间一阵轻抖了,耳垂窜过一阵酥麻痒滑,她以为又是些海鱼群,手下就是拍去,也不知何物,就是在了耳侧,却是异常的柔软,她轻扯几下,这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的散发,若儿再是一个猛扯,手往前一看,五指萦绕着一把金色的...人发,发质光滑,在了这样的海底,更是添了几分亮闪,才是入了手心,就是滑了开去,耳边的歌声戛然而止。这几日由着千叶带着见识了一番冰洋景观后,若儿对着海底的千奇百怪也是有了极强的免疫力,就是壮着胆子往后看去。
冰洋海之澜的缠绵歌声,独自响了三纪,海上也是过了三百年,这时才迎来了第一位女听客。眼前,多色的小鱼身影自在穿梭,暖洋细细滋养,玉色的贝类平贴着海底细沙悠闲的蠕着,形态各异海底藤蔓伴海而生,虽是深海,却赛过了陆上繁花的一众风采。若儿恍惚透着清晰的海水,一名女子就是悬在水中。身上穿得似纱非纱,却是在了水光之中,有着各色水族妆点修饰,如同临在了海里的神女。
若儿凝着眼前的金衣女子,心里似有一丝暖意就是划过,这种感觉异常熟悉。这女子的发眼甚至连肌肤都如金箔流动,闪着霓光,身子更是透明的如同和水融成了一体,邃眼高鼻,樱口半闭。只是再是看去,在她身旁,除了各色的海底生物环绕游动,就是再漂浮着无数的透明水泡。水泡之中,却是各有着一男子,看着衣着打扮,渔民水手,行商路人,武夫道师正是三教九流各有一些,再是或立、或坐、或躺、或倚,形态各异,人的发肤也是大有不同,只是一点,这些却都是木立不动,气色神情都是如同生鲜活人。
若儿将方才甲板之上的瞭望夫的投海和着这些水泡中的人联系到了一起,无怪乎海之澜被人认为是凶险难进,却原来是这海底女子在作怪。女子长发漂在水里,如同能够无限延伸般,在百余个水泡之间来回摆动,似乎逗玩一般,又似在爱抚。若儿趁着她不搭理自己的这会儿,又是将四处查看了一遍。
她只记得自己落脚滑下之处,是条深不见底的海沟,这时看来,这上头看着不起眼的海沟,底下却是别有洞天,这时她被包在气泡之中,所处的地方却是一个海中池塘,四周都是堆垒起了明艳的大小珊瑚条簇,更可以看到一些玉扇贝壳,点缀在了四面八方的各处角落。之前叨唠在了耳边的顽皮海鱼也是围在最底下游动四窜。陆上从没见过的绿藻海苔也都是长得很是茂盛,只是眼前的这一切活物都是没有在往里来,隔着水泡和女子,如同避讳着什么。那些水泡看着很是轻巧,却只是漂浮在了水中,也不随着水流往里飘来,如同被牵引着般。
金色的长发突地一缩,女子身边的发全部落回了脚旁,“谁?”声音之中有丝惊异,金衣女子的声音传来之时,若儿连忙退后了几步,想也不想,就是如同回声般,回道:“你又是谁。”女子听她的声音就是传到了耳边,身子瞬时就到了若儿眼前,她的金色眸子里映进了若儿的身影,眼里的暗金色的瞳孔一点点地收缩了起来,最后才凝成了一个人影:“你说的可是人话?”
见眼前的少女脸上兴起了些恼色,金眸里闪过一丝欢喜:“是人,女人?”她的肤色之中就是参上了红晕,轻舞游开,绵绵细绕,在了一众水族中梭动,身姿说不出的灵巧。“还是个能说话的人,这没人和我开口说过话”。她才一动,气泡就是沉了下来,悬在了两人身前。
若儿往里一看,里头的人就是如同静睡一般,脸色依旧红润,只是却没了一起一伏的呼吸之声,这百余人只怕都已经死了。若儿有了几分怕意,只听得金衣女子再是幽幽低诉道:“我每隔一年就是换上一些人,只是每个人都是如此,不声不语,就是闷得我发慌。”
若儿见她眼底就是一色清澄,说话时,金色的眼睫只是水中轻颤,看着也是惹人爱怜,行为举止也是烂漫无拘束。看着女子侧着的脸,她心里就是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伸手就是摸去,气泡随着她的手就是撑开,指尖之下,暖水温心。这里的海水比起外冰洋已是暖了不少,金衣女子的肌肤就是和着海水一般,却是很细致,若儿的手下滑过,一把就是将她抱住,嘴里已经是夹上了哭音:“翡姨,我是若儿啊。”
海水里起了一阵微动,那些水泡又是四散了开去,金色的发丝又是飞起将气泡收拢了回来。若儿心里一阵欢喜,就是这样的眉目,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幼时的触觉是绝对错不了的。
“若儿么,你可是认错人了,我的名字叫做君怀鲤,”若儿手下一僵,正对上了一双闪动着的金眸,“虽然我记不得很多事了,就是我来自哪里,该去何处,都记不得了,但是我还记得,我的名字就是君怀鲤,不是翡衣。”
“这!”若儿又是不相信的将她的脸庞又是摸上了一遍,更是索性闭上了眼,指下的感觉却是绝对错不了的,她也有些急了:“翡姨,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事,将若儿给忘记了,才只是五年时间,你就忘记了你的瞎子徒弟了。”她说这话时,手里就是忍不住用上了力,不停地摇晃着身前的君怀鲤。
君怀鲤似是个耐性极好的人,她指了指上头的气泡,“每隔海上的月到了最圆的时候,我就丢上去一个人,唱着曲,等着另一个人来,反反复复这气泡每回都是足着一百个,这样算来,足足有了几百次,只怕我也是有好些年没有出去了,你说的那人确实不是我。”
月圆一次,就换一人,若儿听了也是觉得不对,君怀鲤不像是个随意讹诈的人,如此算来,她竟然有了几百岁的高龄。若儿细看眼前女子,她比自己稍长些,看着也就是二八年华,眼眉都是及其雅致的金色,眼角之处,是一颗亮闪的水痣,晶闪夺目,说这话时,她的右嘴角就是出了一个梨涡,当真不是翡姨,若儿心里一黯,翡衣笑时,嘴角旁边只是一片平滑。
知道了来人并非翡衣,她这时也是强打起了几分精神,又是想起了甲板上的涛子,这人又是为了什么要将这么多人用气泡束缚在了身边,若儿脑里闪过一丝警戒,身子又是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君怀鲤却是没有察觉,她见了若儿脸色变幻,也是不明她的心思,突地又是一笑,说道:“你虽然不是他,却可以陪我说说话,要不你也留下来。”
虽是在了温暖的海水里,若儿全身的鸡皮还是立刻开足了马力般全部立了起来,她可不想留下做这样的栩栩如生的“死人”,她口风就是一转,就是问道:“你留下这些人做什么。”
哪知君怀鲤丝发就是一带,将她拉高了几尺,两人身子就是空临在了气泡之中:“我逐一说给你听,这些人都是新来的,就只有他,看着最像了'他'”君怀鲤如同献宝的孩童一般,找出一个气泡,”约莫来了十几年了,”
这个气泡和其他相比,看着更加结实宽敞些,里面的人也是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身的皮肤比常人要黑上许多,若儿打量了下气泡,又是看了眼身旁正欢喜着的女子,犹豫着说了一句“他是谁。”
君怀鲤拗口地回道:“你说的是他,还是‘他’”。若儿听得一阵含糊,何为他,又何为“他”。身旁的丝发突地纠结在了一起,君怀鲤的身子突地坠到了海底,眼里多了几分迷茫,嘴里讷讷地说着:“我是君家的怀鲤,那他又是什么人,我又为什么要在了这里,我又是为了什么在了这里。”她反复说着,身前的长发突地飘动了起来,哧地一声,戳破了一个气泡,眨眼之间,裂开的泡体里的人就是化在了海水之中。就是连着衣物头发也是没有了踪迹。她原先看着还是丝滑柔软的长发,这时候如同疯了般,在了气泡之中来回刺破,只听得百余个气泡就是化成了海水,里面的“活死人”也是都没有了踪影,直到了那个她最是宝贵的气泡之前,她才停了下来,似是平静了般,她的嘴角又是带上了一阵疯狂过后的恬笑。
“这下可是舒心了许多,只是人泡又是没了”,君怀鲤看着腾着浮到洋面上的泡沫子,“上头有两艘新来的船,那就让里面的人做这些新水泡好了。”她话音才落,本还清澈无波的海底就是直滚起阵阵浑浊,本还是悠哉的水族生物都是四处逃散了开来。
~我很喜欢君怀鲤的名字,唉,我的大爱配角啊,只是,唉,先不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