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坞中,排排含笑花在了烈日里曝晒着,叶边打着卷,黏在墨绿的茎杆上,生机微渺。
闷热的房里,虚脱了的产妇经过了两个时辰,睁开了满是血丝的美目,喘着问道:“是男是女,抱过来我看看!”
立在旁边的产婆赶忙递上了皱巴巴的婴孩,只见婴孩遍体长着微黄的小绒毛,双眼大而无神,嘴里还含着些口涎。
产妇脸色一变,将婴孩朝了地上掷去,那产婆惊呼了一声,将婴孩抢在了怀里。女子脸上泛起了一阵潮红,十指刻入床柱,“女的,真是冤孽。冰原天机墙上所言竟然是真的。雪圣,这么多弟子中你为什么就偏偏选中了我,一女衅得两王争,天下风云今朝变。我才是冰原最出色的弟子。”
女婴出生那刻,并没如同一般新生婴儿那般胡乱哭闹,在了产婆所中也是乖巧无声,直到听到产妇的那几声尖锐的骂声,才“哇”地一声,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
“红窈,你可是还没疯够,产后身子还是虚着,孩子又是不足月产下的,也是体虚声竭,我曾说过,冰原的事以后不许再提。”一老着从了房外走来,她虽是拄着拐杖,却手脚利索,听了声响,快步赶了进来,从产婆手中接过了长孙女。
女婴受了惊吓,到了老妪怀中,哭声反而嘹亮了起来。“乖孙,你娘可是惊到你了,哭声渐亮,先苦后甜,熬得住世上事,才是我们芳菲的好女子。”她见婴孩两眼茫然,举起手来在她眼前虚晃几下,见她眼里如同蒙上了层雾水,眼珠定定,对自己的举动,没有一丝反应。
老妪心中一叹,又是小心地将婴孩翻转过来,查看起来,天下第一花坞,乃是世上木元最充裕的地方,养育的婴孩也是有些不同。她翻遍了小孩的全身上下,脚心手心胸膛几个常见的位置都看了一遍,不见一丝灵滴的痕迹。芳菲坞里普通的孩童,出生时也会带上木元之阴面,花灵的基础灵滴,这名孩子...浑身空无一物,不带一点灵力。
老妪的眼里最后的一丝亮光也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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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儿将身子蜷在树丛里,手紧紧地抓住一根竹竿,“望”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
几名六七岁左右的男女童,围坐在“沁水亭”里,叽叽喳喳地讲着:“我娘说了,过些日子就是坞里的“花泽日”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选到合适自己的花灵,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和内坞里的大人们一样,过些年就会有了各自的花物灵图”。
“你说,我该选些什么,”一名垂髻小童问道。
“这又不是你看中花物,选了就成了的,也要看花冢中的那些灵花是否看到得上你。”答话的男童看着年龄大些,模仿起了长辈的口吻来也是似模似样。
“我倒是不怕,虽然我出生的时候,只有胸口带了一颗灵滴,在坞里也不算出众,但我娘早就说了,我们家至祖上开始,最差也只出过一个三等花物,我想我再差也会好过那个院子里的小瞎子,每天只知道拿着跟竿子满地乱爬,出生之时连一灵灵滴都没有。”说罢,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说,红坞主这样神女一般的人物,听说她出生之时,更是带了三颗灵滴,打小就能降服百花,怎么生出来的那人除了是名瞎子,还一脸卑贱,听说只会摘花折花,还时常对着花木自言自语。”那些小童停住了笑声,又议论了起来。
“她也不嫌涩着了嘴,估计是像了她亲爹爹,大伙儿都传着说她的亲爹爹是冰原上的一只雪熊。”
“哎呀,难怪她也是是一只黑瞎子”。这时,众人异口同声地大笑了起来。
若儿听得脑里一阵轰鸣,她握紧手中的探路竹竿,跌跌撞撞地走出树丛。
众人说得正是兴起,突地见了树丛里闪出了个人,仔细看清楚,正是他们方才口中所说的小瞎子。
“你们都不许乱说”。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碧色小姐,”那群小孩见来了个出头的,连忙四处散了开来。
“若儿,若儿表姐,我是碧色。”。若儿只觉得有人朝自己走来。
“走开,不要过来。”若儿将手中的竹竿往声音打去,刚甩了出去,她就有了几分悔意,这平日从没听过的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赶没了去,手上的竿子诡异地转了个方向,力道被消化了一空。
“若儿表姐。”小姑娘的声音又近了几分,“这竹子伤不到我的,碧色自小就能控制些风势,”
听着韩碧色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得意,若儿心里一寒,原先的几分好感一下子都消散了去。
她也曾听外婆偶尔说起过,自己的表妹,出生之时,和自己的娘亲韩红窈一般,是三灵滴之体,在了芳菲坞中,更是有小神童的美名。
“若儿,”老妪的声音从从一旁传了过来,若儿认出了是姥姥的声音,连忙将手中的竹竿藏在了一旁,两只手在衣后动也不动。
小碧色看了下表姐手的举动,瞅准了功夫,立刻挨在了若儿的身侧。若儿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也知道不该在外婆眼底做些姊妹间生分的举动,只得任凭也她黏在自己的身旁。
芳菲老妪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小人影,穿着翠衣配着翡玉的碧色,用着骨碌转动的两眼看着自己,满脸的伶俐像。再看一旁平淡布裙打扮的若儿,双眼无神。若儿也是知道这时自己的发上衣服之间一定是参杂着碎叶杂草,看着狼狈,姥姥看着,只怕又是要伤心了。
芳菲老妪心底叹了口气,眼里生了几分愁色。
“过些日子,内坞要开始“花泽”了,若儿你和碧色都是内坞的直系,也该做些准备了,”老妪说道。
“姥姥”碧色看一旁的若儿一声不吭,“‘花泽’?”
“你们俩都过来”老妪将唯一的两个小孙女抱在怀里,“你们可是知道,在了芳菲坞中,因为受惯了日月精华的熏陶,在了这里出生的孩童大多是带了木元之中的花元灵滴出生的?”
若儿听着,头又是低下了些。她...身上什么也没有。老妪看在眼里,安慰道:“灵滴之事,有先天后天之分,若是有了合适的花物相助,还是能生出灵滴的。”
她说着话正是想若儿想开些,人体之中分为六中灵力,为思之灵,动之灵,嗅之灵,视之灵,语之灵,听之灵。再根据灵力强弱,分了灵滴,灵珠和灵瑙三种。寻常人往往要在了六灵滴齐全之后,才生出灵珠,若儿因为眼睛的缘故,缺失了视之灵,只怕她无论如何努力,终生也只能是个五灵滴的命了。
芳菲老妪避开这些不说,木元之阴花灵为何物说了一遍。世间万物属性各是不同。又有造物之阴阳五元和辅物之四大旁属之区别,再根据阴阳属性不同,阴阳五元共分为金之阴阳玉、金,木之阴阳花、木,水之阴阳*水、冰,火之阴阳焰、炎,土之阴阳壤、土。旁属则不分阴阳。
陈苍大陆上,又分三大势力,分别是天下布武的北陆国,道武分治的玉阙国,万民尚道德瞭苍国。帝芳菲虽然不偏属任何一方,却生在了居中的玉阙帝国之内。
芳菲遗世而难独立,就得学得自保之法,为此,无论坞中的孩童将来是要修道术还是练武斗,都须在幼时就选得合适的花物,以助将来的修炼。而考较这修为深浅的灵滴,灵珠,灵瑙。碧色急急问道:“三者该如何修得,老妪又是到了哪一灵了。”老妪只是一笑而过,鼓励她俩过几日要谨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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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芳菲坞内坞里,一芳菲老妪为首,内外坞主,四大分馆主也是早早的赶了过来。
芳菲老妪将五十多个小孩带进了“花冢”。
这些小孩都在十岁以下,男女参半,也都是第一次进的大人们嘴里说起的花冢,他们只顾着东张西望,张张小嘴更是停不住地嬉笑着。
若儿则是一脸常色,在她看来,无论是身处哪里都是一样的,六年多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她的眼里只有黑色色,白天和黑夜唯一的区别只是耳边会多些不想听到的嘈杂声响。
韩红窈此时也站在花冢外,碧色的母亲外坞主韩碧然走上前来,“姐姐,冰原前些日子传了信过来。”
红窈听得冰原两字,娇躯微震,轻声说道:“都说了些什么。”
“过些日子,冰原会派人前来,说是启蒙若儿,若儿终究也是冰原的后人,照了他们的习惯,是要受些教导的,”她轻声说着。
“也罢,她留在芳菲也是无用,只是多了个笑柄,就由着去吧,”韩红窈说罢,快步离开了花冢。
“孩子们,”老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周边的小孩安静了下来。
若儿初进了花冢,还在努力适应着空气里各种脂粉花香,衣袖却突然被人拉住,“若儿姐姐,”碧色的声音在左边响了起来“我会一直在你旁边,娘娘说了,碧色要永远站在姐姐左边。”
若儿刚想回话,就听见旁边的小孩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大家各自朝着四处散了开来。
老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俩也四处找找,看看能被什么选中了。”若儿心想:“这又不是有声响的活物,怎么在这里找到东西”,心里不免有些气馁,
碧色的声音此时又传了过来:“姐姐,这里有一大片的晚香玉,”话语飘来,觉得手指抚到了一串细细长长的花苞,淡雅的香味飘了过来。
碧色在一旁看着若儿有些彷徨,但没有排斥自己,也雀跃了几分,拉着她再往前走。
“这是木槿花,开得很是繁盛,不过娘娘说了,这花朝开暮落,不大吉利,我们还是再看看其他的。”
“这是三色堇,这花儿长得也是奇怪,艳色的瓣和在一起,看上去和猫儿的脸似的,”碧色声音一顿,想到若儿也不曾看得见过猫的样子。
她低低的叫了一声“糟糕,猫儿,猫儿就是前些天夜里一直叫唤的夜猫儿,样子也是很不惹人喜欢的,这个,这个也是不好,”
若儿只觉得拉着自己的手心已经急得起了一层细汗,脸色不自觉缓和了些。
“姐姐,这个是樱花,”片片红粉飘在空中,满目的旖旎春光,可怜看不见,瓣瓣擦过脸侧而只能留在心间。
耳边突然传来了小童喜悦的叫声,“樱花泽”。大伙儿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这是一株当季的樱花,枝叶柔顺地依附在层层怒放的花苞下面。
此时,满树的花苞都苏醒了一般,花瓣形成一个粉色的花罩,围着一个桃粉的小身影。
“好孩子,这樱花选中了你了,让我们看看你身上的花物。”女娃的额间已经是多了一点樱红。
也只有在了花物灵滴活和着宿主灵神契合之时,那花灵图才会出现。这时女娃额间,才只是一花瓣,而非成朵樱花。
碧色见周边的小孩都一脸羡慕的摸样,小嘴奴了奴,“是三馆的羿楚楚,馆里只养些娇贵的花,也就只能是个樱花种,随便沾惹一下就要抖得人一身花粉花瓣。”
她边说边又拉着若儿往前走去。
花冢深处,绿影幢幢,粉影横斜,人影穿梭而扰了好阵花梦,沉睡百年只待伊人来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