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话:如此一课天地人,手忙脚乱破疑难。
若儿听得一愣,双手连忙往四处摸去,只摸到一片花从,再往身后摸去,又是一片花木。
“这坞里果真是处处生香,妙不可言,就是布局有些乏味,花木都长得一般艳俗。”若儿听得翡衣的漫不经心,心里有了些慌乱,平日里自己是借着竿子,顺着路径,就能到了四处,今天经这人混乱搅缠,一下子就乱了分寸。
翡衣看着越发慌乱的若儿,身形移转,飘了开去,“日落时分,我在院落里等你,如是迟了,你的饭食,自然是没有了。”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若儿是看不见翡衣离开的飘然身姿,只感觉身边已经没了人的呼吸声。
她呆立了片刻,往身旁摸了过去,只觉得一股粉腻的花香飘了过来,手下一紧,飘落了一身的花瓣。
她连忙退了开来,脚下又是勾了一跤,狼狈的坐在了地上,一时之间,若儿觉得很是委屈,眼里已经涌出了几点泪星,嘴里更是不自觉的喊了出来:“娘娘。”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突然咬住了嘴唇,只觉得嘴里飘进了花瓣,她舔着流到了嘴边湿涩的液体,和着闻起来已经有些苦味的花香,狠狠的咽进了心里。
若儿晃了晃脑袋,支起了身子,用力抱住了身前的树干,将头埋进了树干,心里思量着:“不能叫唤姐姐,她也是要休息的,不能叫旁人,只怕是会被笑话的更厉害。”
她就是身子和头偎靠在树干上,树里仿佛有着莫名的东西平稳着自己的情绪。
直到心中的烦闷都消了去,她才小心的用脚往前探了探,接触到紧实的地面后,打开了步伐,两手往高处伸去,“没有低枝”。
她再小心的弯下身子,往地上摸着,摸着捧起了把散落在身上的花瓣。
指尖小心的拢着四处落花,摸出了几朵还没开全的残花花苞,“多瓣层叠,花形小巧,不是梨花,花香粉香扑鼻,不是晚梅,花种还带着一些嫩叶,这个季节,樱花。”她心里一阵喜悦,樱居离自己的院落,不过三个院落间隔,她心里登时欢快了许多。
若儿只觉得四周群花绽放,暖意充裕,知道此时怕是已经到了中午,早饭吃得有些匆忙,肚子此时已经低叫了起来。
她这时摸着了头路,得意的哼了一下,心里想着“芳菲百花百阁,你个外来的粗蛮人,怎么会知道,花有千种,万态各异,明眼人看不清,我这瞎子是用心记住了的。”身子就往前走去。
翡衣此时正站在若儿的小院里,打量着,这小院倒是好认,院子四方小巧,四周有些荒凉,不如外间的花簇氛氛,一地鹅石铺路,院落边只种了两把绿竹,枝叶繁茂,偶尔零星传来蝗蛐的低鸣声。
内里两条细长走廊直通进冷清的房里,正中的主房为了方便进出,被磨平了台阶和门槛,一眼就可望到了房中简单的茶桌案几陈设。
想起厅堂之上,一脸漠色的红窈,翡衣皱起了眉头,“真是狠心的女子,不养勿生,也是个痴儿。”
一轮半弯的月在云间时隐时现,翡衣坐在院落里,不急不慢地提起手中的玉筷,在青瓷碗上拍着拍子,不大的院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石桌几方石凳,整齐的摆放着晚餐,碟碗里的食物早已经没了热气。
若儿此时早已经没了力气,咬牙拖着无力的四肢,饥辘的身躯,她已经听到了风中婆娑的竹叶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风力除了带来阵阵叶靡声,依稀带着虫鸣和一丝饭香,她仿佛一下子有了方向,往石桌方向移了过去。
翡衣看着小女孩摸到桌边,似是被手下的石桌吓了一跳,她想到了什么,退开了几步。
她白日里胡乱绑起的小辫早已四散了开来,毛糙的刘海之下,头发不长不短,凌乱的披散在单薄的肩上,中间夹杂这不少落花惨枝,本就不甚白皙的脸上因为一路的慌忙,现出了不寻常的绯色,几道血痕布在脸的两侧,两手也抹上了不少土渍,前襟被刮烂开来,露出了内衬。
小孩脸上此时已经是一脸恼色,两唇咬在一起,泛出了白色。
翡衣无声的打量了一番,“可是觉得委屈?”
若儿一声不吭,双手却是握住了前襟。
翡衣用玉筷抵住了若儿脸上的伤口,若儿瑟缩了一下,身子却是挺直了几分。
“你平日里也是这么不吭声的么”翡衣问道“还是因为和我不熟,抑或是恼火我。”
“你是这庄里和我第三熟的人了”若儿说了出来,心里暗暗想了一下,“姐姐算不上是人吧,”她偷偷地捏了下胸里的树灵,只觉得树灵冰凉如水。
“哦?”翡衣奇怪道。
“除了姥姥,和这些日子回来的碧色妹妹,”若儿低低地说道。
“回来费了多少工夫。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在的是樱居,离这里本不远,却是走错了方向,到了后头的迎春庭,里面藤蔓较多,搁了些时间,再回到樱居往里走的时候,在兰所里碰到了些熟人,就迷糊了方向,”若儿的声音低了下去。
“怎么不由着熟人带回来,”翡衣继续问道。
“我不需要,也不愿意。”若儿正色道。
“还是不习惯”翡衣打断到,“你坐下来,”
若儿迟疑了片刻,酸麻的腿让她很快就放弃了心中的挣扎,
“你的四感都很是灵敏,心思也是细腻,却太过自封”翡衣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了若儿手中。
“慌乱之中,被我丢弃在不知名的居所,丢了平日的竹具便利,仍能辨识出来,认得桃居,错走到迎春,也很快能够折返,却在几名小小的孩童嬉戏嘲笑中乱了分寸,耽搁了最重要的时间。”
翡衣见若儿握着水杯,却是一动不动,“将水喝掉,今晚,除了这些清水,你是再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填肚了。”
若儿听后,仰脖将水喝了下去,感觉着冰凉四处弥漫,脑中清冷一片。
“我随手扔下你,如同天时,你无可改变,也不知道何时会发生。樱居之中,春樱花漫,你贵在熟悉各种花木,此如同地利,占了地利,最后失在了人字上,人和为下,却最易改变,这是翡姨给你的第一课,逆境之中,天时难改,但地利和人和需更好把握,我的房间在你的左手侧,喝了这壶清水,你就去梳洗休息下,我们明日再练”。
若儿听着这番话,心里却是翻起了千层浪。
若儿今日是累得不轻,甚至都忘记了要呼唤树灵,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树灵静静地躺在若儿的衬衣里,发出几分暖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