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北郊。
蓝天白云下,原野满目苍翠,春风拂面,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一队车马行进在宽阔的马路上。
李佑要离开长安了,李承乾前来给他送行,两人并骑而行,走在队伍的前面。一路上,李承乾沉默寡言,气氛令人压抑。
李承乾指着路边的一处山坡说道:“五弟,咱们到那个山坡上去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佑回头对随从们说道:“你们就不要跟来了。”
两人骑马来到了山坡上,下马站在坡顶。李承乾遥望着辽阔的大地,依旧沉默不语。李佑默默地陪在他的身旁,瞭望着葱绿的原野。
李承乾此刻内心极不平静,他有很多话要说。李承乾是太子,万众瞩目,他没有朋友,每天面对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却无法宣泄,他的内心十分苦闷。
李承乾过得真是很苦,自从当上了太子,李世民、长孙皇后、长孙无忌、张玄素以及身边的人,各个对他严格要求,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动辄规劝,甚至干脆就直接斥责,而且一个人一种看法,令他无所适从。他不能反抗,否则就会被认为不孝,或者行为乖戾。
他没有快乐的童年,长大后的压力更大。李恪、尤其是李泰整天都在针对他,对他进行各种阴谋暗算,偏偏李世民却宠溺李泰,处处维护着李泰。李泰攻击李承乾,李承乾只能被动防御,否则就会被认为是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李承乾每天心口上就像压着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只有在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够稍微的放松下来,然而却时常被噩梦惊醒。
他早就不想当这个太子了,可是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当这个太子,会是个什么下场,因此他只能咬着牙去面对每一天的难堪。
自从李佑开始帮助李承乾之后,李承乾才开始感到了生活出现了一丝希望,人也变得开朗快乐了起来。可是新的压力又来了——人们又开始将他跟李佑进行比较。
李佑是他唯一一个可以敞开心扉吐露心声的知己,也是一个真心爱护他,在意他的感受的兄弟。李佑要离开长安,李承乾也知道是为了什么。李佑虽然竭力帮助李承乾,然而他资质平庸,在遇到困难,尤其是需要做出重大选择的时候,他总是会被各种问题所困扰,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
比如飞虎军盗卖战马的事情,即使是现在让他去处理,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他抹不开面子,内心中总是担心方方面面的问题,却把握不住事务的核心——飞虎军的战斗力。
李承乾反复考虑了很久,觉得自己今后仍然处理不了类似的事情,也就是说,自己完全不具备一个帝王杀伐决断的能力。
那天,李承乾内心深处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假如自己不当太子了,把太子的位置让给李佑,自己就不用去面对人们苛责的嘴脸,也不用去面对那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了。而且,李佑当上太子,将来当上皇帝,也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容不下自己。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在李承乾的心中生根发芽了。自从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李承乾越来越把太子之位当成了一个包袱,尤其是遇到问题,心情烦闷的时候,他就更想卸下包袱。
于是,这颗种子生成的幼苗,在李承乾的心中逐渐的生长起来了。
李承乾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却不敢对人说,他可以想象得到一旦他公开了自己的想法,将会出现一场自己难以承受的风暴。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是什么想法,姑且不论。长孙无忌、张玄素以及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他们都想着自己将来能够登上皇位,他们好水涨船高,强烈的反对是必然的。
李承乾思前想后,越发的觉得自己孤单,而这个世界上能够让自己吐露心扉的,也只有身边的这个李佑了。
李承乾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凝视着李佑,说道:“五弟,大哥有个想法。我不想当这个太子了,我想推荐你来担任。”
如果是其他人,听到李承乾这样说,一定会吓一跳,认为他是在试探自己,赶紧表白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
李佑不同,他太了解了李承乾了。他了解李承乾所面临着压力。历史上他就是被这样的压力,逼得他挺而走险,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李佑没有惊慌,他凝视着李承乾,指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说道:“大哥,来,坐下说。”兄弟二人就并肩坐了下来。
李佑说道:“大哥,你的处境我都知道,你的心情我也都了解。这么多年来,你的压力太大了,今天,这里就咱们兄弟俩人,你有什么心里话就都说出来吧。”
李承乾听到这样贴心慰藉的话语,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随即他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李佑望着面前这个兄长抽泣的身子,内心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李承乾。此时,他的内心里也很难平静。
李佑不想当皇帝,更不想当太子,尤其是李世民是个强势的帝王,现在又是春秋鼎盛,无论谁来当太子,都会感到十分的尴尬。李佑不愿意,他要设法说服李承乾振作起来。
终于,李承乾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五弟,大哥失态了,让你见笑了。”
李佑微笑着说道:“大哥,这才是自家兄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李承乾望着李佑的眼睛说道:“五弟,大哥不开玩笑,是真心不想当这个太子,我认为,大唐最适合当这个太子的就只有五弟你了。”
李佑摇摇头说道:“大哥,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是,这件事是不行的。”
李承乾说道:“怎么就不行呢?我会向父皇推荐你,你的威望很高,大家都不会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