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薛流岚站在台阶之上,接了廊下挂着的灯光,看着面前十步之外的女人。脸色铁青,若非那女人话没说完,他的手早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一击毙命。
“哎呦,看见我还不至于这么大的气吧?怎么说也是老朋友了,你们中原人不是讲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吗?你这堂堂万人之上的皇上就不做个表率?”蝶曼眉飞色舞的看着薛流岚,纵是心中隐痛,也已经被那股子得意给完全掩盖了。
她就是要让薛流岚知道,当时他的选择有多么的愚蠢。
“何承简,什么时候这昭阳宫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了?”薛流岚的目光直接越过了面前的蝶曼,落在站在门口的何承简身上。
何承简在殷国办好了事情之后匆匆赶回来的,哪知道脚才踏进昭阳宫的门就无缘无故的惹上一身指责,当下愣了一愣,转了眼神看见蝶曼时,心里掠过一丝了然。
“是属下失职。”何承简恭敬的回答。
“皇上,这可不是何承简失职。”凝碧恰好与何承简一起回来,看见蝶曼就登时腾起一股子怒气来。当时慕容瑾吃了蝶曼多少亏,如今又被她算计,凝碧自然不会对蝶曼有什么好脸色。
“凝碧。”何承简暗自拉了凝碧一把。这丫头着实是给他惯坏了,当着外人的面连主子的话都敢往回驳了。
薛流岚知道凝碧必定是话中有话,挥了挥手:“何承简你让她说。”
凝碧得意的向前走了几步,正好站在蝶曼的侧面,将那恶毒女人的脸看了个清楚。
“皇后娘娘确实不喜欢别人打扰,可是皇后娘娘却非常的喜欢动物,平日里什么阿猫阿狗的可喜欢往咱们这昭阳宫里钻了呢。皇后娘娘仁慈,那些畜生自然也喜欢这儿。”
凝碧回的认真,话像是对薛流岚说得,但眼睛一直瞟着蝶曼。
何承简站在她身后,嘴角抽了一抽,这丫头的嘴真是越来越不饶人了。但说归说,何承简早已经留心了蝶曼的一举一动。毕竟现在凝碧距离她非常的近,若是她现下出手,何承简纵然不能完全反击回去,但自信还是可以拉着凝碧躲开攻击。
至于薛流岚,何承简忍不住瞟了自己家主子一眼。主子的身手自然是高过自己的,况且现下的形势何承简也已经听夏至提起过了。只怕如今主子只想要先杀了蝶曼而后快吧。
蝶曼闻言铁青了脸,嘴角只是一抹冷笑。这些奴才的话她本就不放在心上,与其在这里与他们做一些无谓的口舌之争,倒不如欣赏一些薛流岚担心得要死的神情。
“若我杀了慕容瑾,你一定痛不欲生吧。”蝶曼红唇轻轻启开,淡笑着问道。
薛流岚负着的手在身后一僵,面上却云淡风轻:“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
“哦?”对于一个浑身充满杀气的薛流岚,蝶曼已然不陌生了。他们的初初认识的时候,薛流岚的身上便是一股子无法消弭的杀气。“怎么,你真的打算杀了我?”
纵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蝶曼的眼眸还是忍不住闪烁了一下,窒息的感觉在胸口微微蔓延。
“如果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不喜欢听,我不介意这样做。”薛流岚平静的回视着蝶曼,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的绷起。一旦蝶曼有任何的举动,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出师门至如今,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准备截杀一个人。蝶曼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显然蝶曼已经看出了薛流岚时刻准备动手,身上僵了一僵,忽然觉得起自己的可笑来。明明已经不抱希望了,又何必再不依不饶的问这些自取其辱的话呢?
此番既然打算了帮郭尚忠,那么蝶曼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大不了就是他死了,她随他一起而已。
“罢了,你此时一颗心都在那个贱人的身上,与你说话也没什么意思。”蝶曼故意伸了一个懒腰,幽幽的笑道。
“收回你方才的话。”薛流岚的脸沉了下来。原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现在几乎已经是黑的了,一双墨色眸子中透出毫不掩饰的杀意来。
“你说什么?”蝶曼掩住口笑道。“哎呦,你是不是为了那小贱人急糊涂了啊?这说出去的话可是泼出去的水呢,收回去?”
蝶曼一面笑着,一面留心观察着薛流岚的动静。她听得出方才那句话中薛流岚的怒气来。可偏偏他越是生气,她就越要说。
但她此时已经说不出口了。因为薛流岚的手已经以闪电一般的速度掐上了她的喉咙。那速度不可思议的快,连站在一旁一直留心整个形势的何承简也不曾看出薛流岚究竟是如何出手的。
仿佛,他的手本来就在蝶曼的脖子上。
蝶曼瞪大了眼睛看着薛流岚,双手紧紧的握住薛流岚的手腕。可惜无论怎么挣扎,薛流岚的手都如同一个巨大的钳子一样卡在她的喉咙之上,没有丝毫的怜惜,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掐死她。
“你杀了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慕容瑾的下落。”蝶曼艰难的说道。
薛流岚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桃花瓣一样的眼睛里此时流转的不是柔情慵懒,而是狼一般的锐利与狠辣。但他的手上始终没有用力,他还在等。
似乎过了很久,蝶曼始终没有感觉到薛流岚手上用力,她的心里也渐渐的有了底。慕容瑾的下落如今就攥在她的手中,所以就算薛流岚想要将她如何,此时他还没有这个胆量。
如此一想,蝶曼的胆子也不由得大了起来,一直抓着薛流岚手腕的手也缓缓的放下,方才面上的惊愕与恐惧神色悄然退了下去,换上了一丝妩媚与有恃无恐。
“你觉得朕不敢将你怎样?”薛流岚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来。
只是一丝,只是一瞬,但那笑意太冷,冷得蝶曼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从来都知道薛流岚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但是她并没有见过薛流岚真正不好招惹的时候。因为这个男人似乎没有对任何事情真的动了怒气,着了十分的急。哪怕当时他被围困在十大高手的包围中,也不过只是淡淡的笑上一笑,眼角弯弯上挑。
“如今只有我知道慕容瑾的下落。”蝶曼大着胆子说道。脖子还在薛流岚的手上,她对慕容瑾的称呼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些。说不定薛流岚真的会拗断她的脖子为慕容瑾陪葬。
薛流岚无动于衷的看着蝶曼,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下文,可又似乎是没有听见。
“你真的要杀了我?”蝶曼有些慌了。她不相信,不相信薛流岚就真的将她与他之间的情谊放在了一边,他说过看着那些情分,无论蝶曼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会最大限度的宽容她。
然而蝶曼忘了,薛流岚的原谅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蝶曼做的事情不会伤害了慕容瑾。
“上一次之所以放你离开,是因为我知道慕容瑾并没有死。也许你用来害她的办法反而给了她脱身的借口。我便能够说服自己饶过你。但是现在,哼。”薛流岚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鼻子里轻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帮了她?”蝶曼眯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流岚。“所以你才只是将我囚禁在了南疆?”
她以为他放过她,是因为在心中对他有愧疚。有的时候,人心里的愧疚要远比善良好利用得多。
薛流岚不置可否的一笑而已,手上却在慢慢的用力。
蝶曼蓦然窒息起来,手死死的抓着薛流岚的手腕挣扎着。她不想要死在这个男人的手里,哪怕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同时,聪明如蝶曼也知道,薛流岚是在等着她说出她今天来的目的,那目的便是找到慕容瑾的线索。
“郭尚忠约你明日子时之后去金都东门外的树林里。”蝶曼迅速的说道。然而她仍旧没有感觉到脖子上那窒息的感觉少一些。“薛流岚,我已经说了来意。”
“我听见了。”薛流岚的声音波澜不惊。
蝶曼的心顿时跌入了冰窖里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听见了,手上却还在用力。说明薛流岚根本就不是在等着蝶曼的话,而是要置她于死地。
“薛流岚,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就真的一点情分都不讲吗?”蝶曼有些急了,大声质问道。她笃定薛流岚不是无情之人。之前那么多次她对慕容瑾下手,而薛流岚也都饶过她的性命,全都是凭着他念着蝶曼当年带着千日醉伴他左右的缘故。
薛流岚闻言,笑意越发凛冽起来,清冷了声音回答:“我倒是希望我从不能念及那些情分。这样我就不会留你到现在,让你还有机会伤了慕容瑾。”
“无论什么,你的出发点都是她,是不是?”蝶曼忽然大声喊了起来,盈盈泪珠从眼眶中滚落,沿着面颊滑下。
薛流岚微微颔首,扬唇一笑:“我会将你送回南疆。”
站在一旁的凝碧听见这句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一次这个女人害得皇后娘娘落在了郭尚忠手上,皇上还是要饶了她?
“皇上,你这一次怎么能再放了她?”凝碧有些急了,抬脚就要上前。亏得何承简的手快,一把将她扯了回来,揽在怀中。
薛流岚听见凝碧的话,也没有回头,只是淡声应道:“我的确不能放了她。”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他的手上猛然用力,内劲从掌心直直送了出去,指尖微微缩紧之后猛然放手。蝶曼的身子失去了支撑之后软软的跌倒在地上。瞪得圆圆的眼睛里还有着不可置信,还有着无数的不解想要质问。
可是她永远不可能质问薛流岚了。
“何承简,送她的骨灰回南疆。”薛流岚向着何承简吩咐了一声,又对凝碧道:“着人将四王爷和公子苏忆找来。”
凝碧此时已经痴住了,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薛流岚杀人,更别说看见薛流岚杀了之前一直忍让的蝶曼。
“回神了,主子在和你说话。”何承简摇了摇凝碧的手臂,低声道。
“啊?”凝碧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是,是。”
薛流岚看着凝碧,半晌轻笑道:“何承简,你是真的将这丫头宠坏了。”
说完,一片落寞掩住了薛流岚浓黑的眸子。他的手狠狠的握成了拳,仿佛那掌心中的是他与慕容瑾此生缘分,半世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