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了一下情绪,薛流岚轻笑一声道:“那么,七弟以为如何?伤了皇子,这可是大罪。”
“这点伤也还罢了。”薛斐言看着在薛流岚怀中的蝶曼。“反倒是小弟想劝五哥小心。这么多年过来,发现身边女人竟是个武功不低的,想想也要不寒而栗吧?”
“人无伤虎意,虎又岂有害人之心?惊恐之下,一个弱女子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说不好。”言罢,薛流岚微微垂下头道:“你说呢,阿曼?”
蝶曼倏然抬起头来,明亮的眼晶莹如宝石一般,朱唇微启,略带了几分胆怯的道:“正是呢。奴家当时真的是怕的紧。”
薛流岚的嘴角扬了一扬,抬头看着薛斐言。
转开目光薛斐言笑道:“五哥每日在这牢中,独自一人也寂寞得很吧?不若我将这位蝶曼姑娘留在此处?”
薛流岚摸了摸鼻子,笑道:“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于是,薛斐言也不再说什么,旋即拱手告辞离开。天牢之中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
放开臂弯,薛流岚转身走到床前坐下,挑起眼看着蝶曼,平平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蝶曼也收起方才那一副怯怯的样子,理了理衣袖道:“我当时只是在怡春院中小憩,却不想薛斐言派了人来找我,说是他要见我。”
“那么,伤人的事情呢?”
“薛斐言叫了破军出来与我对质,我情急之下想要杀了破军灭口,无奈薛斐言身手更快,所以才会伤了他。”蝶曼走到薛流岚身边坐下,柳眉凤眼之间略带了几分歉意。“抱歉,我这一次给你惹了大麻烦。”
闻言,薛流岚舒展了眉头一笑道:“没有那么严重。”而后站起身来道:“夏至。”
一直隐在房梁上的夏至纵身跃下,在薛流岚面前垂首而立等待差遣。
“去告诉慕容瑾蝶曼如今与我在一起,请她尽快办好我托付的事情。”
夏至看了薛流岚一眼,欲言又止。去告诉皇子妃你在天牢里面红杏出墙?主子,皇子妃不会当即翻脸不管你死活了吧?
“怎么?”薛流岚颇感到好笑的看着夏至。“只管去说便是,慕容瑾不是这等小气的人。”
他说着,语气温和得仿佛一泓清泉,蝶曼站在烛火的阴影之中,猛然眼眸一紧,笼在袖中的手狠狠的握在一起。
五皇子府中,慕容瑾的手中拿着翼带回的皇宫地图细细的研究着。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样的皇宫其实暗藏了很多玄机。
整个皇宫是以朝堂为中心建立的,而皇上的寝宫在朝堂东侧的地方,与朝堂之间隔了几座院子和一个很大的御花园。明眼人都看得出,其实皇上的寝宫才是整个皇宫的关键所在。
作为一个单独的院落,寝宫的四周围着高墙,旁侧有溪水以闸门的形势直通到下游的护城河中,寝宫后面是连着御花园的一座假山。若是遇上贼人袭宫,关上这院子的门,恰恰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地势。
“造这皇宫的人可真是用尽了心思。”慕容瑾放下图纸笑了笑。“难得你在里面能来去自如。”
“有了这张图纸自然可以来去自如。”翼一面说着,一面将手里的花生果抛在空中,仰头张口,恰恰接住。“不过,瑾姐,就算是有这图也还是不能悄无声息的进去。”
“为什么?”慕容瑾坐在翼的对面不解的问。
“你看这里。”翼的手指点在御花园的一处林子上。“这个地方种了很多的树,据说是按照五行八卦的原理排列的。就如同战场布阵一样,将寝宫与外界隔开。可不是容易就破的了的。”
慕容瑾点了点头,在心里将图默默的记了一遍,然而拿起桌上的图纸放在旁侧烛火之上。火苗窜起,将慕容瑾手中的纸舔舐干净。
“皇子妃。”小丁子抱着一摞纸跑了进来,见到慕容瑾连忙躬身见礼。
此时,翼已经躲得无影,慕容瑾伸手拿起小丁子手里的纸,上面字迹清晰可见。笔锋挺拔得如同这字的主人,横竖折钩之间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很漂亮的字。”慕容瑾笑言了一句,指了指桌子。“放在那儿吧。”
小丁子依言将手中的纸放下,想了想又转身对着慕容瑾跪下道:“奴才斗胆求皇子妃一件事儿。”
慕容瑾已经心下了然,颔首一笑:“放心,用过之后必定完璧归赵,不会让小桌子和你为难的。”
“奴才谢皇子妃。”小丁子欢天喜地的叩头离开。好歹是当初一起净身进来的,他可不想连累小桌子受七皇子的处罚。
慕容瑾坐在椅子上,一张一张的捡着那些纸张,将有用的字临摹下来。而后字袖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照着临摹下的字重新换了顺序写在上面。
她做得认真,翼在旁边只是歪着头看着。
“这是什么?”终于等到慕容瑾完工收手,翼好奇的问。
慕容瑾想了一想回答:“大约算是巫蛊之术吧。”
翼的眉头挑了一下,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只听门外一阵衣料摩擦声,转过脸时夏至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好快的身手。翼暗自想道。
“皇子妃。”夏至拱手对慕容瑾见礼。
慕容瑾收了手上的符纸迎过去笑道:“好久不见,可是有什么事?”
“主子遣夏至来告诉您,蝶曼现在和他在一起,请您尽快着手办他托付的事情。还有,那个来给您传消息的是自己人,叫霜降。”夏至笑眯眯的盯着慕容瑾的脸,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不安。万一要是她真的生气不管主子的死活了该怎么办?
果然,慕容瑾的脸色微变了一变,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之后就恢复了淡笑的模样,开口道:“我知道了,请你回去告诉薛流岚,好自为之。”
啊?夏至一怔,心里一喜一忧。喜的是皇子妃没有当即翻脸说散手不管主子死活,忧的却是慕容瑾的这句话,恐怕等主子回到皇子府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吧?
将东西收拾停当,慕容瑾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将长发盘起在脑后,拿了一把普通的短剑带在身侧。
“薛流岚在狱中还不忘了会那个粉头,瑾姐此行可还值得?”翼双手环在胸前笑问。他看得出来,即便慕容瑾依旧是笑着的,可眼眸中的神色已然起了变化。
此行凶险,岂能让她有半点分心的地方?
慕容瑾将袖口扎紧,眼睛也不抬起来的回答:“薛斐言此举无非是想让我再去看薛流岚时,与他离心而已。生气自然还是要生些气的,不过那都是关上门的事情。”
翼颔首微笑:“祝将军凯旋而归。”
夜色是夜行人最好的掩护,尤其是这样没有月色的夜中。天空如同被黑色的布幔遮住了一般,不见星月,冷风一阵强似一阵,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慕容瑾伏在朝堂旁侧的阴影处,等着下一队侍卫经过。按照翼的消息,这里每两刻就会有一队侍卫巡逻经过,那些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据说如果发现了刺客,会在第一时间发出信号。
等了约莫一刻的时候,一队巡逻的侍卫齐齐的从朝堂前走过,慕容瑾向后缩了缩身子,避免被他们发现。
脚步声消失之后,慕容瑾观察了一下周围动静,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之间已经落在了御花园一处假山巨石的后面。缓了一口气,慕容瑾有些起了疑心。
朝堂前的巡逻侍卫相互间隔并不是两刻,而是一刻,这与翼带回的消息并不吻合。究竟只是一个暂时的调动,还是翼的情报出现了失误?
但是已经走到了如此境地,慕容瑾也顾不上这么许多。只能祈祷只是一个临时的调动了。
再向前走就会进入那个五行八卦的林子。慕容瑾俯身蹲在地上细细观察,确定脚下没有障碍这才起身踏入林子。
在毫无光亮的情况之下,即便是走寻常的林子都会迷路,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复杂的道路。慕容瑾小心翼翼的走着,她很清楚,踏错任何一步都会将自己送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慕容瑾躲在墙底下松了口气。比之武侯八卦阵来说,这个当真算得上是简单的。如今,只要能够翻过这堵墙进入到内院,便可以大功告成了。
内院的情况似乎要比外面简单一些,门口只有四名守卫轮流守着。按照王朝的戒备规矩,墙内当有不间断的巡逻兵来回走动,每一队有二十四个人,其中二十个是负责击杀刺客的高手,剩下的是负责传讯调兵的。
然而,奇怪的是慕容瑾并没有听到脚步声,甚至没有听到铠甲刀兵的声音。这对于向来防备森严的皇宫来说,实在太过不寻常了。
缓缓站起身,慕容瑾提气跃起,凭借着踏在墙体上的力道蜿蜒而上落在墙头,不待站稳就侧身一翻,躲在墙头的一处树荫旁。
岂料,才站稳,就听见脚下不知什么东西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而后仿佛是铃铛被串在了一起,叮叮当当一个接着一个的响了起来。
慕容瑾大惊失色,这时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脚上缠住了及其纤细的丝线,几乎是透明的颜色,轻柔得根本无法注意到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