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对视着,黄彪与李长荣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大喝,一齐向前冲出,挥拳展腿,已经交接在了一起。
片刻之间,两人已经过手十余招,在这十余招里,李长荣并没有用出腿下功夫,而是与黄彪拳掌对击。南北洪拳,还有一个相同的特点,那就是以动物之形为基,南洪拳以龙、蛇、虎、豹、鹤五形编成,但可以混合练习,如五形拳,虎鹤双形拳等,而北洪拳则加上熊,猿,鹞,鸡,鹰,燕,马等拳势,不过融合贯通却比南洪拳要稍逊。
等到了二十招,两人各有攻守,看不出什么高下,不过黄彪却是喝声不断,拳法大开大阖,便如大海中的巨浪一般,一层接着一层的涌向了李长荣,发出了凛烈的拳风,而李长荣不再与他硬拼,双腿游走闪避,伺机进攻。
这也是南北洪拳的奇异之处,本来南方人的性格较为含蓄委宛,可是南洪拳却偏偏讲究步稳沉稳,硬桥硬马,刚劲有力,而且要不停发出暴喝声来以声助威,达到以势慑人的地步,故有“洪门一头牛,打死不回头”之说。北方人的性格以豪爽强硬见长,但北洪拳却要求修习者跳跃腾娜,闪展灵活,敌强我退,敌疲我进。
黄彪经验丰富,对于北洪拳也颇是了解,见到李长荣开始闪避,便气运丹田,连连发出了如雷般的暴喝,拳路跟着敌人的身形而动,步步紧逼,一时之间,竟然将李长荣闪避的去路封得死了,让他不得不在中途改变方向。
此刻,只听李长荣叫了一声:“黄大爷果然好拳法,那我也就不再藏拙了。”
说着这话,忽然飞出了右脚,他身材高硕,腿脚极长,这一踢之下,当真是疾如流星,几乎在他的声音结束之时,便到达了黄彪的颈部,他的银鞋前端甚是尖细,只要踢中,黄彪立刻就要命丧当场。
黄彪识得厉害,连忙向后退了一步,然而李长荣得了势,双腿竟如磨盘般的连环不断踢动起来,每一脚都不离他的颈、胸、腹诸处要害。黄彪一时没有摸清路数,只得连连后退。而北雄帮的几名舵主见到己方占了上风,都齐声喝彩着。
瞧着那李长荣用出了腿功,黄彪就立刻落了下风,张浩天也微微变色,北腿之名,天下皆知,当真正见到这样如双拳般灵活快捷的脚法,的确让他有大开眼界的感觉,只可惜的是,面对着如此脚法的是自己的人,稍一失误,就有性命之危。
就在这时,黄彪呼了一声:“好腿法,今日总算遇到对手了,痛快,痛快。”
话未落音,他身形忽然不退反进,但双拳却不再直进直出了,而是在胸前画起了圆圈,看起来软绵绵的,但每一次出手,都托住了李长荣踢来的小腿,让他再攻不进半分。
王彬就站在张浩天的旁边紧张的看着场上的比斗,瞧着黄彪总算止住了颓势,忍不住大声喝采,然后道:“哈哈,想不到黄长老还会用太极拳。”
张浩天却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不是太极拳,是洪拳中的云手,也叫做蝶掌,是拳法中唯一以柔克刚的功夫,用来克制这李长荣凌厉快捷的腿法实在是极好。”
王彬连连点头,道:“我看这个李长荣的腿攻不到黄长老,一定很快就要输了。”
张浩天又一摇头道:“倒也未必,这人深得北腿的精髓,不会没有厉害杀着的。”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李长荣道:“黄大爷的拳法好精深,但不知能不能挡得住我的‘绝命十六腿’。”
这话之后,就见到他腿法的变化忽然繁复起来,不再只针对黄彪的上半身攻击,而是灵活多变,上一腿还在攻他的胸膛,下一腿已经扫向了他的脚踝,甚至连双膝都用上了,一波接着一波不同方位的攻击,让黄彪的云手立刻就接挡不住了。
原来,这李长荣的“绝命十六腿”是他生平绝技,共有侧踢、缠踢、蹬膝、截蹬、侧蹬、跺膝、连环、顶心、撞面、后撩、锁扣、勾别、侧蹬、翻剪、勾蹬共十六路,远比一般的腿法复杂,而且李长荣浸淫双腿之功四十余年,腿部之力坚如铁棍,血肉之躯被他扫中,必定是骨折筋断,他“断山神腿”的绰号就由此而来。
黄彪显然一生之中也没有遇见过如此繁复难挡的腿法,只七八招之后,便左支右绌起来,特别是下盘,几次都差点儿被李长荣的腿扫中或者蹬到。
见到如此厉害的腿法,张浩天是暗暗心惊,他知道,黄彪也应该亮出最后的绝杀之技了。
果然,黄彪被逼得连退几步后,大喝一声,左手戟张,成虎爪之势,右手紧捏,作鹤嘴之形,双腿游走,也开始灵动起来,正是南洪拳中最高深的功夫“虎鹤双形”。
这“虎鹤双形”本是清末武学大宗师黄飞鸿集各家之精华融会贯通而创出,取虎之猛,鹤之灵﹐所以叫虎鹤双形拳。手型有拳﹑掌﹑指﹑爪﹑钩。手法有抛﹑挂﹑撞﹑插等。步型有弓步﹑马步﹑跪步﹑虚步﹑独立步和麒麟步等。讲究落地生根,稳扎稳打,既吸取南洪拳中原有的凌厉攻势﹐又增加了严密的守势﹐攻守相济,时快忽慢,可说是到了武学拳法中的巅峰,若非是对手强劲,是绝不会用出来的。
两人在场中激烈缠斗,场外观战却个个看得是目驰神眩,谁也说不出话来,要知道,大家平时看武术搏斗,不过是些花拳绣腿,便是最实用的散打,也要戴着拳套,而且对攻击的部位有严格的规定。观斗时并不会让人太紧张,可是现在是当世两大拳脚高手在用江湖上的不传绝技性命相搏,无论是谁,只要稍一疏忽都立刻要命丧黄泉,能够看到这样的比斗,不管是不是习武的人,都是一生中幸运之事。
拳来脚往之间,黄彪与李长荣又交手了五六十招,黄彪已满花甲,李长荣也过了半百,如此激烈的厮斗,自然会急速的消耗体力,战到此时,两人的额头上都滴着米粒般的汗珠,穿着背心的黄彪肩膀手臂处油光湿亮一片,而穿着功夫衫的李长荣则是浑身尽湿,那衫子紧紧的贴着身体,便如刚从水里钻出来一般。
此刻,张浩天的心中却有些焦急起来,从目前来看,黄彪的“虎鹤双形”和李长荣的“绝命十六腿”可说是各有千秋,两人的功力也在伯仲之间,要分出胜负似乎很难,但六十几岁的人终归耗不过五十几岁的人,要是黄彪的体力不支,那么一愣神就有性命之忧。
李长荣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嘴角露出了狰狞的笑意,出腿更快了,黄彪虽然能够接下来,可是必须跟着李长荣的出招速度,胸口起伏,张大着嘴出气,谁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坚持,但相信再过二三十招,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落在下风。
果不其然,在酣斗了十余招后,黄彪的攻势明显的慢了下来,虎爪基本上不再递出去,而是双手捏成鹤嘴之形,在啄着李长荣踢来的腿部防守。
见到此景,张浩天一颗心急坠而下,正在思索是不是叫黄彪认输退出,毕竟他并是不今日决斗的主角,出口认输总比丢了性命强,只是黄彪为人刚硬倔强,此时此刻,未必会听他的安排。
正在焦急之间,便见到场中黄彪本来是以鹤形展翅之势防御着李长荣,但在挡过他的一腿之后,似乎想要伸右臂反击,然而,身子忽然一歪,竟是因为体力不支让招式变了形,左手只护住了胸前,而小腹处却空门尽露。
张浩天心中刚叫了一声“糟糕”,李长荣的右腿已经又直又疾的踢向了黄彪的小腹,眼看着他已经避无可避,一旁观战的赵劲峰朱二等人都发出了惊呼之声。
可是,让谁也没有料到的情况发生了,就在李长荣穿着尖头银鞋的右脚到达黄彪的小腹之时,他的身子只偏了一偏,上身却向前倾出,一支右掌如闪电般的向着李长荣的心脏插去。竟是用出了两败俱伤的招式,但他的小腹让过了要害之处,而右掌却是插的敌人致命的地方,他的一双手掌反复穿插烫热的铁砂,曾经换过十几次皮,当真是硬如坚石,到了极为高深的地步,便是树木也能够插入数寸,若是进入李长荣的心脏,立刻就可以要他的命。
不过李长荣也是当世的武学高手,一见到情况不对,右腿依然踢出,上身却下意识的右晃了一下,脚去掌至,只听得场中发出了两声闷哼,黄彪与李长荣同时倒在了地上,一个捧着小腹,一个捂着右胸,脸色痛苦,指缝间都浸出了鲜血。
见到场上竟出现了两败俱伤的局面,赵劲峰与朱二立刻抢了上去,想要把黄彪扶下来,不过两人手里此刻都拿着刀,北雄帮的人纷纷喝喊着,却是怕他们伤害到李长荣,不过这些人起步稍晚,无法赶到两人前面。
眼看着赵劲峰和朱二就要接近到黄彪与李长荣,却听到一声娇叱,一根黑黝黝,软绵绵,像小蟒蛇般的物事向他们当空扫来,两人赶紧后退两步,但朱二还是被鞭梢扫中了左肩头,穿着的灰色夹克顿时裂开了口子,而且留下了一道血痕,火辣辣的好生疼痛。
朱二手里虽然拿着刀,只是以防万一,并没有伤害李长荣的意思,吃了这一鞭,顿时恼怒起来,定晴一看,前方数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肌肤雪白,容貌冷艳,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紫色皮装的年轻女人,正是刚才在大厅里见到过的北雄帮坤堂堂主卓傲霜,顿时忍不住骂道:“臭婆娘,你做什么?”
卓傲霜站的位子离黄彪和李长荣倒地之处最近,而且她的鞭子足有近五米长,只需要走出十余步就可以阻止朱二与赵劲峰靠近李长荣,故而挥出了这一鞭,听着朱二居然骂自己“臭婆娘”,粉脸顿时透出了煞气,又是一鞭向他击去,叱道:“混帐东西,你骂什么,马上向我认错。否则我让你来得去不得。”
朱二哪里会给一个年轻女人认错,见到她的鞭子再次击来,纵身一跃,挥刀就向她刺去,道:“像你这样蛮不讲理的女人,不是臭婆娘又是什么,我为什么要人认错。”
然而,卓傲霜岂会给他攻到自己身边的机会,玉臂一抬,长鞭回卷,在空中竟然旋转着向朱二的头部缠套而去,真要是套得实了,很有可能将他的脖子都勒断。
朱二识得厉害,赶紧将身子向右一蹿,可是卓傲霜的鞭子就像是长着眼睛一样,又向着他的腰间缠去,这一次朱二眼见躲闪不及,只得一个“懒驴打滚”,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躲过这一鞭。
赵劲峰站在一旁,见到卓傲霜是个年轻的女子,本来是不想插手的,但瞧着她如此高挑苗条,却能将一柄粗长沉重的鞭子施展得如使指使臂,极是灵活,当真是骇然心惊,见到朱二几招就如此狼狈,而卓傲霜的鞭子眼看又要攻去,再也不敢袖手旁观,大喝一声,迈出两大步,挺刀向着卓傲霜砍去。
卓傲霜见到他持刀劈至,冷冷一笑道:“多一个送死的,那我就成全你们。”
说着这话,她的鞭法一缩,向着赵劲峰回卷而去,赵劲峰的刀此时还离她有一米左右,见到鞭子攻来,只得停住了脚步,用刀去格鞭梢,刀与鞭瞬间就缠在了一起,卓傲霜呼了一声,想要回拉,让他的砍刀脱手,但赵劲峰的臂力极强,她的鞭法虽然高,但力道却占不了上风,反而被赵劲峰拉得禁不住向前略走了一小步,立刻将纤手一抖,让鞭子离开了他的刀,向着头部抽去。
此时,朱二已经站起身来,见到赵劲峰被鞭子逼住,大吼一声,便从侧面挺刀向着卓傲霜攻去,而卓傲霜面对着两把刀,脸上毫无畏惧之色,鞭法时如灵蛇出洞,时如秋风扫叶,应付起两人来,竟然是绰绰有余。
卓傲霜的年轻美貌,早就看得旁边观战的各上海黑帮老大砰然心跳,过去虽然知道北雄帮有一个玉罗刹做了坤堂的堂主,但听说陈凌龙对她极是宠爱有加,便以为是容貌的缘故,今日亲眼目睹到了这玉罗刹,脸蛋和身材比传说的还要美艳,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着如此的惊绝的本领,一人抵住了天狼帮的两位堂主,而且还占尽上风,当今之世的黑道女子,只怕再无人能出其右了。
众人个个惊异,张浩天自然是毫不觉奇,当年虎爷以此鞭纵横北方诸省,所向无敌,让各帮老大尽皆慑服,卓傲霜已经得其真传,只可惜是一名女子,终归吃了体力的亏,用如此沉重的鞭法,大多数时候只能借力打力,利用鞭子在空中的惯性增加速度,绝对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有高手抢入她身边半米之处,她难以回守,就危险之极,不过赵劲峰与朱二一是没有弄懂她的鞭法,二是都算不得一流的高手,抢不到内圈去,当然奈何不了她,只能落于下风,还好卓傲霜没有在鞭梢系着小刀,两人虽然狼狈,却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这时王彬与武小龙已经把黄彪扶回,范兴安赶紧叫了人给他包扎,张浩天去看了看,他的小腹虽然有一个血洞,受伤不轻,但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够痊愈,放下了心,从吴伟的手里抽出了“狼王刀”,大步走向了场中,到了三人交战的地方,大声道:“赵劲峰,朱二,你们两个退下去,卓堂主,你也后退,请陈少帮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