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那块巨大的卧石,抬眼向山上一看果然千万条山径四通八达,仔细分辨,其中还真有一条山径一路笔直向上蜿蜒,他迈腿沿着这条山径拾阶往上,山景随之也越来越迷蒙飘然,雾气升腾,他心里纳闷怎么还不到观海亭,薄薄的雾气里就现出了一个亭子,碧瓦飞檐巧夺天工,不知是用什么石材巧筑而成,亭子散发着温润通灵的光芒,亭中立着一个人,侧着身凭栏而望山中的云海。
摩奥屏息直视着亭中的人,放轻脚步靠上亭子,亭中的人正是赛典。就见她凭栏赏着云海,眼中的双眸却是低垂着含着心事,头上盘着一个华美的圆髻,戴着一顶由白金丝混合黄金丝编制成的月冠,从冠后垂下两条圆润光洁的珍珠琏长至她的下巴处,发髻上左右各插着两支黄水晶月牙簪,耳戴珍珠长耳环,身穿淡黄色花映月图样的缂丝露肩斜领袍裙,外罩着一件软罗烟纱衣,腰间垂下一条宝石腰带落在微露出裙外的丝制软帮鞋上。她的面容依然秀美雅致绝伦,清丽冷凝聪慧娇俏,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额头上多了一弯月牙印记,一如她的母亲。
摩奥深深凝视着她,向她走近,口中说道:“你以为到了这里就能避开我吗?”赛典愕然侧过脸来看他,一双惊眸直直地瞅着他,摩奥乘机抱她入怀,吻她。赛典费了不少力好不容易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冷声道:“你放肆!你再如此胆大妄为,不必叫神卫我就可以把你轰出圣岛!”摩奥跨上一步,用力搂她入怀,眼含讥诮地说道:“你轰啊!我知道你现在有这个本事,你只管动手!”赛典在他的怀抱挣扎着,叫道:“你现在不是我的丈夫,你无理对我这样!”摩奥嗤笑一声,从衣袋内掏出离婚文书说道:“你是在说这个玩艺吗?告诉你,我——绝——对——不——会——签——字!”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吼出来,双目灼灼直盯着赛典,继续说道:“我不是你,不懂什么法术,不会用三味火,但我有这个!”他掏出火柴,划燃后将文件引燃,一直等到火焰几乎快烧到手指上他才把手一挥,纸灰随着山风四处飘散。赛典清冷着一张脸说道:“烧了这份也没用,还可以再写。你既然如此痛恨我算计你的情感,又何必死撑着不签字。还你自由之身,这也是半年前我的承诺,现在我是在兑现这个承诺。”
摩奥的脸上浮出愧疚之意,轻轻拉过赛典诚心诚意地说道:“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发火,更不该伤害你。无法否认的是,每每想起内法尔说的话,我的心中都会喜不自禁,原来这一路上我并不是一厢情愿,你也有意于我。赛典,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一次机会,我想挽留住我们的婚姻。”
赛典听着他如此诚恳的肺腑之言,百感交集,别过脸去不让他看到眼底泛上来的泪光。摩奥轻拥着她,握住她的双手用他极富磁性的嗓音说道:“赛典公主,在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你的坚强、你的自信、你的冷静、你的聪慧、你的独立以及你的娇俏、你的浅笑、你的羞涩、你的深情都深深地打动了我,你已经俘虏了我,我是否有这样的荣幸,能成为你的丈夫?”赛典惊愕地仰面怔视着他,刚好迎上他深情的双眸灼热凝视着她。泪到底还是掩藏不住,泛出一颗透明莹亮的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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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是万物银装素裹的时节,满世界白茫茫一片,玉树琼花粉妆玉砌,太阳东升前刚下过一场漫天飞雪,雪后在晨光之中两辆皎龙马马车从东南边的空中飞来,落在中阳卫城首席执政官府邸的正门前。这时的管家已换上一位年富力强的新管家,领着府内所有的仆人站在正门外候着。考业已经退休,回到家中含饴弄孙安乐晚年。
摩奥下了马车,径直走向站在管家身边的贵迪子,贵迪子行礼道:“大人,欢迎你们回家。这五个月在圣岛上住得还舒心吧?”摩奥苦笑着看看她微凸的肚子说道:“还好,和往常一样。贵迪子,你不用担心他们,快回去吧,你可是怀着释东的第二个孩子。这天寒地冻的,万一有个好歹,那家伙肯定又要跑到我的面前念叨个不停了。”贵迪子双颊染红,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大人,既这样我就先退下了。”摩奥舒一口气笑道:“去吧。过来两个人扶着她,小心路滑。我可不想被释东把我活活念死。”看着贵迪子离去,他转身走回皎龙马马车。
一切整理妥当,管家来报他的文书奉命来了。摩奥沿着半面大回廊去向开放式大客厅,文书站在厅门旁正等着他的到来。摩奥招手让文书过来,简略地询问了一些政务并交代好一些事情,文书刚离去不久,从桥廊处闯来一位满脸泪痕的年轻美貌的孕妇,挺着个大肚子直奔向摩奥,一边拭泪一边抽搭着问:“赛典姐姐呢?也一同从圣岛回来了吧?”摩奥上下打量她一眼,无奈地指着大客厅入口处旁的一架老酸枝木大理石衣架说道:“百幻,那里有一件缎面貉绒里斗篷。”百幻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雯时羞红了脸三两步赶到衣架前,披上斗篷又奔回摩奥面前问道:“赛典姐姐是不是在书房里?”摩奥轻叹道:“在。你们俩怎么每次一吵架都要找赛典?想累死她么?”百幻抿着嘴抹泪不理会摩奥的抱怨,轻车熟路绕过半面大回廊的左门去书房找赛典。
她刚离开不出半晌,欧华士抱着一件缎面狐狸毛领大袍衣满身风雪地奔进来,一见到摩奥张口就问:“百幻是不是又来这里了?”摩奥哼道:“对!你们这对小两口,总是找赛典的麻烦,也不多体谅她,她已经够忙的了!还有,百幻粗枝大叶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有所改变?她今天居然只穿着中衣就跑来了,身为一国的王后,这未免太失礼了。”
欧华士无可奈何苦笑:“我曾经历过比这更糟糕的,怕是这辈子她也改不了了。至于姐姐,我也想多体谅她,但是你也知道,百幻很喜欢姐姐,所以一有事就跑来找,我有什么办法。她们现在是不是在书房?”摩奥扯扯嘴角点头,欧华士驾轻就熟地奔向书房。摩奥哀叹连连,心想这个地方谁都熟门熟路了,包括水仕仙和丝银儿德,今天才从圣岛回来,他们就找上门来。
他正烦恼着,从回廊右门前的檀香木云母落地大插屏后绕出两个漂亮的孩子,一迭声嚷着:“父亲,父亲。”一同向摩奥跑去。摩奥心中的烦恼登时烟飞灰散,他坐在沙发上,微笑着伸出双臂将两个孩子抱上膝头,问道:“在玩什么?一头的汗。”左膝上的漂亮女孩努嘴扬起下巴道:“谁玩了,我才没空玩!我正在想名字呢!”摩奥笑道:“哦,想名字?给什么想名字?”女孩兴奋地扳着手指说道:“我在给我未来的女儿想名字,我要叫她玺辰;我女儿的女儿我要叫她颐青明昭;女儿的女儿的女儿,我要叫她澈月里,女儿的……”摩奥赶紧捂住她水润的小嘴,冷眼道:“停!恭玄天,你今年才十岁,想这些太早了些。谁教你的?总不会是学馆里的老师吧。”恭玄天晃着小脑袋,一双黑白分明清清亮的眸子忽闪着,说道:“不是老师,是释东叔叔,他说凡事要未雨绸缪。”摩奥咬着牙,心里恼到:好个释东,自己的孩子不教,跑来教坏他的孩子,看样子他们很有必要“谈一谈”了。转眸他看向自己的女儿说道:“未雨绸缪不是这么用的!回头去查词典,看看这词语的意思你就能明白不少。”恭玄天噘着小嘴应道:“哦。可是一会我没空,马上就是我学习基础法术的时间了。”摩奥拍拍她的背说道:“好啊,等你晚上有空时再去查查词典。一会你要学习什么基础法术?”恭玄天回道:“三味火。”摩奥的脸色难看了一些,交代道:“一会到东院的荷花池边学习这个法术去,别的地方你都不能去!记住啰!”恭玄天点头记下,好奇地问:“父亲,为什么别的地方不能去呀?”摩奥沉着一张脸说道:“去问你母亲的大法术师内法尔,她知道什么原因。”恭玄天应道:“哦。”
右膝上的漂亮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星光蓝宝石白金衣饰胸琏满脸希冀地对摩奥说道:“父亲,这个好漂亮,能不能送给我?”摩奥立马拿过星光蓝宝石胸琏,不悦道:“墨泽,你又去翻我和你母亲的东西了?才八岁大的孩子,怎么一天到晚净瞎捣腾。这条胸琏是你母亲送我的礼物,不能给你!”墨泽嘟起小嘴,扯着摩奥道:“为什么母亲只送给你,不送给我?”摩奥头疼地笑道:“那时候还没有你哩!”他捏捏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说道:“别一天到晚四下里乱翻,听话!今天都学了哪些功课,你都学会了?下午要和宾里柯学习剑术吧,你学得怎样了?”墨泽拉耷着小脑袋问道:“父亲,为什么我要学这些呢?为什么硕贞顺和隆熙不用学呢?”摩奥回道:“他们还小,不是不用学,等再过一两年他们也要学这些。”墨泽嘟着小嘴不说话,摩奥拍拍他幼小的身子说道:“你成年后会自动成为天轮金甲或银甲守护神的后选人,这些是你应当学会的。”墨泽应道:“知道了,因为母亲是月神嘛。”摩奥笑笑,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说道:“去吧,我要去书房看看你们母亲那里忙完了没有。”两个孩子亲吻他的脸后跳下他的膝头,说笑打闹着奔出大客厅往大回廊里的林子中跑去,那里梅花开得正艳,一阵阵的梅花飘香。
摩奥起身,沿着大回廊来到书房,叩门几下推门进入,赛典抬头看他,浅笑:“来看百幻和欧华士的情况?”摩奥走近她,拉起她,自己坐在她的位子上,又将她拉坐在腿上拥着她的纤体。眼角余光扫过书桌,无意间瞥到桌面上摊开的生死判册上写着的名字好像是“塔泽”二字,他一手拿起生死判册细看,果然是塔泽的,里面详细写着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正是他们所经历过的,他翻到判,看过赛典写的判后马上发现下一页的人名赫然是:扬。这一回摩奥没有细看,直接翻过几页找到赛典写的判,细细看完他问道:“你让他俩去人界?”赛典拿过生死判册回道:“是啊。依他俩干的事,让他们在天轮神界轮回我的确是心有不甘,何况他们逼死了父亲,所以我选了一个人界中最好的国家让他俩去人界轮回。”摩奥轻抚她的背:“不过,你让他俩三生为夫妻,这个……”赛典微微一笑:“这是我答应了扬的,我想这样判他会很满意。”摩奥笑着点头道:“说得也是,这样扬应该会很满意才对。”他搂着赛典的双肩和腰肢又问道:“百幻和欧华士又闹些什么了?”赛典扑哧笑出来:“百幻说,这是她怀的第三个孩子,如果再生不出女儿来,她就不让欧华士再碰她。”摩奥哑然失笑:“照这么说,哭着跑来的应该是欧华士才对,怎么百幻泪水涟涟先跑来了。他们现在人呢?”赛典笑着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找了个人静的去处继续他们夫妻间的甜言蜜语去了。”摩奥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我们也聊聊夫妻间的甜言蜜语吧,如何?”一边说着一边搂紧赛典亲吻她细致的腮颊和雪白颈子。正沉浸在甜蜜中,廊下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奔来隔着书房的门大叫道:“大人,夫人,快去看看,硕贞顺和隆熙又打起来了!”赛典赶忙起身,摩奥“噌”地站起抱怨着:“这两个小家伙,没一天让人省心!还好我们决定不再要孩子了,否则我肯定被他们闹心到宁可一头撞死!”赛典掩嘴淡笑,摩奥早已出门随着来人去往事发地,赛典紧跟着去。
刚进到惬息门,西院的月亮门里传来孩子稚嫩的打闹声,他寻声大步奔去,假山群下两个漂漂亮亮的小孩正闹作一团,见到摩奥立即松开对方一个嫩嫩地叫着:“父亲,硕贞顺打我!”一个脆声嚷着:“父亲,隆熙欺负我!”朝他跑来,一人抱住他一条修长的腿乱纷纷叫个不休。摩奥一手拉一个,制止道:“停!不许再嚷!”两个孩子乖乖地住了口。摩奥拉过一个小男孩道:“硕贞顺,你也有五岁大了,不要老和你妹妹打在一起!”又拉着最小的这个孩子说道:“隆熙,你今年刚三岁没错,但别以为你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就不会责骂你!才多大的孩子,竟然隔三差五地和你哥哥打架!”两个孩子摸摸鼻子,互相挤眉弄眼,摩奥斥道:“还闹!?这次又为了什么?”隆熙指着硕贞顺叫道:“父亲,哥哥不给我玩皮球!”硕贞顺立刻回嘴道:“你老拿皮球踢我!”摩奥不住地头疼,低吼道:“不许再闹!你们两人都有错!一起去给茶花培土,这是给你们的惩罚!”他抬头唤来侍从吩咐道:“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给茶花培土,若他们再闹,就打他们的屁股几下作为惩戒!”两个小孩子不满地嘟囔着但也不敢违抗。
摩奥转身,看到身后的赛典无声的笑,他拉过赛典说道:“还笑!这两个孩子太顽皮了,尤其是隆熙,天生的战争女王!”赛典笑出声:“能怪我么?又不是我教她的。”摩奥抱过她低首盯着她道:“不怪你么?你可是司职战争的。”赛典撇唇一笑,拍打着他的俊脸道:“你怪我?应该怪你,是谁让我怀上她的?”摩奥坏坏地笑,打横抱起她说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讨论这个问题吧。”赛典俏脸嫣红十分美丽,嚷道:“我的生死判册还没批完呢……而且下午你不是要去执政院么……”
“明天,等明天……我想他们根本就没期待着下午我会去执政院……”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