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张智惊讶地张开嘴,“难道他们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现在情况不明,我们最好谨慎行事,”毛组长抬头看钟塔顶部,给晨左二的手机打电话,却显示无人接听。
“那孩子还小,就别让他犯险了。”毛组长心中暗道,一个电话的接通声还没结束,就又草草挂掉了电话。
三人慢慢朝着被树木和高墙遮蔽的树丛中走去。
两声极像爆竹声的枪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始终两声,听声音判断来源,还并不处于一处。
毛组长紧紧握住手上的配枪,转头看战战兢兢的张智,雨水打在这个瘦弱的男生身上,他却故意挺起一脸的坚毅。
“第一次出外勤?”毛组长轻声问道。
张智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后知后觉点头。
毛组长狠狠拍了拍张智别在腰间的枪,骂道:“警察学院学的东西都忘了?你射击课及格了没?赶紧把配枪拿出来防身。”
张智战战巍巍地掏出腰间的枪,因为雨水湿滑的关系,还掏了两遍。
“别射到我了,”毛组长骂骂咧咧,一方面希望能转移张智的注意力,一方面是真的担心这小子的枪走火。
张智转头看身边的梁凤栖,冬雨浸湿了警花的衣衫,冬日的外套能防风但并不防雨。略显膨胀的冬衣因为浸透了雨水缩小了许多,可以料想衣服里肯定完全都湿透了。
梁凤栖将长发往后一挽,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淡妆也早被雨水冲刷掉,看起来少了几分知性的成熟,多出一些清纯的唯美。
张智此刻却没有心思东想西想,不仅因为这该死的冬雨要把自己身子骨都冻裂了,更是因为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有实实在在的枪战!
他张智自认他作为警察的专业性很强,至少在分析细节方面,能力出众。但在胆量上……用拖鞋拍蟑螂、在街上阻止小偷的胆量也有,但要让他面对枪弹,就只能另当别论,他的小腿肚子此刻和他的胆子一样直打哆嗦。
唯一支撑他还没有崩溃的,大概就是一旁的梁凤栖还没有退后的意思。
一个女生都没有表现出怯弱,自己这个男的抬腿就跑,好像有点丢脸?
不过若是梁凤栖脸上出现了那么一丝隐忧,或是和毛组长说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需要从长计议,那么张智会第一个跳出来附和,劝退毛组长。
他在这时才有那么强烈的渴望,渴望回到温暖的餐厅大堂,偷吃两份厨房的餐品,躲在壁炉旁边烤火。
干嘛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走入死地?
但梁凤栖竟然没有。
这个身材高挑却娇小的警花,连一声抱怨都没有,更没有打退堂鼓的主意,脸上的坚毅神色更不是张智脸上的那种伪装,而是实实在在的坚毅。
这让张智由衷地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怎么那个叫晨左二的臭小子不在,要是这小子也在这,这会儿估计鼻涕和泪水一起流下来了吧?
张智心里再怎么拒绝,还是有走到附近的那时。
毛组长闻着空气中被雨水稀释了许多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再不多说一句废话。
三人视野所及,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数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珠不知被什么钝器敲爆掉落,就在张智的脚旁,张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反胃和恐惧,发出一声轻微的哀嚎。
这声哀嚎在越下越大的雨中可以忽略不计。
但在周围的人耳中,却十分清晰。
已经杀光两方修行者,正在和包围圈的第三方人搏斗,晨左二其实连抬起无锋都有些困难,但他仍然只能强打起精神,抬起无锋,灌入青色罡气,向下一个对手挥去。
他当然也听到了张智的哀嚎声,但他下意识认为这是包围他的人被他重伤后发出的。
直到那如毒蛇一般的枪线不再向他射击,他才隐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另一边,毛组长在张智发出哀嚎的一瞬间如同猎豹一般警觉起来,转头对梁凤栖和张智吼道:“找掩体,呈三角形防御!我们肯定被发现了!”
张智面色羞愧,但知道自己此刻承认错误根本于事无补,更知道此刻如果再不提起精神来应战,他一定会死。脑中想起警校的握枪姿势,与二人结成三角区后,向他负责的方向外围瞄准。
三人姿势架好后,却没发现任何敌人。
毛组长静止了好一会,差点以为他们没被发现之时,一颗子弹突兀地呼啸着从树丛中穿出,射向毛组长额头!
毛组长根本没注意到这颗子弹袭来!
三人中本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但梁凤栖注意到了。
因为她是修行者。
“凤盾!”幸好,梁凤栖距离毛组长的距离够近,她手中的防御技迅速成型,一面无形的盾牌结成,抵挡在毛组长身前。
毛组长只觉眼前一花,小梁就已经来到自己身前,双手比划着奇怪的手势,紧接着空气微微扭曲荡漾。
子弹击中凤盾最坚硬的部分,饶是梁凤栖已经晋升破晓,这招防御技是最强的五级防御技,依旧被擦伤左手。
但用左手的擦伤换毛组长被爆头,她赚了。
此刻真是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她清楚地看到了树丛中的枪火使用者,就在不远处潜伏。用右手抬起手枪,瞄准黑暗中精准地连射,修行者的听觉告诉她这几枪得到了肉体碰撞的反馈。
打中了。
毛组长和张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梁凤栖已经紧接着一跃而起,跳上一棵树木的枝头,向着黑暗处又是三四枪。
她射击的准头欠些火候,没关系,多开几枪。
梁凤栖跟随毛组长走来的这一路,她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聆听枪声的来源,早就对射击之人的位置有了大致的判断,此刻来到正面战场,当然早有防范。
本来还不打算泄露自己修行者的身份,但毛组长深陷险地,如果自己不出手,毛组长必死无疑。
她来时就已经察觉晨左二在这里战斗,不是没有想过出手,但感受晨左二那股初照六段的炁竟然分外强横,虽然显得气势颓靡,但总能在关键时刻又生出一股新炁,就像人一次次地突破极限般,梁凤栖才没有贸然出手,说不定这将是晨左二破境的机会。
将暗影处潜伏的普通人杀死,晨左二算是彻底没了后顾之忧,放开手脚和第三方人员搏杀,即便浑身伤痕累累,但气势越战越强。
最后剩下的一方人看到晨左二竟有如此强大的援军,眼神闪烁,最终决定撤退。
张智哆嗦着身子,兀自握紧了枪托。
他眼望着梁凤栖一个纵跃就是两米,两个弹夹的子弹解决藏在暗处偷袭毛组长的那帮人,心里滋味难明。
等再看到浑身血污的晨左二提着半把沾染鲜血的钝刀走到他近前时,心中更是如同打翻了油盐酱醋,各般滋味杂陈。
最懦弱的,是自己么?
晨左二气喘吁吁地走向梁凤栖,笑了笑:“我应该想到,既然我在警局的推断是正确的,那梁警官作为梁氏家族的独女,接触修行者世界也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怪我我境界太低,看不出你的修为情况,还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察。”
梁凤栖没答话,算是间接承认了晨左二的话语真实性,出声说道:“你很厉害,虽然只有初照六段,但战斗力很强。你这把武器也很奇怪……”顿了顿,她又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他们打起来?”
“监狱里跑出来一个罪犯——就是打伤宁涛的那个人,他设了这个局,专门杀我,”晨左二抹去脸上的血水和雨水,正视梁凤栖,由衷地说道,“谢谢你,今天如果你不来,我可能会死。”
梁凤栖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散落的尸体,基本都是钝器所致,她摇摇头说道:“我感受到刚才一组人的炁,最差的有初照三段,最强的是初照五段,料想躺在地上的这些人也差不多,但你竟然能在你五六倍战力的包围网中,反杀十多人,我来不来都一样,最终你会赢。”
晨左二苦笑回答:“就算能解决这些近战的修行者,藏在阴影处的枪手,我始终没办法解决。”
梁凤栖摇头,继续说道:“你其实早已经确定了枪手的位置和他们射击的规律,对吧?两组枪手,每组两人,每人起码都开了十枪,却没有一枪伤到你的根本,最好的一枪,也只是擦伤了你的小腿。等你解决了近战的这些人,藏在暗处的枪手要么逃走,要么会被你以雷霆之势杀死。”
晨左二低头,不承认也不否认。
诚然,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自己一定会死,就算不死,也一定会受到重伤。可随着战斗过程的展开,他的气力有所减弱,炁也没法发挥太多,但他气势一直在稳步提升。这种气势仿若一个人的气质,很难说清道明,但实实在在存在。
晨左二的气势,就像是一只永不沉没的孤舟,在汪洋大海中肆意飘荡,任你风大浪高,却永不会沉默。
这是一只要征服大海的孤舟!
这也是梁凤栖心中最直观的感受,所以她才会有这么一番感叹。
更离谱的是,她分明看到,晨左二在战斗过程中,不时会使用一些自己不甚熟练的技能,出其不意之余威力也是巨大。
这也是他能在这些凶狠的修行者手中存活下来的原因之一。在这些包围住晨左二的修行者眼中,这个少年就像是一个技能宝库,不时便使用出一个新的技能,让所有人猜测不定,以至于有些畏惧。
在生死关头,还不忘训练技能,这已经不是“心大”可以解释的了,这才是修行的“天赋”,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不管如何,谢谢你,梁警官,你本可以躲在暗处旁观我的战斗,但你没有,你选择了出手,且不说最终我能否把他们都解决,你能出手帮忙,这对我来说,感谢的理由已经足够,”良久,晨左二总算平复了些胸腔迅速起伏的心跳,他也发出了疑问,“毛组长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人吗?你暴露身份都要选择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