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许多几乎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上的托福班。老师到的很早,一脸憔悴。他昨晚还作为报案人,去警察局说明了情况。
老师见许多一脸惴惴不安的神色,安慰道:“没事儿。跟你没关系的事情。谁问都是这句话。”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声音说的。
黛米主张她丈夫是被他们推下楼梯的, 所以医药费得由辅导班这边出。不过警方没有采纳她的意见。
非常凑巧的是, 这所高校因为上学期出过系列盗窃案, 好几位学生的包被人顺手牵羊了。校方特意在楼梯口装了监控。昨天警方连夜调看了监控录像, 刚好录到了那男人发狂,从众人的压制中挣脱开来逃跑,失足摔下楼梯的画面。
许多吓得心惊胆战,一再追问老师, 是否拍到了前面他们救助这人的场景。
老师摇摇头:“角度差点儿, 刚好之前他躺着的那地儿是盲点。”
她偷偷地吁了口气。她一丁点儿也不想再跟这事有半分半毫的联系。有些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沾上了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麻烦。
比方说这个黛米。倘若她知道之前是许多给她丈夫做检查,才怀疑男人是yin君子,而后建议报警;那么黛米是绝对不会感激许多的举动的。她会将一切不幸归咎到许多头上, 怪她多事,害惨了他们全家。
反正他们一家完美无缺,没有任何过错。一旦发生不幸, 责任肯定得别人背。
老师还在感慨:“监控多重要啊,不然真有理说不清。就是可怜了他家的孩子,看着也就两三岁吧。哪里像个小孩子的样儿。”
许多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一般夫妻只要有一方患性传播性疾病,另一方基本上都难以幸免。如果黛米也有梅毒的话, 那么很可能这个孩子在胚胎时期通过胎盘传播或者婴儿期因为母乳喂养就感染了梅毒。
难怪她昨晚看这孩子的眼睛总觉得怪怪的。
教室里的学生渐渐多了。大家一面吃着早饭,一面议论昨天的事。有人好奇地跟许多打听,另一个小姑娘怎么样了。昨天那人可真跟个疯子一样,下嘴狠得恨不得咬下一块肉。
老师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就是皮外伤。警方已经定性了。没我们的事儿。这嗨过头了,自己滚下楼梯。我们又不是他们家请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姆,还有责任分分秒秒盯着他。再说了,粉呆子发起狂,谁也拦不住啊。”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其实多少有点儿膈应的慌,生怕跟这种事扯上干系。尽管他们自己都认定了己方无过错,可很多事,就怕说不清楚。尤其是自己这边人多,最怕有人为了将自己彻底摘出去,胡说八道,反而给了别人空子钻。
老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招呼大家回位子上,开玩笑道:“虽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底下有学生坏笑着打断:“老师,你两句话顺序反了。”
老师虎着脸:“不知道中文跟英文的语序不同嚒。”
大家哄笑起来,这个锅,也得无辜的语法背。
老师轻咳一声:“好了,管不了那么许多。”
许多正心神不定地看着手机,萧潇怎么还没到。她没留心老师前面的话,只听到“许多”两个字,立刻条件反射站起来。
这回大家笑得更加厉害了。
许多一脸懵逼,茫然地看着老师。喊她干嘛?
老师自己都绷不住了,无奈地示意许多坐下,冲学生们抱怨:“我就想给你们打打气,说两句开场白。奈何,似乎风水不对啊。好了好了,看来我还是只适合跟你们好好讲课。我继续从昨天那边开始。”
大家刚翻开讲义,教室门口响起了“报告”。
许多一眼就看到了萧潇,除了她以外,还有个大约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她仔细看了一眼,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居然是冯子昂,那位电竞小哥。
什么时候,他跟萧潇扯上关系了?
冯子昂走到讲台上,跟老师低语了几句。老师点点头,指了指空桌椅的方向,示意他过去坐。
许多心中松了口气。萧潇肯继续来上课,她能跟人碰上面,就能说话。
最让许多惊喜的是,萧潇居然还跟以前一样,直接到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她本来都做好了萧潇会跟冯子昂一起去后面坐的思想准备。
这人坐下以后,还不忘冲她挤眉弄眼:“哟,贤惠的嘞,桌子擦得真干净。还真是陈老大家的小媳妇。”
许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萧潇嬉皮笑脸,压低了声音调侃:“干嘛干嘛,我可不是陈老大。我要亲亲抱抱安慰你的话,会被揍的。”
许多有点儿羞愧。自己一把年纪了,竟然被个真正的小姑娘安慰。明明应当是自己安慰萧潇的。
她俩不敢再说话,老师已经朝她俩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许多拿出手机跟萧潇示意。萧潇立刻愁眉苦脸,跟许多传小纸条:“我手机被我舅舅没收了,因为打游戏被他逮到了。说会牵扯到口子,影响愈合。”
许多:嗯,你不是不理我了就好。我昨天打你电话,你不接,我好难过。
萧潇:嗯,其实一开始的两个电话我听到了。不过当时正在给伤口消毒,我没接。
许多:^_^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
萧潇:╭(╯^╰)╮一开始不想理你的。好疼啊!我舅舅还骗我说碘伏消毒不疼来着。
许多:/(ㄒoㄒ)/~~那你怎么肯理我了?
萧潇:怕你哭哭唧唧啊。哼哼哼,我那么重要,那么美好,失去我,肯定是你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许多:是的,一想到可能失去你,我就好难过。
萧潇:朕就知道。放心吧,爱妃,你是朕的朱砂痣,朕一定不会忘了翻你的牌子的。
她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笔聊着。
萧潇昨晚真是吃了大亏。她胳膊被咬的极深,为了彻底消毒,她舅舅亲自上手,相当之残暴,毫无人权可言。
当时她还想跟许多打电话哭诉,她想多多陪着她。她舅舅好严肃啊。她看着都害怕。
结果沈教授没收了她的手机,说她打游戏胳膊一直持续一个姿势不好。可她明明就玩了俄罗斯方块而已。后来回了家,舅舅还不让她上网放松一下,理由同上。
萧潇控诉,力透纸背:舅妈还让我饮食清淡,他们好过分的,都在吃六月黄,就是那种螃蟹啦。好好吃的,居然不让我吃,就让我喝粥吃青菜。
许多安慰她:我姐给你做好吃的了,你跟我回家吃饭去。
萧潇:/(ㄒoㄒ)/~~,舅舅不让。我爹妈已经将我全权交给他们代理。今天舅舅还让我表哥陪我来上课,一下课就得乖乖回家。
她表哥最冤枉。他昨天在家打游戏来着,结果晚上就被爹妈集体□□了。好端端的赖在家里无所事事,就不知道陪妹妹上课去。要是他陪着去了,妹妹还怎么会被人咬伤。
表哥一脸懵逼,敢情他是手机充话费送的。最过分的是他妈,话里话外潜台词是,他被咬伤了就没啥。
今天一早,可怜的表哥硬是被逼着爬起床,开车过来陪送妹妹上课。
可是表哥也是恋爱中的小青年啊。见色忘妹这种事情,毫无心理压力。他女友一个电话过来,表哥就把妹妹打包丢给了刚好来他家拿一份资料的冯子昂。
许多同情地看了眼坐在她俩身后的冯子昂。对方已经陷入了思想者的状态,换而言之,在睁着眼睛睡觉。
一堂课上完,中场休息。不少同学过来关心萧潇的情况。
萧潇愁眉苦脸:“不知道这人有没有狂犬病啊。为了保险起见,我打了一针狂犬疫苗。太惨了,好多东西三个月都不能吃了。”
大家纷纷表示,确实应该小心谨慎点儿。保不齐,这人还真有狂犬病,发作的跟个疯狗一样。
许多故意做出安慰的模样:“行了,算是运道好了。总算梅毒艾滋什么的,这人一概没有。不然昨天我们那么多人跟他近身搏斗了,岂不是要害惨一群人。”
好几个人面上都显出惊疑不定。
许多假装没看到他们的面色变化,微笑着跟萧潇讨论一道语法题。等到十几年后,依然有很多人谈艾色变,对于艾滋病的传播途径缺乏正确认识。这些人不管是出于好心还是不怀好意,这么躲躲闪闪地刺探,总归叫人不舒服。
萧潇也听懂了许多的潜台词。她笑着谢过大家的关心,假装认认真真地讨论题目。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婧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给妹妹与萧潇送饭。
姐姐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教室门口时,许多都惊呆了。然后一股酸意从鼻尖直冲脑门。她知道姐姐这么做是为了她。就跟孩子闯祸,跟小伙伴一起玩,打破了对方的头一样。家长拎着东西带上孩子去对方家里赔礼道歉。
她姐不过才比她大了两岁,是个真正的十八岁的姑娘,却在姐妹俩离家后,担起了家长的责任。
萧潇也非常惊讶。今天特别热,从许多家到这边,公交车还得中途转一趟车。她没想到,姐姐真的会带好吃的过来慰问她。
他们赶紧让姐姐坐下,也不必去食堂了,直接在教室里开餐就行。
冯子昂诧异地看了看这个满头大汗的女孩子。许婧生的漂亮,他见过一回就有了印象。这个女孩子,还真是对妹妹上心。
等人坐下来,准备分餐时,才发现一个问题。许婧只带了三个保温桶,三副餐具。她不知道冯子昂也来了。
许多一看有筷子有勺子,还有什么问题。
她姐三份饭菜都带的扎实,除了她那份全素的以外,剩下的两份饭都是严格按照营养学标准,荤素搭配。
她把其中最丰盛的那份分给了萧潇,另一份有荤有素的给了冯子昂。她们姐妹一起吃那份全素的。因为这一份的饭菜量最多。她姐生怕她营养跟不上,给她做的素餐挖空了心思做大做强。
冯子昂默默地舀了两勺西红柿牛腩盖到许婧的米饭上:“吃吧,她吃素是她的事。你不能陪着她不吃肉。”
许多目瞪口呆。再一抬头,冯子昂已经全神贯注地开饭,此后持续高冷状态。
她忍不住踢了踢萧潇,朝冯子昂的方向使眼色,示意:这人怎么回事?
萧潇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冯子昂就是这样别具一格,她也搞不清楚啊。
许婧倒是无所谓。在她的概念中,一个桌上吃饭,分享好菜是正常现象。
因为冯子昂的存在,许多连跟萧潇说点儿私房话都不好意思了。好在冯子昂也不耐烦跟女孩子们坐在一起,别扭。吃完饭以后,他老人家跑到后面的空位子上睡觉去了。
许多这才跟萧潇说昨晚的事情。她本来是想去沈教授家看萧潇的,结果碰到了那桩事。
萧潇听得目瞪口呆。她特别担心地看着许婧:“姐,你得离那个陈雪远点儿。那个病可以通过共用杯子以及卫生用品传播的。有些人不太自觉,会乱用别人的东西。”
她初中住校时,就有位舍友这样。好听点儿讲叫不拘小节,现实点儿说就是不尊重别人,老爱随手用别人的东西,连毛巾也乱拿。萧潇说过她两回,对方还委屈,嫌弃萧潇大小姐脾气,穷讲究。
后来,萧潇气得干脆回家走读了。反正他们家让她住校一段时间也是想锻炼一下她的自理能力。意思到了就行。
萧潇这么说不是无的放矢。从事那种行业的人有多乱,她也不是一无所知。他外祖一家都从事医疗行业,还有位姑姑是皮肤性病学的专家。照她姑姑的话来说,一个查出病来,后面就是一串子。什么□□啊之类,不出事情才怪。
再说du品问题。基本上,夫妻共吸的占大多数,因为生活习惯很难独立。那个圈子里头,性、暴力与du品犯罪简直就是共同滋养。而有些yin君子为了让身边人不反对自己,会朝身边人下黑手的。往香烟里掺东西,往饮料里头加料,各种手段不胜枚举。
倘若那个陈雪有这方面的癖好,许婧就得更加小心了。一个班上的同学,以前还同寝,接触基本上难以避免。一不留神,就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许多大学时,有一门课法医学。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是那座城市的法医学权威,在公安部门工作。他谈及案例的时候,曾经感慨,无论怎样小心都不足为奇。因为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莫名其妙。
他曾经碰到过一起案例,犯罪的女生仅仅是因为班上男生觉得另一个女生比她好看,就在对方饮料里下药,诱导自己的朋友强J了对方。
最恐怖的是,在外人眼中,她俩还是好朋友。
许多的悲观主义精神,使得她潜意识里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这个世界。可同时,她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无端揣测而给人随意判罪。
无端被孤立,是件非常伤人的事。
所以,她昨晚才坚持想要搞清楚陈雪到底是不是黛米要等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萧潇是个豁达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