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向她哭诉, 骂她残忍自私,许婧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当听陈雪说,从小最疼她的奶奶因为被那些照片刺激到了,一口气没喘上来, 人没了的时候。许婧也只是生出一句感慨, 哦,这样啊, 老人家真是不幸。
这个人哭着跟她说, 她来读卫校是为了可以将来能照顾好奶奶的身体。她去打那种工挣钱, 也是为了想给奶奶买礼物。
许多听了无动于衷。陈雪上卫校,可没见她好好学习, 因为总是挂科还差点儿留级。她挣到的钱也基本上花在自己身上了吧, 吃穿用度没有一样不是非得拔尖。
那些说想要让自己跟家人生活的更好,出卖最原始本钱的人, 又有多少不会沦为物质的奴隶,在欲海中榨干了自己的青春与灵魂,再也爬不上岸。
那天陈雪找她哭闹以后, 许婧一个人在寝室里坐了很久。然后她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翘课, 去大街上逛了一下午,直到整个人腿都逛酸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天黑的时候, 她坐在街角的咖啡店里,才给江冠南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谢谢。
是的, 她并没有因为陈雪得到了惩罚而感到有多开心,甚至连扬眉吐气的感觉都没有。她只觉得有种浓郁的悲哀。这种的悲哀的情绪从去年延续到现在,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消散。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一点儿事情也没了。可是时不时的发呆与怔忪,却提醒着她,一点儿也不好。
咖啡店里放着一首偶像剧的主题曲《街角的祝福》。女歌手的嗓音清新而灵动,唱着属于她自己的小小的悲伤与豁然。
“多少个秋 多少个冬
我几乎快要被治愈好
但还是会只因为一个重复的话题
就无心自扰”
许婧很喜欢歌曲的演唱者戴佩妮,因为她是个个子小小却倔强向上的女生。看着这样的人,许婧觉得自己也可以一样有大能量。
只是此刻,听着这首歌,她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江冠南接到了他家小姐姐的道谢电话还在害羞。
哎呀呀,他做的实在太少了。小姐姐不让他做坏事,不然他肯定能够整的那个陈雪后悔来到这世上。嘿嘿嘿,另外那个讨厌的实习护士,他怎么惩罚她的,还是不要让小姐姐知道了吧。不然小姐姐肯定会骂他的。
江冠南找了人,在那个小护士的内衣里动了手脚。上次他就觉得玻璃丝纤维这种东西用起来很顺手,既然可以作弄一回讨厌的孙强,这回一样可以用在那个自以为多纯洁多高贵的女的身上。哼!胆敢欺负他家小姐姐,他就一定不会让她好受。
江小爷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给那位生活在中世纪的小护士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的大。
这位姑娘在下面开始感觉痒的时候,吓得都快哭了。因为她在皮肤性病科实习的时候,曾经被一位花柳病色狼摸了几把,生怕被人以为是她不检点的小护士选择了忍气吞声,后来又被摸过几回。从那以后,她就有了心病,总怀疑自己沾染了病菌,每天连澡都要洗上好几回。
这下子,她下身开始发痒,忍不住都抓破了。她第一反应就是那个人的手上带了病菌,传染给了她。
她被退回学校以后,先被她妈狠狠打了一顿。一直严格管理着女儿生活的母亲发现她身上不对劲,逼着她问是不是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小护士哭着说了,结果又挨了打。
母亲怒骂她不知检点,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她搔首弄姿,好端端的,男的怎么敢招惹正经人家的姑娘。只有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卖的,男人才会动手动脚。因为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女人,一分钟离了男人都活不下去,巴不得被人摸。
江冠南倘若知道这些,估计会笑死。这小护士不是一天到晚说这个不正经那个卖弄风骚么,这回她自己尝到厉害了吧。
江小爷哼哼唧唧地跟小姐姐磨磨蹭蹭说了半天话。哎呀呀,他收到耶鲁的offer啦。可是人家舍不得小姐姐哎,人家还是想留在本城陪着小姐姐。人家要跟小姐姐相亲相爱。
许婧听着那首歌唱到“再不想问也不想被通知到,反正你的世界我管不了。只因为我不想打扰,只因为怕你解释不了……”,潸然泪下。
江冠南听到水滴的声音,惊讶地跑到窗户边上看外面的天空,茫然地问:“姐,你在哪儿啊,外面下雨了吗?”
许婧想到了那句“雨是天空流的泪”,擦了擦自己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我马上要回家去了。”
江冠南小心翼翼地试探:“姐,你是不是哭了?姐,你别哭啊。以后有谁敢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怼回去。我家小姐姐都敢欺负,他们是活腻了吧。”说到后面,他又义愤填膺起来。
许婧微微一笑,喊他的名字“江冠南”。
江冠南茫然地应了一声:“姐,你喊我有事儿啊?”
许婧诚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江冠南,谢谢你。”
江小爷“啊”了一声,连忙表示不用,他不要小姐姐道谢。他愿意为小姐姐做任何事。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姐姐。他要小姐姐一辈子都幸福快乐。
江冠南打完这通的电话的时候,他妈在房门口敲门喊他出去。晚上他爸的老同学请客,大家一起吃顿饭,庆祝他拿到了世界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
江小爷正心烦意乱呢。他家小姐姐为什么哭啊,肯定是那个不识相的陈雪又跑去给小姐姐气受了。这人真是块臭泥巴,非得恶心死人不可。哼!等着,小爷他折腾人的手段多的是。本来因为小姐姐劝他不要过火,他都打算这趟完了就放过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了。结果这人还没完没了了,小爷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江母絮絮叨叨地嘱咐他换一件能出门做客的衣服。她一面在衣橱里翻找,一面叮嘱他:“你今天可得老实点儿。你家万叔叔家的女儿也来了。人家也是要去美国读书的,到时候你们还能有个照应。”
江冠南作为一名天才少年,一贯刻薄且毒舌,相当缺乏对资质愚钝者的同情心。他一听就翻白眼,冷笑道:“一个连高中都考不上,拿钱砸出来的野鸡大学,我跟她可没话说。”
江母恨铁不成钢,狠狠地拍了下手里的大衣,呵斥道:“你知道什么啊。你万叔叔现在坐的是什么位置了啊。人家姑娘就是成绩差点儿又怎么样啊。你到国外跟人家好好处处。到时候回国了,有长辈保驾护航,你何止比一般人少奋斗二十年,那是三辈子!”
江冠南冷下脸,毫不客气地怼回头:“合着我在你眼里,还是要出去卖的哟!走走走,什么狗屁玩意儿。我才不稀罕呢!连我家小姐姐一根手指头逗比不上的玩意儿,也猪鼻子插大葱,装大象呢!”
一向任性惯了的江冠南完全没有母命不可违的意识,直接把人给推出了门外,大吼着:“滚蛋滚蛋!我一个女的都不要,我就喜欢我家小姐姐。有本事,你给我再变出个小姐姐来。其他人,我都看不上!”
江母听了儿子的混账话吓得不轻。她一直知道有这么个小姑娘存在。反正她生的是儿子,吃不了亏。儿子有人照顾着吃饭,她也不怕有什么麻烦。
可这么个保姆一般的角色转变为儿媳妇,江母完全接受不了。她打听了,这个小护士是从农村来的,指不定就是指望着能诓住江冠南,好鲤鱼跃龙门呢。
这种小姑娘她见多了,小保姆小护士,个个都要往男主人身边凑。前段时间,公爹以前的战友,陈师长的孙子不还跟一个女研究生睡到一起去了么。他孙子才上高三啊,还不到二十岁。这个女研究生是该有多下贱啊。
江母一贯拿儿子没办法。她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当年要不是爆出上海流氓大案,连政界要员的公子都因为玩弄妇女被枪毙了。江家怕在风尖浪口上闹大了,她也就是被白玩了,根本进不了门。好在她肚皮争气,一举得男。江家人看她的眼睛才不是斜着的了。
后来,江冠南越大越显露出天资卓绝。她这位生了宝贝金孙的夫人地位才越来越巩固。不管丈夫怎么折腾,有老爷子盯着,他都不会让宝贝孙子受后妈的气。
母凭子贵的江母哪里敢跟儿子置气。她要去找罪魁祸首,那个面憨心黑的小丫头片子。她看过多少人,经过多少事,还看不明白这种小姑娘的心思么。
多年以后,许婧还记得那天是个春日晴好的礼拜六。因为她去年十一月结束完比赛回来后,发生了那些事,所以她后面两个多月的实习没能完成。这学期,她得补上,省人医的护理部才能在她实习合格的证明上盖章签字。
许婧不愿意继续在卫校待着,索性回医院继续实习了。流言蜚语总有一天会被更新更刺激的消息所取代。赵忠祥被人告了,哎呀,还不知道那女的是不是说的是真的啊。
她听着这些桃色新闻,面无表情地垂了下眼皮。怎么就有这么多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关心人家的床笫之事呢。
江母通过护理部的一位护士长找到了许婧,一见到人,就笑嘻嘻地将她拉到贵宾接待室去说话。病区的护士长问带人来的同事,嘴巴努了努,示意那位仪态万方的女士:“谁啊?装得跟从电视上下来的一样。”
那位老护士长“扑哧”一笑,压低了声音跟她说:“可不是装得跟什么一样,就和那个《人到中年》里的马列主义老太太一样。行了,这人以前也是护士,我们都在一起当过同事。不过人家嫁得好,嫁给了首长家的公子,所以是官太太,架子大点儿,应该的。”
许婧被江母拉进贵宾室的时候,还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位自称江冠南母亲的贵妇找她究竟有什么事。感谢她一直帮忙照顾江冠南?那也应该是去她家里啊,怎么找到单位来了。况且感谢人,空着手来,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吧。
江母先是将许婧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夸奖了一遍,用亲昵到夸张的口吻,一口一个“婧婧”,肉麻的许婧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然后江母画风一转,开始表示男孩子心性不定,就跟她家江冠南似的,今天说喜欢这个了,明天又喜欢那个了,实在是让人头痛。这么长时间,一直给婧婧添麻烦了,她这个当妈的,委实过意不去。
许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听江母说自家孩子不好,还客气客气地说哪有的事儿,江冠南人挺好的。他没怎么给她添麻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先看着吧,我饿了,吃完饭再回来把这章写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