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冲出女枢宫,宫中侍卫原就是源阀子弟,即便没有任何命令,也有数人护她出宫。
睿帝得知消息,是在乾坤殿中与南相及众臣商议政务之时,女华宫的侍女满手是血地跑进乾坤殿中,霍然伏跪在地,“请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韩贵妃娘娘与我家娘娘打了起来,活生生将我家娘娘腹中的孩子给打下来了!”
不只睿帝与南相震惊,就连南显扬也吃惊不已,他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个女人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会利用自己的孩子么,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招,真够绝的。
睿帝震惊之余有些不信她的阿姜会做出这种是,“韩贵妃不是在禁足吗?怎么会又与南妃起冲突?”
“是……是我家娘娘一早说要给韩贵妃娘娘送些礼物去,这才在贵妃娘娘的女枢宫起了冲突。”
南妃怀妊,南相原本盼望着南烟能够生下皇子,将来也有继承大赢江山之望,此番突生变故,南相一时失望愤懑不已,却不能明面上要求皇帝惩治罪魁祸首。
“皇上,老臣可否随皇上去看一眼臣那苦命的女儿?”
他是南妃之父,睿帝看着他也是十分歉疚,偕同南家父子同往女枢宫,亲眼目睹南妃一身是血躺在正殿就近的软榻上昏睡着,榻边铜盆内的血污中夹杂着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是太医刚刚设法从母体排出的。
南相霎时老泪纵横,与南显扬一同跪地乞请,“皇上,南妃娘娘先是遭人装鬼惊吓,今日又被折磨至此,臣请皇上严惩凶手,换南氏一个公道啊!”
南妃腹中孩儿虽是意外得之,可睿帝早前已经默许了这孩子的存在,还有些期盼生出个小公主,此刻亲眼见到铜盆中的死婴,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竟被自己最爱的女人杀害,何其残忍,睿帝垂眸,对韩云姜之心几乎凉透。
“爱卿放心,朕会给你,给南妃一个交待。贵妃呢?发生这样的事,贵妃在何处!”
殿中女华宫侍女纷纷指证,“贵妃娘娘将我们娘娘打晕后就仓皇逃出去了,说是要去找……奴婢不敢说……”
睿帝一声怒斥,“她要找什么!还不快说,朕恕你无罪!”
“奴婢听贵妃娘娘说,好像是要去找她的夫君,宣武侯爷的坟茔……”
李衍一听,在心中积淀了许久的怒意霎时涌入四肢百骸,捏地指节作响,额角青筋颤动,她入宫这么久了,对他这个皇帝果然一直是虚与委蛇,心里一直记挂着别的男人还不够,今日还堂而皇之地去找那个已死之人的坟茔,令他身为天子,颜面扫地。
南显扬偷偷打量了他的神色,“皇上,妃嫔私逃出宫乃是大罪,不如由臣出宫将韩贵妃带回来……”
他还未言尽,睿帝就将其打断,“此事无需爱卿代劳!朕亲自去!”
日夜兼程,一路一刻不敢松懈防备,少商一行终于抵达京都近郊,未免有如上次袭击的刺
客一般有人在城内设伏,卫风带了数人先行入京回源阀打点接应人马,少商与薄樱则藏身于一处毫不起眼的郊野草庐之中。
越近京都,薄樱越能觉察到少商的变化,不知是否因为即将见到妻儿的缘故,他很紧张,也越来越矛盾。草庐虽隐于林中,却离上山的一条小路极近,周遭的野草忽而逆风抖擞,薄樱与少商都是习武之人,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兵器,觉察到有人将至。
不过片刻功夫,即有数人策马飞奔而过,那队人策马的速度虽然极快,可少商依然看出为首那一骑上,身着素色宫装的女子,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溶月。
他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身影出了出神,踏出草庐几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步子。薄樱看出他的心思,并未点破,只是持剑紧随而出,“姑爷,那队人行色匆匆,必然是有要事,不如我们跟去看看!”
“嗯。”
两人未上小路,隐蔽于林中行走,找到马队的行踪后,蛰伏在一处山石后,少商隐在黑纱斗笠下的一双眼睛始终看向溶月的方向,看着她下马,看着她一步步走近他身旁不远处一座肮脏不堪的坟茔。
近看自己的妻子,她梳着贵妃高髻,素色妃袍,精致的妆容却难以掩饰脸上的泪痕。她跌坐在破败的坟茔面前,细细抚摸那些破碎的石块,将一块稍稍完整,镌刻有完整字体的石块抱在怀中,痛苦失声。
“少商,对不起,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这里,让那些暴民来惊扰你,让你受了这样的羞辱,都是我不好……”
原来这里就是他的坟茔,听她叫着自己的名字,少商一颗心都要碎了,几次想要站出去见她,告诉她,他回来了。可是一想到自己现在一张遭到毁容,尚未复原的脸,就忍痛压制住自己这半年来的思念。月儿,你一定要撑住,再坚持一些时日,再等我一些时日就好。
跟随而来的源阀旧人扶起云姜,“夫人,这里虽损毁严重,但并非无法修复,此地不宜久留,夫人既见到了少主,不如先回宫去应对南妃之事,这里由我们负责清扫,找工匠修补就是。”
“不,我一定要将这里打扫干净,好久不曾见了,少商也一定想和我好好说说话的。”
“可是夫人,若是此事被睿帝知道……恐怕对夫人和小少爷不利啊。”
“他已经将我们一家逼迫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就让我多陪陪少商吧,求你们了,就一会儿……不然我不知道,以后可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少商闻言,便知自己被陷害至如此境地后,李衍是如何对待自己妻儿的了。两人之间不过咫尺距离,他可以看见她如纸片般憔悴的身影,却无法与她相认,胸口一阵抽搐剧痛。薄樱见他表情痛苦,就知他因此牵动了胸口伤处。
“姑爷,你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还是先回去吧。”
与爱妻只是匆匆一面,少商正在犹豫不舍
之际,远处尘土飞扬,与刚才的云姜来时的轻骑不同,这次的马蹄之声铿锵有力,一听就是训练有素的禁卫军才有的装甲阵势。
夕阳与飞沙之中,顷刻间,禁卫军就在坟茔远处列阵,将此山地重重封锁住,一队金甲精锐守卫着睿帝车驾长驱直入到坟茔前才停下。一身明黄朝服的李衍冷着脸由李进忠扶下马车,身上早已没了从前在少商面前那种惺惺相惜的人情味。
纵然知道他来势汹汹,云姜也只是抱着那墓碑碎石,不愿看他一眼。
李衍看着云姜这副样子,越发来气,伸手就擒过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动作极为粗暴,来的路上,他为云姜想了千万种脱罪的理由,也许她是因为嫉妒自己宠幸南妃,与南妃有了孩子,她是因为嫉妒,才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只要她在自己面前服软,即便是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子,自己或许都可以网开一面,不与她计较,甚至为了她,与整个南氏为敌。
可她在少商坟前,连看也不愿看他一眼,抱着那堆臭石头,无疑彻底激怒了他,践踏了他身为一国之尊,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你看着朕!”
云姜依旧倔强地别过头,李衍一把捏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的脸对着自己,“看着朕!韩云姜,朕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挑战朕的底线!你在宫中做的那些事,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与你计较,可你就那么恨朕么?竟活活弄死了朕与南妃的亲生骨肉!”
云姜死死抱着石块,在自己夫君坟前,她觉得自己只要跟李衍说一句话,都是对少商的亵渎。
见她恍若未闻,仍旧抱着那堆破石头,睿帝一怒之下扬手将石块悉数打落在地。当云姜蹲下身去捡那些石块时,李衍从背后擒住她的衣领,拎着她拖到少商的坟包前重重按下。
“在这个死人面前,你连话都不愿意跟朕说上一句是吗?那朕就在这里,在他面前,让他看看,你现在到底是谁的女人!”
李衍蹲下身,迫使云姜抬起下颚,在少商的坟包面前,充满侵略意味地强吻上云姜的唇瓣,云姜的双手在他胸口颈间抓挠却无济于事,仓皇间抓起石块重重砸向他的耳鬓。李衍耳部一阵嗡鸣,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嘴角带笑地离开云姜的唇瓣。
将她搂到自己怀中,在坟包前猖狂地笑着,“你看看,他已经死了,就算朕在这里与你做出床第之事,他也不会从这座坟包里跳出来的,他已经死了!”
云姜咬牙低声咒骂道,“你就是个畜生!”
李衍面上的笑意更甚,拽着她的头发顶在坟包上,“源少商,你看到了吗?你视若瑰宝,从前在朕面前炫耀的妻子,如今是朕的女人,朕的贵妃!这如花的容颜,袅娜的身子,以后都只会在朕的龙榻上承欢!你的儿子,将来会尊朕为父,来日载入史册,你只会是一个通敌叛国的乱臣贼子,而她,将是朕的皇妃,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