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醒来的时候,宿醉的头痛让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痛的难受。春凝在外间听见了动静,连忙走进来,轻声问道,“小主醒了?”
“嗯……”林清伸手揉了揉额头,缓缓的坐起身,薄薄的被子往下滑,她这才发现自己身上遮掩不住的痕迹。心慌意乱的伸手抓过被子,抬起头去看春凝,却见她眼中亦有难以置信的震惊。
记忆瞬间回笼。她虽确实是喝醉了,但迷糊之中,尚有那么一些印象,问道,“皇上昨晚来过了?”
“是。”春凝垂下眼,掩去了眸中的情绪,答道。
林清点了点头,“那皇上什么时候走的?”
“早朝之前才走的。皇上还嘱咐了,不必叫醒小主。”春凝回道。
听到这话,林清好容易才积聚起来的力气,仿佛全都消散了一般,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那就好,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说着闭上了眼睛,没有去看春凝。
她虽是住在乾清宫,但没有侍寝过。这消息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她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春凝。
或许应该庆幸李怀玉已经离开了吧?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失控。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自己和好朋友的男朋友莫名其妙的滚上了床一般,在内疚之外,还有一种害怕别人发现的恐慌。让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林清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包裹起来,仿佛藏在其中,就可以逃避发生过的事。
可她其实还有疑问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李怀玉,又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
呵……她忍不住心头发苦,也是,他是皇帝,三宫六院,他也从不曾为莲妃守身如玉过。虽然他对莲妃或许有情,但他也还有别的女人,许充容不就有孕了吗?
或许……或许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不然他怎么能够这样平静的去早朝?
林清只觉得浑身发冷。一个女人对李怀玉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把自己当成什么,又把莲妃当成什么?
然而事实上,李怀玉心中完全没有林清所想的那般平静。他醒来的一瞬间,其实也有一种背叛了莲妃才感觉。因为林清不是别人,而是莲妃的至交。
何况,他身边的女人不少,自从将莲妃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之后,他便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了。
林清想得没错,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发泄的对象,能够为他生儿育女的人罢了。
所以他从没想过,要将林清也划到那个范畴之中去。若非昨日也饮了些酒,他断不会如此孟浪的。
但也不能说是后悔,昨夜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他下意识的觉得,林清和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他根本不能将她与别的女人一般看待。她是不同的。
然而不同在哪里,他未曾深想。毕竟于他而言,林清既然已经是他的人了,日后就会呆在他身边,知不知道这些,其实并不重要。而更为难的,却是要如何去面对莲妃。
就在李怀玉纠结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林清之前的提议,用别的女人来转移加注在莲妃身上的注意力。他原本还在犹豫,是否真要如此,但如今看来,是不需要犹豫了。这样一来,这段时日,便不必去见莲妃了。等她气消了,再去见她,岂不两全其美?
于是他便打定主意,起身去上早朝了。
只是看到那些大臣之后,他的心情便更加糟糕了。他是皇帝,却事事受制于人,甚至还要让自己心爱之人为此伤心,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因此李怀玉也没了心思听他们在朝堂上吵架,从案上翻出一本奏折,拿在手中,“张文瑞,你说,朕这个皇帝当得如何?”
那个被点名的倒霉蛋连忙出列跪下,战战兢兢道,“皇上英明神武,实乃国之大幸!”心里却是在骂人,那么多的奏折,挑谁不好,偏偏挑了自己的?这是走了什么霉运啊?
“哼!英明神武!这话也就只能说出来糊弄朕了!”李怀玉气愤的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台阶之下,“你自己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朕自己都要以为自己是个昏君暴君了!”
“微臣不敢!”张文瑞面色发苦,连连磕头。
李怀玉却对他视而不见,“说得真好啊!夏亡以妹喜,商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朕是夏桀,还是商纣,还是周幽?!嗯?你折子里不是写的很好么?怎么如今不敢说话了?!”
说到激愤之处,他更是拍案而起,“朕是后宫没有雨露均沾,还是没有立出身高贵的女子为妃?朕是日日纵情声色不上早朝,还是劳民伤财大选秀女?怎么朕在你们眼中,就是个没能耐只知道要女人的昏君么!说啊!怎么不说了?不是很能说吗?”
他袖子一扫,案上厚厚的一摞折子便都掉到了地上,“看到没有?这都是你们的杰作,洋洋洒洒,意犹未尽!国家没有别的事情要你们做了吗?你们就只能抓着朕后宫的事情来说了吗?朕养你们,天下人纳赋税,是为了让你们做这些事的吗?”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臣!来人,给朕将他的顶戴摘了,夺出身以来文字,永不叙用!”
殿前侍卫很快进来将张文瑞拖走了。殿上寂静了一刻,李怀玉发过了脾气,心情也终于舒畅了,眯着眼睛懒懒的问道,“众卿可还有事启奏?”
但他这番作态,能够吓住普通官员,却是吓不住那几个老臣的。于丞相使了个眼色,刑部尚书便站出来道,“启奏皇上,太仆寺少卿贪赃枉法,以次充好一案,已经审理完毕,卫青冈招认不讳,请皇上定夺!”
李怀玉眉间一拧。他本以为方才发作了一番,这些人会消停些时候,谁知竟是一日都等不得了!目光不着痕迹的从几位老臣身上掠过,他心里却在盘算着,今番之事,到底是一人所为,还是所有人都联合到了一起?若是他们真的联合了,他这个皇帝,只怕就真的什么都做不成了!
果然到最后,还是要用林清的法子。李怀玉轻声一叹,道,“此事先不着急,朕……”
“皇上!”一个尖利沧桑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李怀玉的话。他抬眼看去,却是角落里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臣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慷慨激昂道,“启禀皇上,自古外戚便是惹祸之端,望皇上不要因为受了女子迷惑,便罔顾国事!不然老臣到了地下,没面目去见先帝啊!”
他说着竟冲向一旁的石柱,一头撞了上去。
李怀玉:“……”刚才他到底说了什么了?竟然刺激的一个老臣要去撞柱死谏?
于丞相更是暗暗叫苦。他本以为皇上会被那女子哄住,所以才安排了这一手。若是殿上有人死谏,想来皇上便不能坚持己见了。谁知中途竟是出了纰漏。偏这老臣年纪大了,耳朵眼睛都不好使,竟没看出皇帝回心转意,仍是照着原来的准备,撞柱而死。如今你却是不好收场了。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李怀玉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哪里是他刺激了老臣,分明是这些人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下面,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出话来,“好!好好好!你们都是我大成国的栋梁!竟然还学会威胁自己的主君了!真是了不起,是不是要朕将这皇位也禅让给你们,你们才会满意,嗯?”
“臣等不敢,请皇上息怒!”底下的大臣一听,太严重了,哗啦啦全都跪下来请罪。
李怀玉却仍是气得发抖,“朕说什么了?嗯?朕说了什么?就要让这样一位老臣金殿死谏?于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你来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又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些老臣,没有面目去见先帝?!”
于丞相尚未发话,兵部尚书苏慕远,也就是太后的生父,如今的承恩公便站了出来,“皇上请息怒,这老臣老眼昏花,只怕耳朵也不怎么好使,怕是没听见皇上说了什么,臣深觉其中有异,恳请皇上明察!”
于丞相想将莲妃弄下来,他是持看戏的态度了。反正那个不成器的孙女,也指望不上了,索性没有掺和到里面来。谁知方才那老臣的一句“外戚”,却彻底的惹恼了他。
苏慕远在封承恩公之前,便是兵部尚书了,本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可恨的是封了这个承恩公之后,便时时有人说些酸话,什么卖了自己的女人,拉着裙带往上爬之类。叫他听了,怎不气恼?
李怀玉点头道,“承恩公所言有理,若非听不见,怎会有人胆敢打断朕的话?既听不见朕的话,这样荒谬的谏言又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有人……暗中指使?”说到后面四个字,他眼睛直直的盯着于丞相。
于丞相此时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好在没有证据证明这人是他指使,遂笑道,“臣听闻这位老大人平日里最是嫉恶如仇的,焉知不是有小人在他耳边挑唆,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既是人已没了,不若皇上重金抚恤也就是了!”
李怀玉冷笑,“你是说,他莫名其妙的骂了朕一顿,朕还要重金抚恤?真是笑话!”
他说着走回御座上坐下,似笑非笑的道,“这件事倒是给了朕一个想法,许多大臣年纪大了,其实什么事都做不了,徒然占着位置,也是惹人生厌,不若还是赶紧让他们都告老了吧!腾出些位置来,也好让年轻人有施展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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