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衍僵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
两三分钟后,他回过神来,笑了出来。
那笑容很灿烂,仿佛很开心的样子,但是嘴角挑起的弧度却带着一丝苦涩。
陈衍的皮肤极白,五官端正俊雅,简直找不出一丝缺点,此刻这样笑起来,更是勾人的很,几乎闪花了人眼。
他向来是相貌出色的男子。
只是平日里不大笑,脸上通常面无表情,所以看起来很冷酷,有点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明媚的表情,陈溪只在他年少的时候和后来面对余微的时候看到过。
她从楼上走了下来,慢悠悠的在陈衍的旁边坐了下来,握了握陈衍的手,但是转瞬就松开,她的手撑着茶几,身子往前倾了倾,靠苏皖之更近了点。
她脸上也挂着苦涩的笑容:“妈,现在不是爸爸刚去世的时候。”
她望着苏皖之竭力压抑怒气的脸颊,语气里满是嘲讽:“陈家和珍世德也不是必须依靠联姻才能继续发展,就算余微的父亲替人顶包坐了牢又能怎么样?媒体就算知道了,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胆子敢写出来!”
陈溪的失态只有一瞬间,她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靠在了沙发上,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抬起了下巴,脸上的表情又变得神采飞扬桀骜不逊起来了:“如今是如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陈家的人了。妈,不过是一件婚事,你为什么不同意?”
苏皖之沉着脸,素白如霜,她攥紧了手,咬牙切齿的吼道:“我就是不同意!我不会同意的!”
“妈!”陈溪的声音突然就拔高了好几度:“为陈家牺牲的,只要一个就够了!”
“难道你非要赔上阿衍的幸福才行吗?”陈衍一字一句的质问苏皖之,凌厉的气势一点也不像在对一个母亲讲话,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慢慢的,所有的表情都消失的一点不剩,她望着苏皖之,吸了一口气之后,就放缓了语气,劝道:“妈,我看那女孩挺好的。从前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苏皖之闭上了眼睛,顿了片刻之后,忽然抬起手臂,手指指着门口。
陈衍一怔。
陈溪也轻吸了一口气,不甘心的大声喊了一句:“妈!”
苏皖之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们都给我滚,我就只当没有你们!给我滚,以后永远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她许是骂的太急了,嗓子干涩,声音都嘶哑了起来,剧烈的咳了两声,强忍着自己心口澎湃怒意,道:“我没有想到养了你们这两个白眼狼出来!你们给我滚!我当初就应该和你们父亲一起去死了!那样你们就快活了!”
陈溪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陈衍拉了一下手,她回头看了陈衍一眼,只好不甘心的闭上了嘴巴。
陈衍淡淡的望着苏皖之,担忧之色难掩:“妈,你不要生气,为这些事情动气不值得。”
“这是我的事情,也和姐姐没关系。”陈衍淡淡道:“我也不想惹您生气,可是。”
陈衍的眉眼倏然之间温和起来,他看着苏皖之:“您有您的坚持,我也有我的不可退让。”
“有些事情您永远不会明白。”陈衍站了起来,走到苏皖之的身边,在她的旁边单膝落地,蹲下了身子,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苏皖之的眼睛:“我从小到大都为了家族而活,不管是读书的时候,还是现在。”
苏皖之脸色苍白,嘴唇也干涩了起来,她的眼睛涩涩的,看着同样一脸颓然的儿子,忽然就悲从心中来,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但是,儿子想为自己活一次。”他淡淡的笑着,眉眼疏淡:“真的有那样的一种感情,可以让人放弃所有的东西。”他说完了这句话,就把掌心里的一枚徽章放在了茶几上:“您还有珍世德,还有姐姐。”
陈衍的声音发涩发紧,他张了两下嘴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是她只有我。”
“阿衍!你胡闹什么!”陈溪的手重重的拍在了茶几上:“妈刚刚只是开玩笑的!快把东西收起来!家族的徽章是让你这样胡乱拿出来说不要的吗!”
陈溪的脸色阴沉,眸子瞪得极大,甚至攀上了几道血丝,看陈衍垂着手没有任何动作,她厉喝道:“陈衍!你不是小孩子!”
陈溪的气势很足,要是别人在她面前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吭声了。
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陈衍。
他站起了身子,淡淡的望着陈溪,没有出声。
苏皖之却出声了,声音很轻很细,像是一缕即将消散的轻烟,飘飘渺渺的,让人不觉遍体生寒:“让他走,我倒是要看看,走出了陈家这个门,他还算什么!”
陈衍离开的脚步没有顿,他的神色平静,没有害怕,没有慌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苏皖之的脸上却有一丝愧疚。
陈溪站了起来,走到苏皖之的身边,叫道:“妈,你别和阿衍生气了!”
苏皖之只闭着眼睛,一语不发。
陈溪没办法,又朝着陈衍看了过去,眼神凌厉,似乎想震慑住陈衍。
陈衍只是朝着陈溪点了点头,就迈开了步子走了出去。
一行眼泪顺着苏皖之的脸颊落了下来,她睁开眼睛,朝着门口看去,陈衍出去的时候没有关门,白晃晃的日头打了进来,白的刺眼,让她有一点眩晕的感觉,她冷冷的开口:“收回他的一切东西,你回华洲吧,既然他不要珍世德,那么就给你吧。”
“妈,你不要和阿衍生气,他只是……”
“好了,别再说了。”苏皖之淡淡的挥手打断陈溪的话:“通知公司高层开会。”
说完这句话,苏皖之就站了起来,叫着佣人给她准备衣服。
陈溪的面色惨白,一滴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没多大一会儿,额头就湿透了,背后的衣服也被浸湿了。
明明说好了,要好好的和苏皖之商量的。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陈衍又何时这样冲动过?
他从小到大都是最孝顺的,也最听苏皖之的话了。
怎么今天……
她伸手抿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摸出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