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地说道,“老公,湖边那么黑,我担心他遇到意外,我们还是跟上去瞧一瞧吧。”
“他现在不想看到我们,我们贸贸然跟上去,反而会刺激到他。”穆良寒略一思索,说道,“这样吧,我回别墅拿望远镜,你悄悄跟过去,不要靠太近,以免刺激到他。”
“好!”莫可连忙点头,在穆良寒转身回别墅拿望远镜之后,她悄悄往湖泊那边走。
担心被希晨发现,她脚步放得很轻,专门从树底下走,好隐藏自己的行踪,几分钟后,她已经走到距离湖边不远的地方,隐约看见一具小小的身体坐在湖畔,她不敢再靠近,便躲在树后,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夜色迷离,光线又不大好,她看得并不清楚,心里正暗暗着急,身边突然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穆良寒正好蹲到她身侧,将一副望远镜交给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如果发生什么事,也来得及冲上去。”
莫可点了点头,接过望远镜架到眼前,透过镜头,她看到希晨孤独地坐在湖边,瘦小的肩膀轻轻耸动,想来,他现在一定在伤心地哭泣。
刹那间,她的心底涌满了疼惜,难受极了,好想将自己的心肝宝贝搂在怀里,好好哄他,逗他开心。
穆良寒一手搂着莫可,一手拿着望眼镜,同样看到了孩子偷偷哭泣的一幕,心里又酸又胀,说到底,这一切悲剧都是他造成的。如果能够代替孩子承受这份痛苦,那该多好。
两人躲在树后,悄悄观望许久,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就连莫可都感觉到越来越凉,更别说穿着睡衣,坐在湖边的小希晨了。
莫可暗暗着急,压低声音,说道,“老公,这么冷的天,在湖边坐久了,会感冒的,我想过去看看。”
穆良寒透过镜头,看着前方那具小小的背影,他脊背僵直,应该已经停止哭泣,想了想,低声道,“去吧,过了这么久,他的情绪应该已经平静下来了。”
“好。”
莫可将手中的望眼镜交给穆良寒,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蹲太久,腿麻了。
穆良寒连忙搀住她的手臂,关切地低语,“没事吧?”
“没事,我站一会儿就好了。”
莫可站在原地,活动了一下两腿,待酸麻的感觉渐渐消褪,她悄悄挪动两腿,朝坐在湖畔的小家伙走去。
昏黄的灯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洒下一丝丝,落在希晨的身上,他僵直的背影一动不动,说不出的孤独。
莫可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副画面,三岁的孩童孤独地蹲在树下,将他的愿望铁盒埋在树下,他写下的愿望是“我想要一个妈咪”……
这件事,是穆良寒很久以前告诉她的,她没有亲眼看见,却每每想起,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具体的画面。
她的儿子,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从小该有多么孤独啊,看到其他小朋友跟父母一起玩耍,他又该多么地羡慕啊。
莫可咬着唇,忍着心间的酸涩,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后,然后,她缓慢地蹲下,将自己身上穿的针织衫褪下,轻轻地披到他的身上。
当带着体温的针织衫覆盖在希晨后背的刹那,他的身体猛然一颤,微微埋着的小脑袋僵硬地抬了抬,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宝贝,这里很冷,跟我回家休息,好不好?”莫可伸出手指,很想摸摸他的头发,可是,距离他的发丝不到两厘米,她又止住了动作。
她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就像覆盖在他背后的针织衫一样,暖暖的温度熨帖到他心底。
坐在湖边这么长时间,希晨已经冷静下来,他没有再粗暴地将她赶走,也没有愤怒地吼叫,沉默了片刻,闷闷地说道,“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他肯跟她沟通,她就松了口气,柔声说道,“好,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不过,宝贝,湖边太冷了,坐在这里容易感冒,我先抱你回家,好吗?”
希晨冷着小脸,盯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泊,说道,“不好,在你解释清楚之前,我不想回去。”
在这里,夜色凄迷,光线昏暗,他不用正脸面对他们,他还没有做好接受他们的心理准备。
莫可轻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好吧,不回去,就在这里说。”
她坐到他身边,担心他着凉,将披在他身上的针织衫裹了裹,缓缓道,“要将这件事解释清楚,必须从五年前说起。”
要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从记忆的深处挖出来,再详详细细地讲给自己的孩子听,莫可总是有些尴尬的,她选择用第三人称讲述那些事。
“五年前,有一个女孩,快要跟她的未婚夫结婚了,就在举行婚礼的前几天,她发现未婚夫背叛了她,她很伤心,开着车从未婚夫家里逃了出来。那天晚上天很黑,她很难过,开着车在马路上疾驰,想要发泄心中的痛苦,没想到拐弯的时候,从前方驶来一辆宾利汽车,她连忙打方向盘,撞上路旁的大树,昏死了过去……”
脑海里蓦然闪现出那晚车祸时的破碎片段,莫可痛苦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第二天,女孩在医院醒过来,医生告诉她,那辆宾利的车主姓穆,是穆家的大少爷,当时宾利车撞断路旁的栏杆,发生爆炸,穆大少当场死亡,面目全非。后来,穆家的人找到女孩,让她嫁给穆大少,以慰他的在天之灵。女孩同意了,几天后,便嫁给大少爷的牌位,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
讲述到这里,莫可突然听到背后有动静,她转头看去,只见穆良寒站在她身后,微微弯着腰,手里正拿着一件外套往她肩膀上披。
他漆黑的双眼深邃似海,目光柔和,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她身后,默默地支持她,保护着她。
莫可心里一暖,刚才因回忆而泛起的酸楚渐渐消散,心情平静了许多,她冲他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继续给希晨讲述那段过往,只是,为了保护穆良寒在孩子心里的形象,她将故事做了许多改动。
穆良寒给她披上厚外套之后,又给希晨披了一件很厚的外套,然后,他坐到希晨的另一侧,一言不发地守护着他们母子俩人。
“……在嫁入穆家之后,女孩才知道,原来穆家大少爷跟二少爷是孪生兄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性格不同,她都会将二少爷错认为大少爷。”
莫可侧脸看着希晨,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母爱,语气温和地说道,“女孩以为嫁进穆家,只要安分守己就好了,可是她错了,自从她嫁进去之后,她就踏入了一个危险的陷阱……”
希晨依旧冷着脸望着前方的湖水,可是,抱着膝盖的小手却悄悄地握紧了手指。
“穆家的长辈想要给去世的大少爷留下血脉,便想出一个法子……”莫可有些难以启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希晨,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什么叫试管婴儿吗?”
希晨身体一颤,脸色微微变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我是试管婴儿?”
“不,不是的,我的宝贝,你当然不是试管婴儿。”莫可心疼地抱紧他,这一次,希晨没有推开她,就像木偶一般,身体僵硬地任由她抱着,她温柔地抚摩他的发丝,柔声说道,“长辈们想让我生一个试管婴儿,作为大少爷的血脉的延续,我不同意,我想要反抗,却不知道如何反抗……就在这个时候,二少爷突然跟我说,他其实是穆大少,他并没有在车祸中丧生,在车祸中死去的,是穆二少……我当时很震惊……”
希晨也很震惊,在得知“二叔”是他亲生父亲之后,他还以为,他是他妈咪跟他“二叔”产生私情,生下的私生子,万万没想到,“二叔”竟然是穆良寒!
希晨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穆良寒,“你既然没有死,为什么要欺骗大家?”
这个问题,穆良寒已经回答过许多次,这一次,面对孩子质疑的目光,他心头愧疚难言,宽厚有力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缓缓道,“绍风去世之后,我很悲痛,他当时开的是我的车,车上被人动了手脚,要出事,也应该是我出事。我觉得他是代替我死去,我便想代替他活下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怀疑有人故意害我,所以想以假死的方式,瞒过众人的眼睛,找出幕后黑手。直到五年之后,我才将那些幕后黑手拔除,他们就是潘湘宁和欧阳霸等人。”
“潘湘宁和欧阳霸作恶多端”莫可接下话头,继续说道,“当初,他们想阻止我生下希晨你,使了很多阴谋诡计,还好,你爹地一直保护我,你才得以平安出生。”
这些事情太复杂了,太令人难以接受了,即便希晨是一个聪明的,坚强的孩子,他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消化这些事。
他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咬着唇,死死地盯着湖水,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不说话,莫可和穆良寒便陪他静坐,过了许久,他闷闷地开口,“那么,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抛弃我?”
莫可紧紧抱着他,微凉的唇轻轻触了触他柔软的发丝,柔声道,“你现在知道了,在长辈们逼我跟你爹地生试管婴儿的时候,你爹地向我坦白了身份,我们两人产生了感情,所以才有了你。但是,长辈们并不知道你爹地的身份,他们跟我约定,只要我生下孩子,就放我自由……”
她话还未说完,希晨情绪激动地打断她话,“所以,你为了自由,抛弃了我跟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