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到底还是不听话了,非要从门内跑出來,他高兴地和他小小的朋友朝辛越走來,因为低能的缘故,根本沒有注意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他的娘亲。
“小致……”辛越整个人都仿佛僵了,手也不自觉颤抖起來,整个脸沒有血色,“不许动!”
她的警觉性何其之高,察觉到楚之凌趁机有所动作,立刻转头,目光森冷地望着楚之凌。
可是这一刻,她却感觉到时间静止了。
楚之凌薄薄的唇微微开启,嘴角带出微微一笑,那么冷,那么孤寂:“娘?你的儿子?”
他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好像一池能将人吸食的古潭,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她:“你和晏湛,有儿子了?”
辛越的肩膀好像一下子沒有力气般,再也举不起任何东西來,对准楚之凌的枪就那么放下來,渐渐地放下來,像是落在地上的秋叶,沒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快走吧,楚之凌。”辛越眼睛宛如一潭死水,“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你快走吧。”
“你们一个个都不许动!”转瞬,辛越转过身,举起枪,眸子微眯,冷声地对着被捆成一团的荷兰长官们道。
“我走,那你呢?”楚之凌的声音在她背后沉声响起,恍恍惚惚的,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我?”辛越难受地揉了揉额角,自嘲地笑了笑,“在沒有什么值得留恋的情况下,捞一个为国而死的好名声,其实很划算的。”
辛越一口鲜血又从嘴角溢出,投射的影子下,明显得可以看到楚之凌对她后背举起手刀,意图将她敲晕,可是,已经不需要他动手了,连日來的筋疲力尽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连带着身体内积沉多日的毒素一起翻滚在她体内,她朝后倒去,手中的枪嘭通一声掉在地上,而这个时候,惊天巨响在耳边响起,世界极度的绚亮之后,就是一片浓烟滚滚。
辛越唇角缓缓地勾出一抹笑容,她倒下去了,眩晕感从脑海中传散开來,像是一阵烟雾般将她包裹。
一鲲身岛屿的临近岛屿玄廊岛上,有很多中国人聚居着,这个岛屿上有一个大宅子,说是宅子,其实也是一个中型的城堡,城堡上有七个碉堡,均配有大炮。碉堡凡三层,下层为地下室,入地丈余,内贮食物以及各种备用物品。内里廊道林立,螺梯曲折,栋梁艰巨,粉饰精致。更有风动机井,堪称鬼工奇绝。
这是当地一个颇有些势力的富商建起的,因为守住东面关口,荷兰人难以侵扰,再加上这个大富商每年都会对东印度公司上交财物或者一些其他珍贵物品,所以和荷兰军相处友好,在其东面的中国人都受其保护,可以免于被奴役的命运。
此时此刻,月华初上。
“娘……”孩子小小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带着浓浓的鼻音,很显然是有哭过,“娘,你怎么还不醒呀?”
一旁的小巫鼠在孩子肩膀蹿上蹿下,极不安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孩子扭头,委委屈屈地看向推门而來的男人,跑过去道:“叔叔,为什么娘还不醒來呀?”
男人一袭玄黑的衣袍,微微低头,眸子间是漆黑的冷意,对着拽住他衣摆的孩子沉声说道:
“滚开。”
“叔叔……”孩子错愕地抬起了头,小小的脸上挂满泪珠,因为楚之凌冷酷的态度越发地眼眶通红。
楚之凌看着这个酷似晏湛的孩子,心里头沒來由地涌过一阵怒火,像是有什么在心底急剧地蹿烧起來似的,他伸手拽开孩子的手,孩子一个不防倒在地上,呜哇哇地大哭起來,声音恐怖得有些吓人。
“娘……有人打我,娘啊!我被人欺负,娘,你快來救我!”
楚之凌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刷的一声一刀横出,冷冷地架在孩子的脖子上,寒声说道:“再不给我滚出去,我现在就杀了你。”
晏小致从小就是晏家的宝贝,备受呵护,连难以搞定的辛越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怎么可能像一般的孩子一样轻易就妥协,在他的懵懂的幼小的世界观里,只有他搞别人的,还沒有谁敢对他大呼小叫的。
“呜哇哇,杀人了,谁來救救我……娘,爹……小致要死了……呜哇哇……”晏小致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眼泪像关不紧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地流淌着。
其实他现在说的爹娘是年轻早逝的亲生爹娘,但是在楚之凌的眼里,就是这孩子在叫着他爹晏湛,他和她,竟然有了孩子,这孩子看起來两岁大了吧,所以,她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而选择站在晏湛身边,而和他分道扬镳吗?
难道……楚之凌突然想到什么,瞳孔一缩,在他不顾一切去赴她和晏湛的大婚的时候,她的肚子里面就已经有孩子了吗?
那她,把他当什么?
楚之凌眸底的寒意越來越明显,眼如鹰隼,锐利地盯着大哭不止的孩子,手上的刀剑开始渐渐握紧,健壮的手臂上可以看见暴起的青筋。
“小致……”
许是哭声实在太大太骇人,床上的辛越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哪里,脑袋好像有一团浆糊,耳边源源不断地都是孩子的哭声,她从床上坐起,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楚之凌一把长刀抵在晏小致的脖子上,眸里布满浓厚的杀意,而晏小致颈子上的肌肤已经割破了一点,有鲜血点点渗出,孩子顿时不再尖叫了,脸色骇白骇白的,机械性地张着嘴,像在说着什么,可是整个人就仿佛傻了一样。
“楚之凌!”
辛越瞳孔一缩,连鞋子都沒有穿就飞身往前,完全是凭借着身体本能,就地一滚,将孩子从刀下救了下來。
“小致……”辛越看着像木头一样的孩子,惊慌失措,“小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辛越抱着孩子小小的身体,往他的脸上急急拍打着,可是孩子还是只呆呆地望着她,小脸眼泪密布,整个人仿佛死了一样,浑身的体温将至冰点,辛越眉头紧皱,整个人陷入慌乱中,急声道,“晏小致,你给我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