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长孙无越摇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就算是死了,也会有蛛丝马迹可寻,而现在的结果是,根本就是杳无踪迹,要不是他们刻意躲避,就是有人在暗地里阻挠本王的搜查,只是本王根本找不出来究竟是谁在阻挠。”
印舒桐眨眨眼,这人若是没死,也不可能是人间蒸发了,要么就是刻意躲避,要么就是被人控制不让被发现,要是这么说起来,只怕花桐当年的死,可能真的不简单啊……
“若是被人控制不让你发现,会不会是你自己的人?”若是有内歼的话,这事也很容易说通的。
长孙无越也想到了这一层,摇摇头道:“本王查过,不是本王的人动的手脚,所以本王才说,这件事儿透着蹊跷。”
“……会不会花桐当年的死,不是文郑康做的?是不是杀死花桐的人另有其人,只是文郑康被迫做了那个替死鬼而已?”
印舒桐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毕竟,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花桐的死,固然跟文郑康有关系,但是文郑康并没有亲口承认是他杀死花桐的,再者说了,长孙无越也只是因为花桐死在文府,就认定是文郑康杀了花桐,而印舒桐当时杀死文郑康时他的表情神色,现在回想起来,也像是有话要说,却因为死期已至而来不及说的模样。
长孙无越一怔,转而站到印舒桐面前来,眉心微动,挑眉道:“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不是啊,”印舒桐抿唇,没急着去看那棺椁里头的人,而是反身坐在那棺椁的台阶上拧眉反问道,“你当初断定是文郑康杀了花桐,是因为花桐死在文府么?那尸首你是在花桐死后才看到的,是么?”
她有那些记忆,花桐死后,魂魄一直跟着她的尸身,看见了长孙无越所有的行动,包括跟张瞎子在一起,包括长孙无越做的决定,同心连命,也记得自己去到地府,孟婆递过来的那一碗汤药。
除了跟长孙无越在一起的美好记忆,剩下的,就是这些死后看到的情景了,而那些关键的东西,都是一片模糊混沌的。
“对,”长孙无越点点头道,“后来本王派人暗查,种种迹象,也表明是文郑康逼/死花桐的,只是本王后来想着,若是文郑康杀的,那为何还要把花家人的线索全都抹掉呢?本王想不通这个,心中也有你这个疑问,只是找不到解释,也想不通罢了。”
两个人都是一开始不觉得,现在交流起来,才发现都是疑点,很多问题都是解释不通的,这会儿都一起怀疑,花桐的死,可能真相凶手不是文郑康,而他们把可能唯一知道真相的人给杀了。
只是文郑康不是凶手也是从犯,也算不得是错杀。
印舒桐凝眉想着这些事儿,脑中灵光一闪,忽而想起考古所那带着金边眼镜的老教授说的话来:“我想起来了,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现代的时候,他们把花桐的尸身保存起来,但是用仪器检测过,分析出来花桐致死的最致命的原因,是喝了毒药,不是鸠酒就是鹤顶红,还说她死前受过很严重的虐待,而且身上还有很多很细小的肉眼看不见的针孔,那个教授说,这些针孔不是致命原因,是死后被人扎的,而且说是一种让花桐死后不宁的诅咒,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教授说,将花桐尸身入殓的人很用心,才把尸身保存的这样完好,越越,你知道这件事么?”
提起花桐的死,长孙无越的面色犹如寒冰一般,带着比冰雪还冷的寒意:“本王在入殓之前,找仵作看过,仵作说了,致命的却是是鸠酒,不是鹤顶红,只是那细小的针孔,本王不能断定,本王封棺的时候,用了最好的玉琀蝉,也让先生给施过法术,就是为了防止花桐尸身腐烂的,所以不管什么诅咒,花桐的尸身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文郑康就算得不到花桐,也不会对她这么狠,这样折磨她,会这样折磨她的,应该是对她恨之入骨的人,只是,本王从不知道花桐会有什么仇人。”
花桐素来与人亲善,怎会与人结仇?
如今已经确定了的,花桐的死,就是有问题的,至于是什么问题,症结何在,二人还是没有头绪。
印舒桐眨眨眼,抓住一个关键词:“什么是玉琀蝉?”
提起这个,长孙无越墨玉般的眸中划过一丝笑意:“玉琀蝉啊……用先生的话说,这玉琀蝉也算是陪葬物之中最*的一样东西了,花桐在入殓之前,本王往她口中放了一块冷玉,雕琢成蝉的模样,旁人入殓,都爱在口中含些金银珠饰之物,本王的那块冷玉,冬暖夏凉,还会散发幽幽冷香,本王把花桐的玉坠子留在身边,便将这冷玉雕成了蝉的模样,放在了花桐口中,也算是寄托本王一份情思……”
他还记得当年的情景……
那塞入口中半透明的蝉样冷玉仿若代表着花桐最后未尽的话语……仿佛在跟他说……
……今日,她入土,像蝉的幼虫一样,莫要悲伤,她这不是赴死,总有一天,生命会再度复活,她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跟他重逢,就如同那夏日欢叫的蝉鸣一样……
这玉琀蝉,或是生者安慰死者的一句话,或是死者安慰生者的一句话……
恍惚又是由死返生的符信,只是这生生死死之事,有岂是凡间俗子能够参破的呢……
听着长孙无越的解释,印舒桐只觉得这个玉琀蝉的寓意很是美好,怪不得当初在考古所看见花桐的尸身,并没有闻到什么尸首腐臭的气味,反而是满屋子的冷香,闻之欲醉,原来是因为那冷玉雕琢的玉琀蝉的缘故。
印舒桐还在想着玉琀蝉的事情,却被墓室中的莫名声音惊动,凝眸一看,竟看见长孙无越正在移动那棺椁上的盖子,似是要开棺,她一惊,一下子站起来:“你要做什么?”
长孙无越手一顿,搭在那棺盖之上,沉沉望着她道:“上次你说,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是因为触碰了存着花桐的玻璃罩子,本王想着,咱们这样猜来猜去,终究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开棺,让你看看她,再一次触碰到她,或许你能够记起一些什么事情的……本王知道,那些事情太过惨烈,可是你若是不想,本王也不会勉强你,只是本王……咽不下那口气,本王只要一想到,害你的人还在法外逍遥,本王心中就不安宁……”
印舒桐听了,垂了眼眸,那个教授说过,花桐死前,手指骨头全部碎裂,而且是被类似夹棍一样的东西挤压导致碎裂的,而且腿骨也全都碎裂的,所以死前,想必是受过酷刑,死前还被人侵犯过,是很惨烈的死法。
她若是能够回忆起这些,必然会知道谁是凶手,但是随之那些痛入骨髓的疼痛也会记忆起来,她怕的不是那些痛苦,她是怕,回忆起来后的真相,不是长孙无越能够接受的怎么办……她心里明白的很,花桐痛彻骨髓,长孙无越会比她更痛的。
长孙无越以为她怕,慢慢走过来,在她的左侧站定,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握住她的左手,轻声道:“桐儿,你若是不愿,本王不勉强你,毕竟——”
她要是害怕,他也会心疼,这种事,确实很为难的……
“谁说我不愿!”印舒桐的右手狠狠捶在棺盖之上,眸中闪过乖戾,“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当然比你更想知道那个杀我的人究竟是谁!来吧,咱们开棺!”
她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不会害怕看一具九年前的尸首,何况一千年后都保存的那么好,九年前的又什么可怕的!?
只是能不能顺利想起那些事情,这是个问题,但是无论如何,都是要试一试的。
长孙无越见她这般决绝,当下也不再说什么,两个人一块儿付了全力开棺,自从九年前封棺这棺椁就没有打开过,这会儿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盖棺打开,长孙无越因为有人守墓,所以并没有用长钉将棺椁钉死,所以盖棺很顺利就打开了一般,就那样扣在棺椁之上,站上台阶之后,很容易就能看见里面的人。
印舒桐静静的站在台阶上,看着棺中那栩栩如生的女子,默默出神,那是她的前生,是花桐,上次,两个人之间还隔着玻璃罩子,如今,连玻璃罩子都没了……
她莫名鼻头一酸,落下泪来……轻轻伸手,指尖便触碰到了花桐交叠在身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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