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一世的开始,注定失败的结局,一起带走的,只有无数的陪葬者与残破的河山。
叛军在**的四面围剿下,越战越少,整个丰县变成了修罗地狱般的屠场,平民与军人的尸体混叠在一起,孩童的头颅紧握在断臂手掌之下,鲜血汇入低洼的街道,聚集起的是腥红的河流。
庞勋和誓死跟随他的三百亲兵且战且退,最后被逼入了一座倒塌的破庙之中,数万**将这些最后的叛乱者团团围住,无数枝箭矢对准了中央那个凶煞星下凡一般的男人。
取下他的头颅,百金的奖赏,无上的荣耀都将投入怀抱,然而,万千**却无一人敢上前,因为那个人让他们战栗,让他们恐惧,那是死神一样的嗜杀者,即使最残暴的军人也会感觉到他所带来的窒息。
沉静的人群分开了一道裂隙,康承训策马走入了重围,身后紧跟着的是王晏权,何全皋等大将,当然,还有亲手设计了这张天罗地网的于轲。
没有什么敌人会让康承训特别看重,庞勋是个例外,这时他前来,正是为了看一看这个令帝国为之恐惧的叛贼生前的形容。
“如果你我能并肩而战,那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之事。”康承训心中暗叹,马鞭一指,喝道:“庞勋,你已走投无路,下马投降吧。”
回答他的是依旧狂妄不可一世的大笑,然后,他挥动着手中的刀,不屑道:“若不是孟敬文那叛贼,某早晚会将你们这帮土鸡瓦狗之辈宰光。哼,凭你也配让某庞勋投降,你算是什么东西。”
康承训勃然大怒,但却并没有发作,一字一句,冷冷道:“某就是这数万大军的统领,徐州行营都招讨使康承训是也,难道某不配让你投降吗。”
庞勋怔了一刻,接着又是一阵的大笑,但笑声之中已带有几许悲凉。
“某纵横江淮,无人能敌,天下间能与某过招者,你康承训免强算是一个吧,败在你手中,某不会死不瞑目了。”
康承训其实之声望,实为当世第一名将,但在庞勋眼中却沦为“免强算是一个吧”的境地,庞勋的狂妄远出康承训的意料,对于这样一个目中无人,疯子一般的人物,康承训再没有耐心与之对话,于是下达了最后通碟:“降与死,你速速做选择吧。”
庞勋一哼,向身边的三百亲兵问道:“弟兄们,你们会投降吗!”
“宁死不降!”亲兵们齐声做出了回答。
庞勋遂昂首挺胸,傲然道:“听到了吗,某的亲兵全都宁死不降,某身为他们的天册大将军,你们以为某会像孟敬文那样的鼠辈一样,屈辱的跪在敌人的脚下吗。”
庞勋的一字一句都是豪情万丈,高亢的声音盖过了万千**紧张的喘息声,站在康承训身后的于轲深受震撼,他实在有点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枭雄似的人物,竟是毁在了自己一手手策划的方略之下,若非自己穿越而来,通晓历史天机,只怕一千一万个于轲也及不上这庞勋之能。
人言英雄末路最是悲凉,于轲并没有把庞勋当作一个英雄,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枭雄的最后宣言,他无法抗拒的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悲壮,这种悲壮,让人的心底情不自禁的产生出几分共鸣与叹惜。
“成全你吧。”康承训拨马回头,缓缓步出重围,身后传来的是庞勋放肆的大笑,仿佛在与他这个终极的敌人告别一般。康承训缓缓的举起了手,在空中顿了一顿,尔后奋然落下。
箭雨如下。
…… …… ……
于轲使康承训比历史提前半年击杀了庞勋,接下来康承训要做的就是马不停蹄的杀向徐州,赶在李氏的沙陀军之前将之收复。收复徐州的光荣不逊于击杀庞勋,更何况那里还有收下**们梦寐以求,为之浴血奋战的财富,这是不能让沙陀军抢先一步夺去到嘴的肥肉。
这一次,于轲并没有继续随军前行,他婉言谢绝了康承训的一再挽留,庞勋已死,叛军群龙无首败局已定,彻底平定叛乱只是时间问题,于轲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再留在军中也是多余,而且这一月以来,他目睹了太多的惨烈的一幕幕,这让他身心颇有些疲惫,此时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飞到郑小婉身边。
离开之时,亦是大军再度出发之日,康承训便在古道上备下薄酒,以为告别之筵。
“于郎,你真的不愿留下吗?”康承训直到这时也没放弃挽留眼前这个令他成就了不世功勋的年轻才俊。
于轲淡而一笑,道:“某去意已决,都招讨使不必再留了,一番心意,牢记在心头,他日某若是中得功名,也许还能为都招讨使再效犬马之劳。”
康承训心中一阵唏嘘感慨,见他如此决然,也就不再劝留,举杯笑道:“既如此,那某也不好再说什么,来,这一杯酒某敬你,一来谢你助破成得大功,二来祝你金榜题名,他日朝堂之上,愿你我能并肩为国家效力。”
“多谢招讨使。”
二人举杯饮尽烈酒,于轲指着身边的杨行密道:“某的这位杨兄弟性子厚实,武艺不凡,是个难得的人才,今后就跟随在招讨使左右,还请招讨使多多栽培才是。”
“这娃子第一次上阵就斩了孟敬文,确实是不错的人才,你放心,此子就留在某帐下,假以时间磨练,必成栋梁之器。”康承训拍拍杨行密坚实的肩膀,口气中充满了赞许和赏识。
杨行密在原本的历史中,固然也是一名背叛唐帝国的割据者,但那也是在唐帝国几近垂死时才做出的选择,如今历史已发生重要的改变,有康承训这样忠于帝国的中流砥柱在,杨行密跟着他,那原本的命运轨迹多半也会发生质的改变,这让于轲很放心。
“杨兄弟,你就留在军中,好好为国家效力吧,他朝成为像康招讨使一般的国之大将时,可千万不可忘了某啊。”于轲想把离别的气氛弄得轻松些,但他仍然感觉到有些不舍。
“某就算是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决不会忘记于大哥,此恩此德,行密当铭记于心。”杨行密默默的点着头,坚决的语气之中透着几分伤感。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多留无益,于轲遂抱拳一礼,慨然道:“那咱们就此别过吧,某祝招讨使再奏凯歌,他日相会,愿能痛饮千杯,共述今日壮怀激情。”
于轲翻身上马,正要离去,康承训忽然想起了什么,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了于轲,道:“曹州观察使张德昭是某旧部下,这里有一封某的亲笔书信,若有什么不顺利之事,尽管拿着它去找张德昭,他自会帮你。”
“多谢招讨使。”一千一万个谢,这封信才是最实际的答谢,于轲明白这封信的含金量,于是将其小心藏入怀中。
策马而去,渐行渐远,康承训望着他的身影渐渐化为黑点,脸上尽是遗憾叹惜之意,喃喃道:“好一个当世奇才呀,不能将他留在某身边,实在是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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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承训一连道了三个可惜,此时于轲已完全看不见,他暗暗摇了摇头,遂也翻身上马,紧跟其后的杨行密随之一起汇入浩浩荡荡西进的大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