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试与省试相仿,分为三场,报名后的第三天清早,于轲独自一人前去参加考试,之前黄巢执意要派人护送他去,于轲坚决的回绝了。虽然他知道这县试即使是他闭着眼睛胡乱写也能通过,但他依然决定拿出百分之百的实力去考,他不想叫别人都以为,他无甚才学,只是凭着黄巢的关系才通过考试,所以在这期间,他觉得有必要和黄巢保持一下距离。
不过,像于轲这样低调的考试者并不多,很多家境富裕的公子们都是坐着豪华的马车,家丁奴婢们伺候着,如同游山玩水一般大摇大摆的来到县衙考试,更有甚者,竟然带着自家小妾,搂搂抱抱的前来,而那些监考的官吏们不但不闻不问,反倒是笑脸迎逢。
“前边那穷鬼,让一边去,别挡着某家少爷的路。”于轲正要跨入县衙大门,冷不丁的被一伙嚣张的家丁无礼的推在了一边,然后一名脑大肠肥的少爷在众家丁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从他身边走过。
“娘的,这猪样要是能考通考试,那真是没的天理了。”于轲暗暗咒骂,转念又叹想:“于轲呀,你不幼稚么,现在还谈什么天理,你忘了有钱有势就是天理吗,我看只要给县尉塞了钱,就算真的是一头猪来参考也一定能过。”
正自叹骂时,却见白启明也来了,他身上穷得还是三日前的那件破袄,只是肩头上似乎又多了一块补丁,他边走嘴里还边嚼着一块干饼。
“白兄,怎么不在家吃了早饭再来?”于轲上前打招呼。
白启明冲他笑了一笑,很显然,他也是一个胸怀开阔之人,对黄巢可能是怀有介蒂,但对于轲却心怀相惜之意,却道:“某家离县城有几十里地,怕误了考试时辰,就只好把干粮带身上吃了。”
于轲瞧他手中那块又干又硬的饼,不由想起了早上吃过的郑小婉特意为他煮的米粥葱饼,相形之下,自己不知有多幸福了。
眼见着一个个纨绔子弟趾高气扬的步入县衙,于轲却为白启明担忧起来,真不知到时榜单一开,他如果发现自己名落孙山,而这些不学无术之徒却榜上有名时,会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愤怒。
“白兄,你有信心通过考试吗?”于轲试探着问。
白启明淡淡一笑,道:“县试若然都通不过,那某这十数载寒窗苦读也算白读了,还有何脸面再配称作是读书人。”
他的神色言语都充满了自信,于轲不知该为他感到可惜还是可悲,想做些什么,却又有无能为力,只是暗自苦笑,道:“那就好,咱们进去吧。”
他二人刚要一起进去,忽闻衙门外一片的喧嚣,又有一队车队驶了过来。从那马车和跟随家奴的数量来看,这位参考者的身份可不一般。
如同官老爷驾临一般,家丁们嚣张的将两旁的路人赶在一边,车队大摇大摆的停在了县衙门口,先是下来了一位贵妇人,最后众人从一辆车上扶下了一个面色惨白,弱不禁风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目光呆滞,神情恍惚,步迈凌乱不稳,需要下人搀扶才能行动。
“不是吧,身残志坚的人也要来参加考试?”于轲对那人有点敬佩。
县衙里面似乎早有人传进去了消息,不等这一大帮人走上台阶,那县尉便是屁颠屁颠的奔了出来,满面堆笑的说道:“崔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我认识你,你是那个买糖葫芦的,我要吃糖葫芦,我要吃嘛……”原来那县尉所指的崔公子就是那位“身残志坚者”,没想到此人一开口竟是语出惊人,不想竟是一个头脑有问题的痴儿。
扶着崔公子的那位小妾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冲那县尉嫣然一笑,娇滴滴道:“奴家郎君也来参加县试,现在还不晚吧。”
“不晚,不晚,一点都不晚”县尉一阵的**,猥亵的笑道:“某已为崔公子备下一处清静的考座,烦劳公子移步里边吧。”
“奴替郎君谢过鲁县尉了。”那小妾盈盈做了个万福,而后便在众侍婢和家丁前呼后拥下,扶着那痴痴呆呆的崔公子走入了县衙考场。
在场之人无不愕然,纵是那些花了钱行了贿的纨绔子弟们也是心有不满,众人皆想,一个脑袋有病的痴儿怎么能参加科考呢,这也太荒天下之大谬了,某等竟与一个白痴同场竞试,传言出去,实在是颜面无光。
“荒唐,荒唐啊,如此不可理喻之事,竟然发生在我大唐,古往今来,还有比这更耻辱之事吗!”白启明又被惹动了肝火,忍不住开口痛斥。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无所不能的时代啊。”于轲在心中慨叹,嘴上却道:“算了,何必为这种事动肝火,由他去吧。”
白启明嘀嘀咕咕,斥责个不停,于轲不作任何评论,只将他拖进了考场。
县试的内容与科举大同小异,第一场是经贴,第二场策论,第三场是诗赋。这第一场的经贴无非就是对背诵熟练程度的考查,于轲对四书五经的系统性记忆不足一年,所以这一场并非他所擅长,一定程度上还令他相当的头疼。
倒是那白启明,一派气定神闲,开试之后下笔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竭,从头至尾未曾停过一笔,规定了两个时辰的考试时间,他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大功告成,大名一签,竟是最先交卷扬长而去。
于轲就不同了,琢磨了好半天才从记忆深处想起那么几句艰深难懂的古文,当大部分人都已完成之后,他还在苦思冥想,而就在这时,考场上竟然是响起了呼噜声。
众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到了靠窗户的屏风那里,那是县尉为了讨好那白痴崔公子,专门为其设下的雅座,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那崔公子的小妾,一个是为其代笔疾书的枪手。那崔公子闷得无趣,不知不觉中竟是躺在小妾的怀中睡了过去,不过片刻便是鼾声如雷。
曾几何时,读书是被视为最为神圣之事,考场更是证明读书人才华的殿堂之所,现如今却是轰雷阵阵,香艳无边,于轲除了觉得滑稽之外,更觉得可悲可叹。
不过这无奈的状况令其他考生心神不宁,于轲反倒是心静了下来,记忆力忽然变得出奇的好,奋笔疾书,文思泉涌,过不多时便完成了题目。他赖得在这里听那猪滚似的呼噜,便也学着白启明,大名一书,拂袖离场。
接下来的两天里连着进行了策论和诗赋的考试,这两场才是于轲所擅长,考试的过程非常的顺利,唐宋八大家,王安石呀,苏轼呀,他们的微言大义、妙笔奇文任凭他抄袭,稍加改动,加以组织贯通,便自成一家之言,论词藻精妙,立义高远,普天之下自是无人能及。
而至于诗赋之试,此时唐诗最辉煌的时代早已过去,李白、杜甫、李商隐这等诗界仙圣也已是往日黄花,当世之中,虽仍有韦庄这等俊才充当栋梁,但毕竟已是江河日下,盛景不再。
而后世千百年的时间,虽没有出现过唐朝这般整体性诗歌鼎盛的时期,但零星也会冒出几个诗赋鬼才,他们的诗作水平,并不比大唐的诗人们逊色,所以,在诗赋的“创作”方面,于轲也拥有着取之不竭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