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阿梨常常生些莫名其妙的怪病。是以,司医神君也曾多次被请到司命府上,他对她还是颇为熟悉的。
她在他面前很是顽劣不堪,常常将他捉弄地哭笑不得。更有甚者,她除了抗拒不该吃的药,有时候还会偷吃一些她自认为味道微妙的药。可那样做的后果,虽不至于让她有什么大碍,而他却被牵连得惨烈了一番...
有一次,她因为吃错了药,两颗深黑的眼珠竟变成了红色,还不停地流泪。司命为此,与他很是翻脸了一遭。导致他历劫时,投胎成了御医,且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恋药癖...
他逢药便吃,明知道有毒也控制不住。终于有一日,他在为皇帝送□□的路上,情不自禁欲将那药浅尝则止,谁知却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后来,他见了皇帝非但交不了差,还药性发作,不由自主地情潮澎湃,竟在太监面前公然调戏皇帝,有多不成体统,已是不堪回首。
当真相水落石出之后,皇帝念他因吃错药不得已而为之,便判他□□六十载,
剥夺吃药权利终身...
就那样,一个恋药癖御医,抑郁寡欢地在大牢里度过余生...
即便历了那样痛不欲生的劫,回到天界后,他对她还是说不出的喜爱。因为,他有个不可告神的秘密...
“阿梨,你知道吗?月老那里很好玩呢,尤其是他的胡子,若做成鸡毛毽子,威力简直难以想象。还有,他那里有很多红线,躲在下面吃东西才香呢!”
“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就那样,阿梨在司医神君的暗中扶持下,拔了月老的胡子,而他也不留痕迹地躲过了一场颇不满意的姻缘...
直到后来,阿梨渐渐长大,也不知是她身体忽然强健了还是怎的,司命很久未请他来为她看病,久到阿梨已被丢下了诛仙台,成了魔王...
往事已如云烟,现下,已有两年不得与她相见,也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个任其捉弄,只要他师父不在,便协助她上房揭瓦的司医神君
她是会允许他的求见还是直接二话不说,就毫不留情地将他拿去咔嚓了?
即便将阿梨的意愿搁在一旁,而他毕竟是神仙,是否有魔兵肯去为他通报一声呢?
如若见不到阿梨,魔界众将便群起而攻之,他又当如何呢?他立于魔界之外,颇有些忐忑不安地犹豫再三,徘徊了半响,也不知如何下脚!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偏巧被前来捕捉神仙的魔将发现。那魔将因放跑了倾画没多久,正苦于抓不到足够数目的神仙将功补过。
此时,竟有送上门的落网之鱼!那魔将见了司医神君,万分惊喜,二话没说就将他抓了起来。
按说司医神君的法力应该在那个魔将之上,偏巧他苦于求见阿梨不得法,被抓去相见倒不失为一个妙计…
阿梨将司命带回魔界,情急之下,她不假思索地用内力去为他疗伤,可就在一股魔力注入他体内的那一刻,将将包扎好的伤口登时崩裂。伤口四处的鲜血还未止住,一口鲜血又从司命的口中喷了出来…
她忙停下来,思索了片刻,方意识到,魔界术法越是高强,遭到体内异类术法的冲击便越强。反过来,师父也是一样,她没办法像去救魔兵魔将那样去救他,魔力融入他的体内,也会另其反噬…
她眼见着他面色苍白,气息越来越弱,急得险些再次走火入魔。幸好,魔界不比天界,那里的魔气时刻为他们护身,保持他们神智的清明…
她一个人在屋内来回徘徊,冥思苦想到几乎要绞尽脑汁,自己该如何做才能救师父呢?去抓一些神仙,逼着他们将仙力传给师父,可会助他好转呢?
情急之下,有病乱投医,一念至此,她匆匆推开房门。先前抓的神仙都已泡了酒,恐怕这会儿不是没命,就是醉生梦死,根本不中用了。她不得不去寻那些魔将,看看他们是否捕捉了新鲜的神仙?
她将将向外迈出几步,便碰上抓了司医神君的那名魔将!他正欲将其拿去泡酒,阿梨在他后面,急切地喊道,“且慢,这个神仙本王有用处。”
魔将立刻折回施礼,心中暗喜,看来此次抓的这个颇有分量,“属下遵命!”
“可还抓了其他新鲜的神仙”
“启禀魔王,还有十几个关在蒸笼里,将将清洗干净,就等着您的酒引熏制呢。”
“将他们一并提上来吧…”
魔将领命下去,急匆匆地去提那几条神仙。阿梨这才抬起模糊肿胀不堪的双眼,仔细一瞧,她的脸刹那间变了颜色,继而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司医神君?”
“不错,阿梨竟还记得小仙,哈哈,我可是来帮你的…”
阿梨忍不住一声苦笑,“我该信你吗?”天界的神仙哪一个不盼着她挫骨扬灰?如今竟有人口口声声说要帮她?简直天大的笑话!
不过,他们与魔界多么不共在天,水火不容暂且搁下,司医神君是否可以看在师父乃是天界上神的份上,救他一命呢?难道就因为他是自己的师父,也要一同被牵连不成?
阿梨放低了声音,对他抱有那么一线希望,毕竟曾经的他对自己也算不错,也曾任由她将不愿吃的药糊了满脸。那时的他对她的无理取闹从来是温柔地一笑而过。
阿梨皱着眉头,急声问道,“你且说说,如何帮我?”
“适才,你是不是想要提神仙上来?逼着那些神仙将内息都传给你的师父?”
“正是…”
“听闻他伤得极重,那样做不仅会害了其他人的性命,你有没有想过,你师父会怪你?司命最在意的就是人的寿命,他是断然不会以命换命的,让不该死的提前死掉...”
阿梨闻言,冷声道,“那又如何?我现在只想让师父醒来,亲口问他一些事情,其余人的死与不死都不关我的事!”
见阿梨执意如此,司医神君语重心长道,“你可知道,你师父乃是上神之躯,根本无法接受不同神仙的内息!神仙与妖魔不同,魔亦或是妖可以靠吸收他人阳气恢复元气。而每个神仙的内息都有所不同,多个神仙的内息不可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仿佛多种不同类型的血液混在一起,若不凝滞,也会杂乱无章。而若是各种气息在他体内排斥,那便会导致急火攻心,你的师父就无法再救了!”
以阿梨对内息排斥的领悟,她深知司医神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她握紧拳头,怒道,“若是没有法子,你与那些神仙就都去泡酒吧…”
司医神君心中一悸,急切地摇头,“也不是没有法子,除非…”
“除非什么?”阿梨一把揪住他喊破了嗓子的喉咙,“你若再卖关子,休怪我不顾昔日情面…现在就将你泡成烧酒!”
司医神君蹬了蹬腿,用沙哑的声音支吾道,“你这样揪着我,我该…如何…开口?”
阿梨意识到自己的过度激动,努力平复了心火,手慢慢松开,她后退了一步以示忍让,只听司医神君又道,“除非,将一人的至纯仙力,传给你师父。而并不是什么样的仙力都可以,那仙力一定要强,足以与司命昔日仙力相抗衡。”
阿梨蹙眉,做沉思状,“天界与师父的法力相比肩的倒是不少,像天帝、战神、还有云明师兄、老君…等等!”
她在伤云明师兄时,尚未走火入魔到巅峰的地步。以他的法力,这会儿恐怕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会去救师父吗?恐怕指望不上,也来不及指望。至于其他神仙,师父昔日并未给他们留过一点情面,更是想也别想!
更何况,如今所有的神仙都一心想要对付她,对付魔界。司医神君此行也正是这个目的吧。或许,他要帮师父是假,趁机除掉她才是真…
阿离只觉得某些事当真讥讽不堪,他如若知道她会这般轻而易举地成全他们,该心花怒放呢?
这又是天帝的诡计?既然云明师兄已经醒来,他便不难得知她修习仙法所会遭到的反噬。他这才派司医神君将这个法子告知她,他们会袖手旁观司命的死活,坐等她去修习仙法,去救他。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等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就如曾经为凡人时,她如果拼命地努力,会修习到一点仙法。而彼时的那点仙法过于低微,不足以另她遭到剧烈的反噬。即便如此,修成一点点仙法之后,她也会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久久不曾痊愈,直到仙法全部倾尽。
这会儿自己的魔力无比强大,若是再修成深厚的仙法,两股力量相斥,后果又当如何呢?也许,就在她惨遭反噬而亡之前,救了师父!又或许,来不及救师父,她就那样魂飞魄散了吧…
阿梨经过一番思索,脸上依旧似笑非笑,“既然是天帝派来的,就留下来看看你想要的结果吧…”
司医神君为之一征,被一语戳中心伤,面色刷得赤红不堪,“阿梨,你…”司医神君想要辩解些什么,可又有什么资格辩解呢
“既然无言以对,就不必再说了…不过,你记得传话给天帝,对你们造成威胁的是我,其他魔界子民只是过着平常的生活,并无对你们天界做过什么,若没有我的命令,那些神仙也不会被抓,他们与你们并无威胁…”
司医神君又张了张口,可支吾了片刻,终究是无言以对。阿梨也不想听他啰嗦些无用的,只命魔将带他下去,好生伺候。
在她眼里,他与其他神仙并没什么两样,即便从前也曾慈眉善目过!
如今,只有他所说的才能救师父,她不敢耽搁…
魔界的人听说魔王接下来的日子,都要闭关,也不敢过多询问。只是继续努力修炼,随时等待她的号召。
就那样,阿梨独自一人带着司命,在山顶修炼,她设了一层坚不可摧的结界,除了允许阿萝前来送饭,其他的连个蚊子也不放进来。
阿梨此时的魔力强大到什么地步,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与凡人时大不相同,对任何术法的领悟都特别快。再加上司医神君所带来的那本仙法秘籍供她修炼,她学得即便很吃力,可毕竟凭着悟性与决心,一点点学会了。
司医神君送给了她几粒丹药,可以暂时克制她的急火攻心,在仙法融入体内的那一刻,她除了身上难以形容的焚烧疼痛,也并未走火入魔…
然正如想象那般,仙法修习的越多,灼烧般的疼痛便要加深几分。她若痛的委实受不住了,便点中自己的眩晕穴道,那样可以使她失去知觉半个时辰,麻痹难以忍受的痛苦,醒来后再继续修炼,便不至于发狂。
眼见着师父就要没有了气息,一切几乎要来不及,她不得不掐断自己的几根神经,对疼痛也便少去了不少知觉。因为晕倒的法子会浪费时间,只有真真切切地去忍着。
那一日,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仿佛都要爆裂,低头一瞧,竟有白烟相继从她的百骸冒出。她虽然觉得,此时的仙法还不足以与师父当年相抗衡,可她委实不能再等下去…
那些仙法之所以能强行在她的体内暂存,是在司医神君的仙丹作用下,魔法与仙法两股力气平行排列,不相互碰撞。而随着她体内仙法越来越盛,与魔气碰撞的几率越来越大。那种排斥与腐心蚀骨的反噬也越来越强烈。
她的身体再也容不下任何仙法,而那已然存在的仙法就要在下一瞬,与魔力撞击在一处。她再不去救师父,恐怕就那样白白倒下…
事到如今,也只能为之一搏了…
她服下最后一粒绿色丹药,是司医神君嘱咐她在最后时刻稳住心神用的…
她将仙法源源不断地度入他的体内,同时咬紧牙关,极力去控制魔力并不溢出。这样的做法万分难耐,差之毫厘,他与她都将不复存在…
痛苦难耐显然超出了阿梨的想象,她唇角留着因咬断牙齿而渗出的血,眼看着最后一股仙力尚未度入他体内,他竟提前睁开了眼…
见师父望着自己,数次动着唇瓣,欲说还休,她忙倾尽全力将余下仙力试着度出,可是却被生生反弹了出去!她就那样跌倒在地,擦出火光点点,灼烧了她不被察觉的手臂!她只觉得自己下一刻便要整个燃烧起来,可还是艰难地爬至他的身边,跪了下去,急切地问道…“师父,你在说什么?”
“梨儿,听说你抓了好多神仙?”司命再次紧闭上双眼,手指嵌入手心,并不去看她此时看似可怜的姿态!
她低着头,窃窃地答,“恩…”
“可是都杀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梨默了默,点头道,“是的,师父!”
初初苏醒的司命头脑并不清明,他顿觉胸口绞痛不堪,即便明知道是那样,在她亲口承认的那一顺,还是难以接受,他依旧失望地闭着眼,不愿去看她,也不愿再理会她现下是什么样子…“你…真这个孽徒,不要...再叫我...师父…”
“师父…?”
这一次,不似以往,无论她如何喊他,他都没有再应…
阿梨嘴角的血越流越多,他永远都不曾得知那时的她含着笑。见师父已不理她好一会了,她以为那样的时候她总有办法的…
她不知经过了怎样的挣扎方站了起来,亦如以往那样毫不客气,爬坐在他的腿上。原来另天界闻风丧胆的魔王与那一只顽徒,在他面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她将他的双手环住自己,“师父,徒儿给你抱抱,便不会痛了…”
感受到她又淘气了,脑海中那个偷食月老蜜饯的小混蛋又浮现出来,心中有那么一瞬的异样使他舒缓了几分怒意,可他依旧闭着眼,这样弑杀成性的她再也不值得他那样去疼惜。即便他再不愿意相信,可传言中的竟都是真的...
一念至此,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几分嫌恶他想去挣开环着她的双臂,而那双臂紧紧地被她抓着,那只孽徒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她的小手牢牢地握住他不放…
他很不服气地反复试着掰开她的小手,直到那一刻,一股血沿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他被手上的凉意惊的一个寒颤…
她那双紧抓着他的双手终于被他分开,而她再没有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