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山路,匀速是最合适的速度,看似不紧不慢的,只要你的腿保持一种匀速的挪动,既不会太累,也能一直不断的向前。
在这方面,这些人都已经习惯了。大伙都在山里转悠了好几天了,早已经熟悉了山里的生活。
“驼子,你们哪现在还有多少人?”
“上下山洼还有十几户,三四十口子呢。光我们家就有五口人,我哥嫂和一个侄女,我还有一个男娃咧。”
驼子说的时候有些骄傲,有个带把儿的就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有没有鞑子兵在这一带活动?”朱由检这是头一次跟驼子说话,出发前早就交代过,他只能装扮成一个普通的士兵,而且还是这一群人里面年龄最大的。
“高山外面有,这一带暂时还没有出现。听说鞑子已经去过山阳县了,抓了不少人。”
驼子可不笨,早就看出这群人里,就这个岁数最大的官也最大。连他一项佩服的来亨兄弟都对这个人毕恭毕敬的。
“有没有其他的陌生人到这一带来过?有男有女的。”
“没有,这大山里除了一些男人进来,几年就没看到陌生女人了。”
雪地里确实不好走,来回四五十里差不多要走大半天。临近申时,他们终于快要到了,只需要翻过前面的山头,驼子家就在山头的后面。
“快到了,咱们在这歇息一下,等会一口气就能走到。”驼子似乎已经闻到了家里的饭菜香味,他晓得今天晚点一定会有一顿美味的晚餐。
“汪汪……”急促的狗叫声从山脚下传来,一条麻黄色的影子远处若隐若现,远远的,只是一个黄色的小点。
朱由检拿望远镜看了一下,居然是一条撵山犬。撵山并不好挑,大约十几只里面才能养出一只真正的撵山狗。好品质的狗并不只是靠训练,而是需要天赋。
有经验的猎人能从一窝狗崽子里一眼挑出适合训练的狗,至于剩下的,大约只能养着看门而已。后世很老板不懂这个,以为只要是藏獒品种就一定值钱。其实,真正值钱的是挑选出来的狗。
真正的撵山犬,是挑出来之后,再有猎人带着经常进山。因为撵山的特点就是嗅觉和奔跑速度,据说最厉害的撵山可以追踪三天前路过的野兽。对于最近路过的野兽更是灵敏。
陕西一带撵山不算多,关中的细犬才是真正的猎犬,是秦汉唐三朝的皇家御用猎犬。撵山在川北和川东一带比较多,另外还有邻水狗就比较出名。
“大黄!”驼子也听到了狗声,高高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远远的吼了一声。山里人取不到好名字,一般都是随口叫出来的。
然后众人就看着那个黄点迅速变大。其实这条狗体型并不大,跟后世一些著名的大型犬种比较,算是小的了。
大黄跑到离队伍二十步远的地方停顿了一下,然后警惕的望着眼前大部分的陌生人。然后冲着驼子叫了几声,又试探着朝驼子靠近。它没有急着上前跟主人撒欢,而是保持着一点
距离,直到驼子走上前,它才围着驼子嘤嘤的低声嚎叫。
“怎么了?”驼子发现大黄今天没有摇尾巴,这有点不正常。大黄的尾巴始终是拖着的,而且情绪有些焦躁。这是狗遇到解决不了的情况时才表现出来的。
“可能有情况,是不是前面有野兽?”朱由检也是有点经验的,他小时候养过一只撵山。
“快,到前面山梁子上去看看。”李来亨说完就一个急速跑,人已经顺着雪地划到了十几步外。
速度太快的李来亨没多远就撞到了树上,只有驼子一直像一个皮球一样在雪地上蹿着。朱由检他们的速度就更提不起来,在这样的雪地的山上行走,下山比上山还危险。
翻过山梁,山洼里到处浓烟滚滚,顺着北风向东南方向飘去,好几处房舍都燃烧着大火。望远镜里,似乎还能看到两三个山梁子之外,有一大群黑点在朝西移动,距离太远了。
“山下出事了,驼子先去救人了。”李来亨在山梁子上等到朱由检他们的时候,驼子和大黄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们先别下去了,直接朝西追。”朱由检当机立断,他心里还担心着另外一个人。
“前面向西二十多里外就是山阳,鞑子是下山,又已经走出去十多里了。咱们恐怕追不上。”纪彪指着远处的影子说。
“追不上也要追,就算是晚上到山阳,也得先打探一下。”朱由检急了,他现在就想撵上去看一看。
......
众人追上驼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驼子正带着套上嘴笼子的大黄藏在山阳县外河滩上的乱石堆里。
几百步外,就是乱哄哄的营地,好几千人都被看管在那里,哭喊声震天。几十个老人的尸体正在被金兵朝河里丢弃,年轻点的青壮都被绳索串成一串,一群金兵不断的在这些人身上抽打着。
“狗杂碎,居然把走不动的都杀了。比我们闯军还毒!”李来亨啐了一口,颇有些瞧不起,这种事,李自成都干部出来。他最多会丢下老人,不会直接杀掉。
“看见你哥他们了吗?”朱由检来到驼子身边,他突然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男人。
“他们把所有的人和粮食都抢走了,剩下的全烧了。我的儿子,也找不到了。”驼子心中最大的盼头就是那个儿子,面对强敌,他现在显得有些懦弱,只想这要回自己的儿子。
朱由检从望远镜看到三个鞑子兵正在围攻一个汉子,汉子很倔强,不停的反抗。但是无论他怎么抵抗,都逃不过棍棒和皮鞭的招呼。
“是来福兄弟。”李来亨也看到了,而且认出了挨打的人。
“将军,救不了。咱们人手太少了。这里的鞑子兵差不多有五百多,咱们才二十多个,一旦被发现,走都走不掉。”纪彪绕到朱由检身边,无奈的摇摇头。
“不能乘乱摸营吗?”朱由检有点不甘心,他想去营地里找一找。
“不行,只要营地里出现乱像,鞑子肯定会大规模屠杀。这可不是海州的军营,百姓的命不值钱。”
想复制海州那样混进营地,是不可能的。想在几千人的营地里找人,难度太大,何况认识熊丽静的只有纪彪和朱由检。鞑子可不是官兵,只要出现营啸,肯定会动刀子直接杀人。
“不行,今晚一定要摸进去找一找。”朱由检不管不顾的说。
纪彪算是看出来了,这皇上一定是看上那个女子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看上。要是这一趟不顺着朱由检的心意办事,恐怕以后就别想再能跟着皇帝身边混了。这就触动了龙的逆鳞。
“看那边,还有百姓被驱赶过来。等会咱俩混到新过来的人群中,夜里去探营。”朱由检这是铁了心要去。
“我也要去。”驼子扭过头一边说一边捋着大黄的背毛。
“李来亨,我们仨进去之后你带其他人在两河口一带接应。”
混进营地很简单,这个营地里面根本就没有看守,营地周围也是一圈栅栏围着,里面空荡荡的。四周有几十步的空旷地,周围散布着鞑子兵的帐篷。一队队的巡逻士兵在营地的周围游走,四周都燃烧着大堆的篝火。
营地临水而建,这条河就是金钱河的上游。鞑子不怕有人从河里逃走,在这寒冬腊月里跳河,等于自己找死。
混进去之后想出来,要么突破那几十步空旷地带一头扎进兵营,要么跳进河水里。
想从空旷地突围,朱由检想都不敢想。为了避免百姓被无辜杀害,他也没办法制造营啸,就算制造了营啸,能不能突破周围的粗栅栏都是问题,唯一能安全退出来的路就是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