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张家口堡内,到处都是一队队的明军将士,直接砸开门,端着武器以作战方式冲进去,嗓门大的,则厉声大喝,让所有屋里的人都立刻出去。
当然,也有的府门都已经被人从里面栓住了。对于这种情况,就有明军将士对内大声喝道:“里面的人听着,朝廷缉拿钦犯,限尔等立刻开门。否则以拒捕论,刀枪无眼。”
有的府门,在这么吼了之后,终归是开了。但是,有的府门,却还是不开。对此,明军将士也不客气,能撞开就直接撞了,不能撞开的就调撞木过来撞开。
对于那些主动开门的,明军将士们也只是把所有人赶出来而已,大致上还算是客气的。
可对于那些被撞开府门的,那就没这么客气了。只要是男的,全都挨了打后,再驱赶出来。
天色慢慢地黑下来时,这样的行动还在继续。各处都是亮着火把,连夜行动。所有人等,全部都要赶出房子,赶到堡内广场上看押。已经没有人的房子,另外还有军卒会再搜一遍,确保没有遗漏。可以说,张家口堡就从没有像这样热闹过,惶恐过!
有一处府门前,两座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地坐卧在那。门口牌匾上,写着“梁府”两个字。
府门口处,已经列队站着一队队地明军将士,举着火把,燃烧地火光,映得那府门一片通红。有一名明军总旗向一名千户正在禀告道:“大人,里面顶着,撞不开。”
那名千户听了,看了下“梁府”那两个字,听到门后面传来的动静,便冷笑一声道:“还想垂死挣扎?”
“呸”地一声,随后他立刻命令道:“弓箭手上房顶,看到有抵抗者,射杀!”
“遵命!”那名总旗大声回应,而后立刻挥手,就有弓箭手从两边房子处往高处爬。同时,撞木还在继续撞击。
“嘭,嘭,嘭……”
很快,就有弓箭手爬到了屋顶,看着大门后面的一群家丁在那推着门,便毫不犹豫地开始射箭。
“梆梆梆”地弓弦声响起的同时,惨叫声随即响起。
明军弓箭手显然没有瞄准要害部位,就只是射伤,让他们在地上打滚惨叫。
就只是这么一下,那门后面的家丁便一哄而散。随即,“呯”地一声,大门没有了后面的支撑,便被撞木一下撞开了。
看到这一幕,那千户便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
早已等候多时的明军将士,立刻一拥而入,就犹如一股洪流冲了进去。
在府里后院,八大晋商之一的梁嘉宾一脸惶恐,正在忙着,被身边哭着的几个小妾给哭烦了,便上前一脚一个,全部踹倒,同时厉声喝道:“老爷我还没死呢!再嚎,信不信先把你们这群贱人杀了?”
顿时,哭声一下就止住。因为她们知道,自家老爷可不是善男信女,说杀可是会真杀的!
虽然没了哭声,可外面喧哗声却听得更是清晰了。梁嘉宾心急如焚,便胡乱套了下,就赶紧出了房门,对在门口等着的管家道:“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那管家见了,正待说话时,忽然跑过来一个家丁,非常地狼狈,同时还在喊道:“老爷,不好了,老爷……”
不过当他看到梁嘉宾时,就犹如被人掐了脖子一般,喊声戛然而止,一脸惊呆的样子。
梁嘉宾一见,知道他为什么这幅表情,便立刻厉声喝道:“不准喊老爷,不认识我,懂么?”
那家丁下意识地点点头,就这幅样子,一看就知道老爷是想干什么了?
梁嘉宾想起这家丁惶恐跑来的样子,便连忙说道:“什么事情,前门还能坚持多久?”
这话才问出口,就听到了一堆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顿时腿一软,脸上满满地都是绝望。
明军将士冲到跟前,喝令他们趴下的同时,又厉声喝问道:“梁嘉宾在哪?说!”
指名道姓地喝问,让已经趴地上的梁嘉宾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该不会,明军是冲自己来的?
自始至终,他就只知道明军是缉拿钦犯。虽然他感觉可能会有他的一份,可是,人终归是有侥幸心理的,不认为自己是首要目标。
可这一会,他有点确定,自己就是那个明军口中的钦犯之一。
他正想着,他的管家忽然一指另外一个门道:“大人,梁嘉宾从那边跑了。”
为首的那名军官一听,立刻一挥手道:“留几个人看着,其他人跟我搜!”
梁嘉宾一听,心中松了口气,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可就在这时,房门里面忽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尖声喊声:“大人,那个穿女人衣服的就是梁嘉宾!”
那军官一听,立刻盯向梁嘉宾,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我也是奇怪,一个大老爷们,竟然穿女人衣裳,还真够怪的!”
说着话时,他忽然一脚踩在趴地上管家的手上,又是一碾道:“好大的胆子,该是梁贼的死党了?”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管家的惨叫声。
那军官不管,转头看向那名家丁,冷喝一声道:“说,谁是梁嘉宾?”
那家丁其实也算是梁嘉宾的贴身心腹之一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资格跑来后院禀告。不过此时,他看看管家的惨状,没有丝毫犹豫,一指穿着女人衣裳的梁嘉宾道:“是他,就是他,他是梁嘉宾!”
这军官显然很谨慎,又立刻让人带了几个人来指认,最后确认之后便下令道:“去禀告总督大人,已抓住钦犯梁嘉宾!”
其他七大晋商的府邸,全都是和梁嘉宾府上一个待遇。里面的人并没有被赶出来,而是被明军控制所有府门,就地搜人看押。他们的任务,是要第一时间抓到钦定要犯,也就是八大晋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一条条消息就陆续禀告到了洪承畴这边。
钦犯梁嘉宾,身穿女人衣裳,试图蒙混躲避,已被抓获。
钦犯王登库,躲在茅厕,被官军搜捕时,掉落茅坑,打捞上来,抓获。
钦犯田生兰,躲在密室,被下人举报,已经揪出来,抓获。
钦犯靳良玉,躲在横梁上,搜捕时自己掉下横梁,摔伤了脚,抓获。
还有四个皇上钦定要犯,还没有消息。
洪承畴倒不是很急,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能一下抓住四个,已经是超出预期了。其他人,也不一定在自己府里,或者在府里,可躲得很深也不一定,时间太短,没抓到也是正常。
这进城之后最要紧的事情,第一是保住所有的粮草物资,第二才是抓住这为首的八大钦犯。因此,洪承畴的注意力,更多的是集中在粮草物资上面。
如今他的手中,已经有不少有关粮草物资的清单。还有很多,还正在清点,而且很可能会持续几天,才能真正清点完所有粮草物资。
看着手中已有的这份清单,洪承畴就忍不住心中惊叹。这些晋商,还真是有钱,竟然能囤积如此之多的物资,估计周边几个省份的粮草物资,都被他们给收罗了。
回过头来,此时的他,也是明白,为什么皇上说这些晋商该死,抄他们的家,灭他们的族,任何人都不会有意见。
这些多的粮草物资被他们送去辽东,那么大明境内,特别是原本物资就少的北方,更是会加剧物资的匮乏,从而引发更多大明百姓不是饿死,就是铤而走险地造反。
而辽东建虏那边,有了这么多物资之后,不但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而且更能壮大其实力。回过头来,又能以更强大的军力来对付大明。
这一来二去的,不知道多少大明百姓,还有大明将士会间接死在这些晋商的通虏上面。
从他们的规模看出来,他们和辽东建虏的交易,应该也不止是一回两回了,看他们这么多的物资,还有那么多的军械铁料火药,简直包罗万象,难怪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事,建虏不但没有拖垮,反而越战越强!
这些晋商,该死!
想着这些事情,洪承畴从座位上站起来,对身边等着的厂卫首领道:“去吧,立刻审讯,问出这些钦犯通虏的细节,交代他们的同党。”
审问犯人,是厂卫的专长。他们一起过来的目的,除了一起对晋商抄家灭族之外,更重要的职责,还是审讯这些晋商。
因此,在听到洪承畴同意之后,他们便立刻兴奋地领命,而后下了箭楼。
至于洪承畴自己,则走到窗口,看到被火把映红的张家口堡,看着无数的人影,目光微冷。
这个堡里的人,应该都是掉在了钱眼里。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没有一点圣贤之道,廉耻之心!
这个堡里的人,其实比起那些流贼,更是该杀!
至少有很多流贼,确实是活不下去了,才不得不造反,是没有得选择。
可是,这个堡里的人,他们为了一己之私,为了钱财,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洪承畴想着在御马监衙门,皇上在那副地图上所标识出来的红圈圈,可以说,这山西邻近边关的几个府,几乎都是烂掉了。
这一次,天子劲旅悄然入境,是按谋逆之罪来抓的,该是一报还一报了!
因此,洪承畴对于隐隐传来的哭声,压根就没在意,回转箭楼,自己休息去了。
等到第二天天亮时候,天子劲旅开始换岗。一夜的成果也呈送到洪承畴这里。
更多的粮草物资禀告上来就不说了,已经抓获的四大晋商,在厂卫的“招待”下,基本上都招了。还有他们的心腹,也有招供,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而不是只有单个人的口供。
这些晋商,从野猪皮时期,就已经开始和辽东建虏搭上了关系。是范永斗牵头和建虏通商,因为建虏出手阔绰,利润极高,因此,他们对虏的交易规模就越来越大,种类也越来越多。可以说,他们的财富,大部分都是通过和建虏的走私积累起来的。
没有意外,他们也交代了,是他们相中了举人陈新甲,用钱开路,把陈新甲一路扶持到了宣府巡抚的位置。而后,又贿赂当时为宣大总督的杨嗣昌,使其成为晋商的保护伞。后来又通过杨嗣昌的路子,由他保举了陈新甲为宣大总督。
另外,朝中还有不少官员,都有收受他们的贿赂。只不过,都没有杨嗣昌这边多而已。
看着这些口供,洪承畴感觉到了这些晋商利用他们手中的大量金钱,编制了一张非常大的网。官场上,军队中,全部都有他们的人。特别是宣大总督辖下,各地主将都是他们的人。
在这些口供中,最让洪承畴吃惊的,是一条有关卢象升的消息。
卢象升担任宣大总督期间,油盐不进,整顿军备,妨碍了这些晋商的走私大计,特别是因粮之策,要他们这些富人多交钱粮,更是让他们觉得雪上添霜。
因此,他们在官场上尝试扳倒卢象升不成之后,便用了下作手段,派人去了卢象升老家,暗中害死了卢象升他爹。丁忧之下,卢象升只能从宣大总督任上不得不离职,从而给了陈新甲接任宣大总督的机会。
看到这个,洪承畴都很是愤怒。这些晋商,为了他们眼中的金钱,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简直是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看完了口供之后,洪承畴让人把口供立刻快马传回京师。同时下令,务必找出剩下的那四大晋商,特别是那个范永斗,乃是为首之人,更是要找出来,一定不能让他溜了。
于是,天子劲旅的将士们又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一方面,对于那四大晋商的府邸,挖地三尺,继续搜,看是否还有未发现的密室或者密道之类的;另外一方面,对于已经驱赶出来的人群开始互相指认,排查所有人,并且下了悬赏,只要不是主犯,指认出四大晋商,可免罪。
这么一来,还真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