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九丫已在流云殿畔翘首以盼,看到叶无双的归来,忙将她拽到殿内喝了一碗姜茶驱寒。这冰天冻地的外面,真怕她这单薄的身子被冻坏了。
“姐姐,这件羽纱狐毛鹤氅真是好看,跟皇后的一模一样吧?”
听着九丫的询问,叶无双捧着姜茶的手,微微一僵。
“你怎么知道?”
叶无双蹙眉看着九丫,一双清眸,似笼罩了一层烟霜。
九丫微微一笑,温声道:“姐姐,在你回来的路上,宫里上下,就把此事给传遍了。”
她一默,倒是没说话,有些沉寂的盯着远处。
“姐姐,皇后是真心对你好。可是,她却赏赐你一件与她一模一样的氅衣,这不是为难你吗?”
“九丫,你想说什么?”
“姐姐,你是奴婢,她是娘娘,你们怎么能穿一样的氅衣呢?这不是对娘娘不敬嘛。”
“九丫,其实你不说,我也会将这件氅衣束之高阁的。”
九丫点点头,起身,将门窗一掩,似怕寒风侵袭。随后,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叶无双道:“姐姐,你能不能告诉九丫,你和皇上曾经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倒不是九丫想探听你的隐私,九丫只是很担心你。毕竟现在你在皇宫受皇后如此倚重,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感觉。”
是啊,碍于皇上的原因,皇后可以对无双姐姐爱乌及乌,可是到了某一天……事情发展到了另一个地步,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知道九丫关心自己。但叶无双想想,再将曾经那段尘封了的往事说出来,对谁也没有什么好处。最终,只能闭口不谈道:“九丫,不用再问这些了,我跟皇上之间没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是过去。如今他称帝为王,而我,只是一个卑微渺小的宫女而已,我跟他,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皇后对我倚重,只因我对她尽心尽力,她如今能赏我羽纱狐毛鹤氅这么贵重的衣物,我自当放在心底尊崇,绝不会穿出去炫耀显摆。”
“姐姐既然能这样想,九丫倒是放心不少。不过,最近九丫老感觉有人明里暗里的要跟我们作对。所以,我才不放心。”
“在皇宫里,这种事情,自是不能避免。我们只要安份守己,做好自己,就无需惧怕。”
“姐姐说得是。”
九丫总算释然一笑,弯起的水眸刹那变得平静。
是夜……
漫天的飞雪,将整个暗夜映衬得恍若白昼。
凰阁这边,正元皇后水眸含羞,一脸绯红的将正元帝送到门外。
“皇后,外面天寒地冻,你就不必出来了,好好在阁内歇着吧。”
正元帝一身明黄赤金龙袍,神色稍显冷峻,眉宇间,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皇后看着这个英武而出色的男子,纵使每日可以相见,便亦舍不得与他过早分离。
当下顾不得女儿的娇羞与矜持,冲上前去就将对方紧紧抱在了怀中,语气充满眷恋道:“皇上……臣妾舍不得你……”
正元帝背脊一颤,想必是被这个意外而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半晌,他才轻轻将方推开,浅笑的眸子里却找不到任何深情道:“皇后,你知道朕登基不久……”
不待他说完,她便无奈的打断:“我知道,我知道,臣妾都知道。皇上你去吧,臣妾明天再盼皇上过来。”
“嗯!”
他沉沉的点了点头,如寒星般的眸子瞥向远处,随即,再也不肯多留,转身就离开了。
正元皇后痴迷的倚着阁门,看着那抹英挺的身影在雪地中远去,她的心,却久久的收不回来。这个男人,她几乎用尽了自己的生命来爱他,可他给予自己的温情,为何少得如此可怜?纵使她没有任何抱怨,但却还是感到难受。
远处飘洒的雪花,飞扬的姿态是万般美好,可是落地便就调零。也映衬了于正元皇后此时的心境。
“娘娘,皇上已经走远,你也早点休息吧。”
今晚换娥儿值夜,她无不殷勤周到。本以为自己的努力,会让皇后娘娘会喜欢自己一些,谁知,她却喃声回应:“若是今晚侍候本宫的人是无双那该多好……”
娥儿一听这话,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双眸一红很是委屈道:“娘娘,娥儿是做错了什么吗?还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看着地上的娥儿,正元皇后只是轻轻一叹,秀颜有些寂寥:“起来吧,并不是你不好,而是无双侍奉的夜晚,皇上一般会待到三更才会离开。不似现在,早早便走了,独留本宫一个人在这里冷冷清清的。”
“……”
娥儿一默,原来不是自己做得不如她好,而是……有她在,皇上对娘娘的恩泽便要多上一些。
刹那间极为不满的娥儿,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将心中的一些说出来。因为她怕自己再不说,恐怕在娘娘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地位了。
“娘娘,奴婢有些话藏在心里已经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后一心想着和正元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倒也没有在意,只是淡淡回应道:“起来说吧。”
“奴婢不能起来,想跪着把话说完。”
听到这里,正元皇后的神思才被唤了回来,她惊诧的看了看地上这个倔强丫头,不由拧眉问道:“怎么?有什么事情,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
“回娘娘,奴婢想说的是皇上和叶无双之间的事情。”
“大胆!”砰的一声,正元皇后当即拍案而起,怒目瞪着娥儿道:“你敢背后非议皇上?”
娥儿虽然吓得心惊肉跳,不过走到了这一步,若不继续,她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于是,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娘娘息怒,娥儿这样做,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娘娘担忧。”
“为了本宫?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为了本宫?”
正元皇后面色冷厉,不明白这丫头今天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娘娘,你想过没有,从皇上不顾一切,从祭鼎大典将这个女人救下之后,很多事情都不符合常理吗?”
“皇上救下无双,只是因为不愿看到无辜少女受害,他是一心为了北国,一心为了天下百姓。”
“娘娘,若真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在祭鼎当日,皇上对这个女人的紧张与关心,可是举国上下都能看到的啊。”
“那是因为,无双曾是敏儿的良师。你不可能不知道,在皇上的眼,敏儿堪比自己的亲生女儿。”
“难道娘娘就没有一点怀疑吗?叶无双伤愈之后,虽跟奴婢一样,只是以宫女人身份在娘娘身边当差。可这住的,却是流云殿。不是奴婢嫉妒什么,而是北国,历来没有宫女可以住在主殿的,那都是皇上留给未来嫔妃住的地方。”
“这……”这一点,正元
皇后虽然也有怀疑。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将她安排在流云殿居住,可后来一想,以她的姿容,皇上也不可能对她有所心思。于是,就草草作罢。
看到正元皇后若有所悟的模样,娥儿在心中微微得意,继而乘胜追击:“且不说她身为宫女却住在流云殿这种地方,就说今日的事,皇上送娘娘羽纱狐毛鹤氅,却同样也赐了叶无双一件,这说明什么。皇上是将她看得和娘娘一样重要,否则,哪会送娘娘东西时,却还给一个宫女备了一份啊。”
“胡扯。”
正元皇后几乎是气得娇颜扭曲,当下恶狠狠的瞪着娥儿道:“你这大胆的奴才,竟敢胡说八道。皇上之所以要送无双一件,那是因为替本宫还她人情。他一切都是为了本宫着想,都是本宫!”
“娘娘……”
娥儿当下冷汗直流,有些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看着皇后眼里盛起的杀意,她虽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莽撞。可这一刻,她要么让叶无双无翻身之地,要么,就是自己送命了。
“贱婢,你还有什么话说?”
“娘娘,奴婢是真心为你好啊。刚才你说的一切,尚能自圆其说。可是,方才您不是也说了,奴婢侍奉你的时候,皇上一般会早早离去。而无双侍奉你的时候,皇上一般要待到三更,这……其中缘由,还请娘娘思虑清楚。”
“……”
正元皇后沉默了半晌之后,身子一软,陡然坐回了凤辇之上,水眸空洞的看着远处,神情看不出悲喜。
越是这样,娥儿心中越是没主的发着慌。
突然,正元皇后在她始料不及的情况,有些癫狂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冷厉而凄楚。连发髻上的步摇也开始颤动,发出了诡异的碰撞声。
娥儿吓得一个激灵,本想上前挽扶,心中却又升起惧怕。只能娥在原地道:“娘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奴婢啊。”
正元皇后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眼神不复往日的明朗与清艳,竟带着一股戾气凛向娥儿道:“娥儿,你看本宫生得如何?”
娥儿心里惊疑不定,害怕的瞥了对方一眼,便结结巴巴道:“回娘娘,娘娘自是生得天生丽质,这般国色天香之貌,北国难寻二人。不对,应该是,整个天下。”
“那无双呢?”
“无双?”娥儿当场冷然一笑,讥讽道:“以叶无双这病怏怏的姿容,连宫里,一个上等的宫女都不如。况且,她还毁了容。”
正元皇后眼中的冷厉消减了几分又问:“若你是男子,你是选她,还是选本宫呢?”
娥儿讨好一笑道:“别说奴婢是男人了,只要天下有眼睛的男人,选的可都是娘娘您呀。”
她眸子刹那一寒,语气也陡然提高:“那你的意思,皇上就是有眼无珠之人吗?”
娥儿蓦地冷汗直流,无不跪地磕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请娘娘息怒,娘娘饶命啊。”
“那你还敢质疑,皇上对无双有它心吗?”
“奴……奴婢不……不不……不敢了。”
“那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是……是,奴婢这就走……”
娥儿是爬着离开凰宫的,看着皇后方才的表情,娥儿本以为自己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不过没想到的是,皇后只是让她滚,并没有重惩。那是不是说明,皇后娘娘看似自信无畏的心理,实则已经生出了嫌隙呢?
(本章完)